劉彥得知衆大臣在骊山談話的記錄和概況,對紀昌的坐山觀虎鬥早有猜測,就是意外于桑虞和呂議竟然撕破了臉,更意外的是徐正太多遲鈍由冉闵代表武人跳出來攪局。
“是誰在給永曾出主意?”
“回王上,乃是美陽侯家臣缪嵩。”
“缪嵩?”
缪嵩是冉闵的家臣之一,算是冉闵還在乞活軍的重要班底之一,還是冉闵可以信賴的智囊。
要是曆史沒有被劉彥所改變,冉闵起事并建立冉魏王朝之後,缪嵩是被冉闵任命爲侍中。
侍中這個官職原本是怎麽樣已經不重要,到西漢之後成爲皇帝近臣。是“近”了什麽地步呢?就是可以憑借侍中的身份自由出入宮城,有皇帝足夠信賴的話也能自由出入後宮。
西漢一般是有三個侍中,經常性會搞出一些給皇帝“植被”的事,可是養出了一大片青青的草原,不過一般是不敢對有封号的後宮佳麗怎麽樣,頂多就是和宮女、女官做一些愛做的事情。
膽子最大的侍中是韓嫣,他和劉徹經常性一塊和宮女“玩遊戲”,估計是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後面玩到了有封号的佳麗身上去。曆史記載是劉徹對韓嫣的行爲并沒有動怒,是當時的窦太後知道之後發了驚天大怒一定要弄死韓嫣,劉徹還給韓嫣求情,可韓嫣最後還是被窦太後弄死了。
話又說回來,老劉家對于寵愛大臣睡女官和宮女根本就不覺得是什麽事。這樣的習慣是從劉邦開始,但也不是劉邦獨獨一人顯得很開放,是那個時候的風氣非常非常的開放。比如楚地長期就有情動時就地**的習慣,野合之類的事情真的是普遍到不像樣。
呂雉的妹妹呂媭在與周勃談戀愛的時候還能和樊哙在茅草屋上演*****,被周勃親自碰上,呂媭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覺得感情是在周勃身上,會和樊哙玩*****是出于一時間身體的需要,問題是周勃嚴重接受不了提出分手,結果呂媭是嫁給了樊哙。
男未婚女未嫁之前,情動之時來一場說做就做的愛,不但是男方覺得理所當然,女方也沒覺得有什麽道德負擔。這種風氣在上古先秦無比正常,到了先漢更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真正覺得不對是在宋之後,是朱程理學全面崛起才有的事了。
“問題是……缪嵩是不是早就猜測到小朝會的内容。”
“臣馬上去查。”
擁有家臣是上古先秦就有的習慣,不但是中原這邊有,全世界都是有。這種習慣在中原是維持到五代十國結束,也就是夏、商、周、春秋、戰國、秦、漢、三國、西晉、東晉、五胡亂華(南北朝)、隋、唐都還是既定規則。
當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有家臣,得是有資格建立幕府才夠格。不夠資格建立幕府的人,他們是采用門客這個稱呼,然而家臣和門客是兩回事,家臣與家主才是真正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門客與家主更多是一種利害關系。
劉彥不會小看任何一個能在史書上留下名字的人,哪怕是曆史已經證明缪嵩的智慧不足以讓冉魏存在下去,相反是沒幾年就被前燕(慕容燕國)所滅。
要是有智慧也有能力,理所當然應該是該收羅到國家體制中來,不應該是爲了個人效力……以上是傳統說法,更明白的講就是,統治者不允許任何有威脅的人不在掌控之内。
“景略。”劉彥是等崔宗離去才看向一直在眼觀鼻鼻觀心的王猛:“督令建康可有所得?”
八年的時間,劉彥先後有過三任的貼身秘書郎,王猛是第一任,第二任是荀羨,崔宗是第三任。
所謂的貼身秘書郎其實就是西漢時侍中的角色,隻是稱呼上出現改變罷了。
能夠成爲君王的貼身秘書郎,本身就代表是受到君王某種程度上的信賴。職位雖然小,可是正因爲受到君王信賴,緻使壓根就沒人敢得罪君王的貼身秘書郎。
王猛絕對能算得上是“簡在帝心”的人之一,誰都無法否認他的前程遠大。他被劉彥下放之後,起初是到冀州就任一縣之長,後面調任司州,最後面才是成爲建康令。
建康是目前漢國主要的對外窗口,還是漢國目前城市居民最多的城池(沒有之一)。建康令雖然還是縣令級别,可是屬于直轄中樞的縣令,政治地位上絲毫不輸給一郡的郡守。
“回王上,臣日日夜夜不敢放松,恐有負王上厚愛。”王猛是在拍馬屁,也是在表決心,說道:“臣督建康,所得甚多。”
管理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那個城市是戰敗一方曾經的首都,裏面的人員構造異常複雜,不少是屬于前朝的餘孽随時可能搞事,再來是居民天然上是不會親近新的朝代。
建康是經過将近兩年的軍管才交給王猛,到王猛手上的建康從原先超過兩百的居民減少到一百四十餘萬,行政級别是從帝都變成中樞一個“直轄市”,要說建康居民能開心的起來就怪了。
管理一個地方最重要是什麽?不就是首先人得願意聽從官府嘛!之前軍管是一種高壓的監督和管理模式,表現出對漢國有敵意的人基本上不是被幹掉,就是被遷出了建康城,王猛接管的建康是一個大多數人被驚吓到快成兔子的城池,算是降低了他對建康的管理難度。
王猛就任之後,首先幹的是找一批人出來殺雞儆猴,那批人必然也是有取死之道。他先收拾人,再使用相對溫和的政策,比如官府出資修繕城池,大搞一些公共設施之類的事情,來收攏人心。
得說的是先抽一頓再給甜棗的策略在任何時代的任何敵方都适用,高壓之後的仁慈也更容易迫使人屈服,遠比持續的殘暴,或是沒有任何理由的仁慈,更加适合作爲管理手段。
王猛最成功的是讓健康居民重新認識到身爲一名漢人的重要性,那是數萬奴隸作爲典型帶來的直面印象,有了這一層深刻的比較,誰還會覺得作爲漢人不好?
“臣相應王上号召,于建康大力鼓勵手工作坊……”王猛講了許多,主要是介紹作坊的規模和都是生産什麽,後面總結:“百姓有收入便會安心下來。”
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基本上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農民或商人。事實上任何人口超過百萬的城市,它所有需要都會是從外部購置,無論是農産品或是工業原料都是,那麽一些作坊就會顯得非常重要,也代表着城市裏面的手工業會是居民生存的依賴之一。
劉彥當然會鼓勵人們開建作坊,那是漢國土地政策帶來的必然原因之一。再來是,他真的不看好小農經濟,也就是自給自足的一套社會體系,認爲那樣隻會讓社會變得僵化,不會使民族有太多的對外好奇。
“小農經濟”不管是從字面還是意思在現代和古代并不一樣,古時候提倡“小農經濟”是凡事要自給自足,不要從“外人”那裏去獲取,導緻有能力的群體就特别喜歡建造龐大的莊園,自己的一個小王國也就那麽出現了。
不存在交流的社會哪裏來的進步空間?就是沒有互通有無的前提下,莊園除了繳納固定的賦稅額度之外,基本上是無法爲國家産生更多的稅收。危害最大的是,抱團思維的固定化,通常還會産生無數的野心家,國泰民安的時候他們對國家沒有多少貢獻,一旦被逮住機會就又會是狂吼“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的“爲王先驅者”。
諸夏文明的“小農經濟”思維一直都是主流,交通不便利是原因之一,再來也是當局排斥人員流動,喜歡各地的人地生于斯長于斯死于斯,反正就是老老實實窩着别動彈就對了。
劉彥需要人員動彈起來,太多地廣人稀的地區需要人口去填補,對土地控制嚴格的漢國也沒有給某些群體搞私家小王國的空間。
“大漢與外邦往來,外邦之人首到便是建康。”王猛說到這個有種一種難以掩飾的興奮:“去歲外邦之人不多,今歲大大增加,以波斯人與羅馬人的數量最多。”
王猛的興奮不是别的,是歪果仁到建康之後沒幹别的,就是一陣的買買買,不但是貢獻了諸多的稅收,也是刺激得更多的人置辦作坊,吸收了更多的人作爲工人。
社會閑散人員多與少一直是被規劃到一個官員的政績裏面,遊手好閑的人員一多社會治安也會無比之差,許多的惡性案件就是那些沒事幹的人弄出來的。
劉彥有看過相關的公文,的确是有很多歪果仁經由海路前來漢國,他們在馬六甲那邊交了過路費,到漢國被限定隻能在建康活動,沒有得到允許不得四處遊逛。
“臣有記錄,在臣前來長安之前,留駐建康的外邦人員已經達到兩千四百一十人。”王猛是被問到才有以上那句話。他回答劉彥的後面一句問話:“外邦之人無法購置土地,向官府或民間租房、地,公衙在案的商鋪計有一百七十二間,倉庫超三千畝。”
倉庫當然是用畝來算,畢竟每一間都是有大有小,目前也沒有摩天大夏。
由于從外國前來的人一直在增加,王猛都打算劃個區域專門讓歪果仁作爲居住區。他考慮到外國而來的船隻數量也在一直增加,今次還打算懇請劉彥允許,于京口那邊專門建造一個使外國船隻停靠的港區。
“寡人允了。”劉彥沒理由反對,那的确是更有利于管理。他問:“可有異邦之人鬧事?”
比較神奇的是,王猛給出的答案非但沒有歪果仁敢鬧事,相反是歪果仁乖巧得很,真有出事也是歪果仁不理解漢國的一些社會習俗,與漢人鬧出了一些糾紛,
劉彥想一想也該是那樣,漢軍在草原方向大殺特殺歪果仁是不清楚,可是漢軍殺到中南半島,甚至都殺到阿三門前,已經充分表明漢國的強大,強國理所當然是要使人在想幹點什麽時候思考更多,隻有小國的規矩才會不是規矩。
“地爲漢土,自然是以漢律爲準。”王猛說的是關于發生糾紛時的一些判案,後面更是理直氣壯地說:“他國之民非大漢之民,漢人受漢律保護,他國之人不受保護之列。”
簡單一點的說就是,沒糾紛也就罷了,一旦有漢人被牽扯到某個糾紛裏面,倒黴的絕對是歪果仁。
劉彥颔首道:“理當如此。”
至于什麽友邦驚詫,不止是劉彥不在乎,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是身處在什麽國家,本國軍隊随時能夠教任何國家怎麽尊重漢人,任何一個小民都不會在乎什麽友邦,尤其是理在自己這一邊的時候。就算是沒理,那也要先問問軍隊能不能開拔過去作戰?能的話,有沒有理不是關鍵,關鍵是能不能打得過。
這樣的“道理”和思維并不是首先出現在劉彥建立的漢國,是劉徹一再擊敗匈奴人之後就有的“道理”,世界上隻區分漢人能打得過和打不過。
劉彥問道:“景略已經知曉波斯與羅馬,可有前往一看的興趣?”
王猛不假思索地說:“王上有所派遣,臣肝腦塗地效勞之。”
“寡人不止希望景略是寡人的博望侯,前往異邦多多增長眼界卻沒壞處。”劉彥說的博望侯是張骞,他對王猛的期望是王猛‘早在’曆史上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就是漢國給予王猛的舞台會更大:“景略依然作爲建康令。寡人再任命景略爲少卿。”
漢承秦制,劉彥建立漢國,許多制度是有了改變,卻是延續着相當多的官職稱呼和職責,他所說的少卿就是秦帝國的一個官職,原來是屬于“卿”這個官僚制度的一部分,後面職責一再改變。
王猛呼吸不由自主變得粗重了許多,領百萬口衆的一地縣令,再兼任少卿,他算是開創了漢國的第一個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