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來自不同文明的戰鬥編隊,他們一整天的較量是在後世的孟加拉灣區域,從後世靠近斯裏蘭卡的島嶼偏東,到交戰結束是到了偏北區域。
夜幕降臨之後,伏偉原以爲敵軍會進行燈火管制,沒想到的是敵軍并沒有那麽幹。
“依然還是一個陷阱。”陳譚并不覺得有什麽複雜的地方:“該區域應該是離他們的本土不遠,留下燈火讓我們繼續追随,是希望我們繼續跟下去。”
伏偉就走到擺放海圖的台子邊,親手标注海圖後,下令:“放棄跟随,按照原定計劃進行航線修正!”
白天的交戰,他們的三艘戰船并沒有遭受損傷……如果被箭镞射中不算損傷的話,其實是沒有必要回到據點。
一場倉促的遭遇,幾乎一整個白晝的交鋒,處于作戰狀态下的編隊連進食的時間都沒有,解除作戰狀态,改爲警戒巡弋之後,一身的疲勞立刻就襲來,很多人是連吃飯都沒有直接睡去。
笈多王朝殘存的三艘編隊這邊,皮卡爾.馬裏克的确是想要将漢國艦隊吸引跟随,由于漢國艦隊是進行燈火管制,他們沒人能夠确定對方到底有沒有跟着。
“隻是小小的嘗試,跟沒跟都沒有關系。”皮卡爾.馬裏克面對迪讓.馬庫爾的疑問,聳着肩膀:“四艘船的損失對我們來講并不算什麽,幸運的是隻用四艘船的損失就讓我們認識到有了新的威脅。”
不管是貴霜帝國時期,還是到了笈多王朝的建立,阿三洋一直都是阿三的海洋,從未有人能夠從阿三的手裏将這一片海洋的控制權奪走。
皮卡爾.馬裏克真的沒有将損失放在心上,他們進港靠岸之後,他甚至是心情非常不錯地去喝了一點小酒,隔天重新與迪讓.馬庫爾會合,才去見自己的上司。
“你是說,昨天遭遇了一支從未見過的船隊,他們沒有任何溝通的意圖立刻展開攻擊?”
卡特魯克.卡普是一名婆羅門,理所當然也是一個貴族。他并不是一個體态肥胖且面目可憎的模樣,相反看去是一個很是有貴族氣質且充滿威信的中年大叔。
事實上大多數婆羅門在貴霜帝國時期和笈多王朝時期很是自律,他們認爲自己是天選之民,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比無數人更加高貴,自小會接受成體系的教育,包括文學知識以及用于厮殺的武技,比較重視的則是管理學。
在阿三這邊,婆羅門隻分爲貴族和僧侶兩種,貴族并非都是對等,要區分血脈(姓氏)的上系祖先來區分誰更高等。阿三從孔雀王朝時期就承認“邦”的存在,每一個高門的婆羅門實際上都是“邦王”的子嗣,逐漸又演變成爲社會的管理者。
阿三的服飾看上去很是花花綠綠,隻要允許絕不願意身上的布料隻有一種顔色,能夠佩戴更多的金子器物也絕不願意失去風尚,各種如戒指、項鏈的挂件更是會鑲滿寶石,怎麽看都很是有土豪範。
卡特魯克.卡普就是上述的模樣,陽光照射之下渾身閃着金子和寶石的反光,很是困惑地盯着前來彙報的兩人:“他們在我方船隻已經明确停下表示投降的時候,對方依然展開一場并不榮譽的屠殺?”
也許很扯淡,但絕對是事實,羅馬人統治下的歐羅巴,阿三這邊的各國,包括薩珊王朝,他們這個時候遠比中原王朝更加講交戰規則。也就是,身份足夠高貴的前提下,覺得一場戰鬥沒有獲勝的可能性,也沒有逃跑的希望,投降并不是恥辱的事情,相反認可投降之後以贖金的方式贖命。自然了,接受規則保護的人隻限于身份足夠高貴和能付得起贖金,其餘人該死還是得死,一般是成爲奴隸。
“是的,我向婆神起誓。”皮卡爾.馬裏克是刹帝利才有資格向阿三的至高神之一的濕婆神發誓,刹帝利以下的種姓還沒有這種資格。他信誓旦旦地說:“他們絕對是一幫具有高度文明的國家,隻是行爲顯得極度野蠻。”
皮卡爾.馬裏克在發誓的時候,是右手點了一下自己額頭的那個紅痣,然而那并不是痣,是刹帝利才有資格點上的一種裝飾。在右手點了一下之後,他是雙手高舉之後再向下攤開,雙腿也會微微交叉下屈,是一套很有宗1教色彩的禮儀。
“我會重視的。”卡特魯克.卡普完全就沒想問卡皮爾.馬裏克的編隊損失了多少,他隻是一再點頭,後面像是施舍那樣,說道:“一旦情報有用,你會得到應有的賞賜。”
阿三的社會制度并不簡單,他們接受官職世襲,中央卻對地方從來未有過多強的控制力,也就存在一名最高統治者的國王,可是下面還會有數之不清的邦王。在他們的社會制度下,隻要是身份足夠都能組織自己的武裝力量,但是從人員的軍饷到列裝的裝備都是由私人出資。在執行國家任務出現損失,一般是上報多少全憑良心,後面會不會得到補償又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了,皮卡爾.馬裏克隻需要上報損失掉多少高種姓的人,并且需要支付那些犧牲高種姓的撫恤。下等種姓的那些人,包括損失掉的戰船,他不去支付撫恤也是理所當然。要是國家不補充戰船,他最多是少了幾條船的指揮權,後面要不要補充則看他的财力。
在彙報的全過程中,迪讓.馬庫爾是作爲背景牆的存在,他雖然一樣是刹帝利,可家族破敗之後并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是因爲馬庫爾家族和馬裏克家族世代交好,才在皮卡爾的戰鬥編隊能混個職位,也就沒有直接與卡特魯克.卡普這個婆羅門說話的權利。
兩人後面是在一大隊的奴仆帶路下出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府邸,他們到了大街上是站定下來。
迪讓.馬庫爾早就想問了,但他懂得看場合:“爲什麽不将另一層猜測說出來?”
“你是指,他們可能是來自遠東大陸嗎?”皮卡爾.馬裏克反而是一副‘你很逗’的表情,聳着肩膀說道:“我們沒有證據,卡普也不會相信那個保守的國家會不遠萬裏過來。就算真的是來自遠東的那個國家,你不覺得不說出去反而更好嗎?”
迪讓.馬庫爾既是愣神又是困惑,全完沒聽懂皮卡爾.馬裏克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我的兄弟,我們的先輩早就說過,國家歸于國家,家族歸于家族。”皮卡爾.馬裏克一副教導的模樣:“馬裏克家族已經在那一場厮殺中爲國家盡到義務,我也已經上報所知道的事實。現在我要思考的是,在這一場前所未有的事件中,馬裏克家族會獲得什麽好處。”
不是隻有中原的世家才會将家族利益放置在國家前面,是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在内的家族,他們首先考慮到的會是家族利益,再來才是國家利益。
馬裏克家族在克塔克這邊發展了數百年,時間越久就代表與本地各家族的關系越是盤根錯節。皮卡爾之前已經對迪讓.馬庫爾說過,克塔克這邊出現了一些來自東方的商人,他認爲裏面肯定是有關聯,或許會是馬裏克家族的一個機會,重新獲得來自東方絲綢的機會。
陸上絲綢之路從東漢末年就已經斷了,薩珊王朝和笈多王朝還能從海上絲綢之路獲得少許的貨物,自薩珊王朝所在地盤以西則一點都沒有。
海上絲綢之路并不興盛,甚至可以說隻有極少的笈多商人會經由海路前去東晉小朝廷的地盤,也就讓東晉小朝廷時常能夠接待到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國家。
東晉有史記載的朝貢次數并不算少,長江以北幾乎全面失陷的前提下,那些前來朝貢的人基本是走海路,上報的國家名字千奇百怪,其實都不是正兒八經的外國使節團,是一些商人冒充使節團。
東晉小朝廷的臉面早就被丢在地上踐踏,壓根不會去調查有沒有那個國家,每次都會慎重其事地進行接待,還要給予朝貢的數倍回饋,以此來證明自己仍然是天朝上國,還是有一幫小弟願意前來問候。
“那個國家不是被北方的遊牧民族壓迫在南邊嗎?”迪讓.馬庫爾多少是知道一些信息,但絕對是過時的。他猜測道:“難道是他們已經解決了外部危機,重新恢複到先前的強盛?”
似乎也隻有這一點才能解釋得過來?要不然一個面臨外部危機的國家,自保的力量都顯得不夠,哪有那個力量向外部進行擴張。
笈多王朝還是知道東方曾經有一個強大帝國,也知道那個強大帝國陷入内亂最終被推翻,之後該是怎麽樣子則很少會去進行關注,畢竟雙方離得太遠了。
“不管東方變成什麽樣,除了他們,我真的想不出會有誰能将觸手伸到我們的海洋。”皮卡爾.馬克裏在街道上停下腳步,笑呵呵地說:“不過那是大人物的事,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找到那些東方商人。”
克塔克在笈多王朝多少能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城市,人口究竟有多少誰也不清楚,隻因爲笈多王朝和之前的貴霜帝國一樣沒将賤民當成人,隻會記錄首陀羅以上的人丁戶籍。
克塔克就在海岸之邊,有幾處對外的貿易港口,外來人口基本就是從這裏登岸,有些外來商人會前往華氏城(笈多王朝的首都),有些則是會在本地将商品販賣并采購再次出海。
阿三出産的商品還是非常多的,最大的出口份額卻是顔料和金屬,以優質鋼的出口獲利最多。他們當然不是直接賣鋼,是制造成爲武器,還不是那種制式的武器,是作爲奢侈品向外販售。
作爲地頭蛇,皮卡爾.馬裏克還是耗費了将近半個月才收集到東方商人的信息,足以說明到了笈多王朝的漢人十分小心。
“他們并不在克塔克,最後離開的一股是在七天前。”迪讓.馬庫爾接受皮卡爾.馬裏克的雇傭并不止是在軍務上面,平時更像是一名助手。他不得不懷疑:“一定是知道有人在探查他們的信息才走掉。”
在這半個月裏,阿三洋上面發現更多未知船隊的消息已經增多,卡特魯克.卡普還多次找皮卡爾.馬裏克進行詢問,原因是笈多王朝這邊的損失一再增加。
作爲本地最高管理者的卡特魯克.卡普重視起來,首先幹的事情是排查港口船隻,還真的給扣押了一艘來自漢國的船隻并羁押了一些船員,其餘的漢國船隻卻是早早離港。
皮卡爾.馬裏克有去過監牢看過那些被羁押的船員,他還特地帶上了翻譯,如卡特魯克.卡普相同的是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
“我已經散播關于羁押船隻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會有人過來聯系。”
皮卡爾.馬裏克至少知道東方又出現了一個統一的國家,國号還是極負盛名的‘漢’,他分不清楚當前的這個‘漢’與貴霜帝國時期的‘漢’有什麽區别,卻知道卡特魯克.卡普隻是因爲聽到‘漢’這個國号就決定帶着羁押人員前往華氏城。
阿三當然知道先漢,畢竟強大的貴霜連續多次在先漢那邊吃過虧,曾經的大月氏一衆貴族更因爲求娶漢室公主的事情遭受奇恥大辱,雖然那并不關南方阿三什麽事,甚至是拿這件事情在當笑話,可至少知道誰不好惹。
“城主邀請我一同前往都城。”皮卡爾.馬裏克指了指安靜站在旁邊的管家,後面對迪讓.馬庫爾說道:“我已經決定與城主一塊去見國王,若是真的有人過來聯系,需要你來進行接洽。”
迪讓.馬庫爾答應下來,後面卻是無比迷惑地說:“爲什麽城主隻是聽到對方的國号就那麽重視?”
這一刻,皮卡爾.馬裏克多少是有一些優越感,一切隻因爲他所知道的信息真的不少,滿是感概地說:“因爲‘漢’代表着強盛和滅國、滅族無數,不光城主會重視,相信國王也不敢有絲毫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