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謝安除了興奮之外,無有其他。
禁衛軍是漢國所有軍隊中公認的最強,還有着一些令人無法理解的神秘,他們從元朔三年開始有點沉寂,是在元朔五年才又開始發威,深入草原一戰輕易擊破諸王聯軍,更是連續橫掃迫使拓跋代國前往慕容燕國尋求庇護。
謝安之前有得到一些消息,是關于柔然山的禁衛軍會再次向東,配合冀州以及遼東的友軍,從後翼進攻慕容燕國,雖然是上書做了請求,但是并沒有抱多少希望。
是的,柔然山的漢軍可以從慕容燕國後方展開攻勢,理所當然也能從張氏涼國的後方發起進攻,等于是懸在慕容燕國以及張氏涼國頭頂上的一把利劍。
“王上再次前往涿縣,對燕國的攻擊已經進入最後準備階段。”謝安滿是感慨地說:“恰恰是因爲如此,張祚以及張天錫才會那麽放心将舉國之兵聚攏來金城黃河一線。”
劉彥要親征慕容燕國,任誰想來都會是漢國的重中之重,那麽肯定是會被人認爲要調配絕對的精銳前去聽命,禁衛軍又是漢國的絕對精銳,還是劉彥絕對的親軍,難道就不應該調過去?
之前謝安是這麽想的,恐怕張氏涼國以及慕容燕國都是這種思路,導緻的是張氏涼國僅在後方留了一下守備部隊,慕容燕國卻調集重兵去自己的北部駐防。
“連我們都會那麽想,張祚以及張天錫判斷失誤也是正常。”袁喬盯着山川輿圖看了有一小會,比較突然地問:“将主要如何安排禁衛軍?”
他們要渡過黃河要看水流情況,最适合的時間點應該是在夏季中旬,那麽就是還有将近四個月的時間。
金城是一座堅城,隻用四個月恐怕是無法攻克,南岸的漢軍哪怕是到了能渡河,争取的也隻是将兩支騎兵軍運過去,步兵軍肯定是要留下。
謝安一直在向中樞極力請求增兵,中樞那邊很是給面子,不但将柔然山的禁衛軍劃撥過來,原屬于骠騎将軍幕府的兩個步兵軍和八萬郡縣兵也被抽調過來,等于是謝安手中有了兩個騎兵軍、三個步兵軍、四萬禁衛軍、十一萬郡縣兵。
用三個常備步兵軍和十一萬郡縣兵來對金城圍而不強攻,再留下少數的騎兵作爲策應,謝安很有理由相信金城的守軍哪怕出城而戰也會敗退而回。
“金城并不需要強攻。”謝安有自己的理念,說道:“大漢隻爲滅亡涼國,隻要擊敗張祚以及張天錫的主力,攻克姑臧等郡縣,處于前沿的金城隻能不戰而降。”
明知道是一座堅城,強攻起來肯定是要死傷慘重,在并不一定需要強攻的前提下,就是耗費大量部隊圍住,最後迫使守軍不戰而降,也好過付出重大的傷亡拿下來,很多人的看法與謝安是相同。
“夏季上旬,禁衛軍出柔然山南下。涼國的重兵皆是在黃河北岸,可以猜測後背哪怕是有駐防也是不多。”謝安扭頭看了看後方,那裏的天空激射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他笑着說:“禁衛軍行動迅速,突防能力極強,等待張祚以及張天錫發現禁衛軍逼近姑臧,必定會自亂陣腳。”
“……介時我們可借由抵達的艦隊,将南岸的大軍快速輸送過河。”袁喬在不斷點着頭:“那邊先做出攻擊金城的動作,使敵軍認爲我們對金城勢在必得。”
軍事的行動方案會有很多種,一般情況下是采取全線的平推作戰方式,爲的就是防止後方留下敵軍造成麻煩,比如襲擊補給線。
漢軍對補給線的需求并不是太高,老早就一直是使用穿插作戰方式,總是在局部突防之後再行四處出擊,往往是能夠從内部就将敵軍的陣線攪亂,随後再執行夾擊。
桓溫率軍在長江以南作戰,就是慣用穿插滲透的方式,僅僅是耗費了一年半的時間就将各州郡納入漢國統治之下,随後是忙碌着清洗依然負隅頑抗者。
南方戰事基本上是已經進入尾聲,桓溫近階段在争取的是前往交趾,在那邊設立征南将軍幕府,主持對扶南的戰争。
張氏涼國集結重兵南下,要盡力與謝安所率的漢軍拼一把,敢在黃河北岸集結,就是因爲早知道水流湍急不适合泅渡,想要借着至少一個月的空檔休整部隊。
張祚很清楚無法以張氏涼國一個國家的力量來對抗漢國,但是對于隻與謝安所部交戰還是抱着一絲的信心。他所知道的謝安所部,大概也就是七八萬人,猜測會有得到增援,卻認爲不會太多。而謝安手頭的七八人要對付金城,還要應付滾滾而來的三十餘萬。
事實上,誰都知道漢國是在四處開戰,南方一直沒有停止清剿,東北方與慕容燕國枕戈待旦,北方草原不但打拓跋鮮卑也揍柔然部落聯盟,似乎西南那邊也是在與林邑和扶南打,甚至是在半島上也有軍事行動。
“就是漢王有百萬之衆,開啓那麽多的戰線,能夠用于我們交戰,至多不會超過十萬。”張祚沒将漢國的郡縣兵算進去,他所知道的是漢國的郡縣兵輕易不上前線,幹的就是一些民伕的活:“我們坐擁天險,更有亡國危機之下的衆志成城,哪怕無法擊敗他們,也能與之僵持。隻要讓漢王認清楚難以滅亡我們,接下來就可以多方操作。”
金城那邊互相射箭射得熱鬧的場面停止了,兩支交戰的騎兵也是回到各處,張祚無法得知交戰經過和互相之間的損失,隻知道漢軍根本就沒有出軍沖城,那就是一場熱鬧,不會有什麽實際意義。
雙方的主将隔河相望,除非是有望遠鏡,要不就隻是能夠看到模糊的人影輪廓。
謝安當然有望遠鏡,很是仔細地觀察了張祚和張天錫一番。他稍微懂得看面相,看到的張祚略略是長得陰鸷,作爲君王必然是暴虐之人。他對張天錫的長相評價是俊美,就是看起來要嫩很多,覺得張天錫根本争不過張祚。
“明達是會一直屯駐柔然山吧?”鍾興沒忘記謝艾的出身,說道:“明達生俘涼主,是不太适合再領兵攻涼。”
曾經效力于誰,改換門庭之後率軍來攻,不管是不是各爲其主,名聲多少是會有些負面。
謝艾生擒張重華的消息傳到西涼,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破口大罵,幸虧是謝艾的家族早就搬離,要不然肯定是有過激的人會幹出一些過激的事情。
劉彥給謝艾的命令的确是屯駐柔然山,繼續與柔然可汗跋提進行交涉,沒有讓謝艾去參與入侵張氏涼國。
謝艾軍務完成之後就會回中樞,好好地再去履行禦史中丞的責任,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才能繼續統兵作戰。
“生俘一國之主,傳聞明達會被封侯。”袁喬沒有掩飾自己的羨慕:“大漢才多少個侯,哪怕是個關内侯也足夠令人欽羨。”
從元朔五年到元朔六年,誰立下了什麽功勞都是在回到中樞述職的時候得到賞賜,原先是侯爵的那批人增加了食邑,新晉的侯爵有呂泰,誰都知道謝艾會是下一個新晉侯爵。
滅國必定會被封侯,要不就是軍功累積足夠,軍方有許多人差一步就能當個關内侯,其中謝安要是能主持滅掉張氏涼國也必定封侯,連帶鍾興、袁喬等一些将領也會沾光。
“骠騎将軍已經确定會在今年晉升徹侯了。”鍾興比較興奮地說:“這樣一來,骠騎将軍可是第一位徹侯。”
冉闵已經對朔州完成攻占,能追殺的異族不是殺就是俘,近期是親自去了定襄,似乎是要進城了解被困了一年多的石虎,但請求被中樞給拒絕。
定襄一直是處于被圍困的狀态,死守宮城的龍騰衛士也沒有進行過反撲,誰都不清楚石虎是生是死。
長期被圍困之下的定襄,因爲太多的屍體沒人掩埋爆發瘟疫,除了宮城裏面的那批人該是沒有什麽活人。
恰恰就是定襄爆發瘟疫,中樞才不允許冉闵率軍入内,再則是對漢國來講石羯是真的完了,留下定襄宮城的那批人并不會影響到太多,等待瘟疫過去,什麽時候想要有個了結都可以。
主持完成滅掉石羯趙國的冉闵的确是應該得到酬謝,但他能夠晉升徹侯并不顯得單純,最主要的是劉彥酬謝他主持滅亡羯人一族。
漢國針對羯族人的坑殺一直都在進行,是留下極少數有政治意義的人,然後不分男女老幼全體坑殺。經過不完全統計,僅是冉闵下令坑殺的羯人數量就超過三十萬,其餘死于沙場,或是逃跑途中倒閉,那可就真的無法計算。
“還是有一部分羯人在石宣的率領下逃到了漠北。”鍾興比較關注石羯的事情,說道:“骠騎将軍前往定襄,征北将軍率軍進行追殺,聽聞石宣是投靠了西高車人。”
西高車也是一種部落聯盟模式,他們與東高車一樣屬于丁零人,石羯趙國勢微的時候還大舉入侵過河朔,漢軍過去之後與之大大小小打了不少場。
石宣投奔西高車得到庇護。漢國這邊所不了解的是石宣并沒有老老實實當孫子,他帶去了三萬多的人馬,吃西高車、住西高車、用西高車,喘息過來之後卻開始侵襲西高車人的部落。
曆史上,石羯趙國完蛋之後羯人衰弱,有一個叫侯景的羯人得到南朝梁主的庇護,這一股羯人大概就是一兩千,他們受到了良好的款待,沒有多久是直接翻臉不認人,暴起之後又裹挾暴民,差點将一整個州的人給吃幹淨,可謂是沒有給祖宗丢人。
所謂農夫與蛇、東郭先生與狼、小夥子和倒地老太太……,西高車收留石宣自食惡果,石宣那批殘餘羯人可不止有一兩千,他們足足有三萬,還沒有忘記羯族吃人的愛好,是直接将漠北給攪得亂七八糟。
謝安眼睛是眯了眯,他是征西中郎将,而漢國并沒有征西将軍,包括在他内的一大幫人都有一個認知,那就是成爲征西将軍是遲早的事情。
漢國的将軍銜很少,位比三公的那些就不說了,四征、四鎮、四平、四撫這些将軍又有分輕重,其中以四征将軍最爲位高權重,所負責的軍務也是最爲重要。
說白了,東、南、西、北着四名将軍就是負責向外開拓,屬于最容易建立功勳的将軍序列,目前征北、征南、征東這三位将軍已經先後封侯,可以想象征西将軍也必定會因功封侯。
有那麽一種遲早會成爲征西将軍的認知,謝安不但是将張氏涼國視爲自己的“禁脔”,像是西域、漠北、盆地……反正隻要是西邊的地界,其實都被他認爲是自己的征戰地。
“夏季……不,秋季,在秋季一定要解決涼國!”謝安突然有了一種緊迫感:“不但要滅掉涼國,更應該進軍西域,将西域重新掌握在漢家懷抱!”
事實上,張氏涼國一直在向西域開拓,要是張駿沒有那麽快死掉,他們都快解決車師了,很快就會打到龜茲地界。
爲了應對張氏涼軍的不斷進逼,龜茲是在尋求與烏孫進行聯盟,他們在争取烏孫的同時,是已經拉上了于阗和鄯善。
征西中郎将沒有資格建立幕府,可身處西線戰場的人基本上都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謝安能有什麽前途必将會影響到下面的人,可以說是謝安所取得的成就越高,下面的人能夠分到的湯湯水水也才會足。
說白了,将士上沙場雖然一樣是厮殺,可還有分許多種的情況,國家被入侵的時候穿上戰袍保家衛國,入侵他國則是抱着建功立業的心思,誰都不會嫌棄自己的功勞太大,隻會郁悶自己所立的戰功太小。
漢國非軍功不得封侯,爵位又是金貴得很,眼看周邊的敵國都快被打沒了,對自己爵位不滿意的人,誰不是卯足了勁要争取立功?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