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事情做到一半突然不做了,先前的付出就會成爲浪費,甚至可能會引發惡劣的後果,國家工程尤其是這樣,
關于修生養息的國策中樞僅僅是剛剛商議要執行,并沒有向各州郡發去相關的公文或是指令。這點是發覺草原方向有意外,能夠給予已經制定修生養息策略卻沒有公布的中樞一塊遮羞布。
後面從北方傳回的消息更多,證實草原的白災異常嚴重。
“從漠北方向朝南邊遷徙的部落數量不斷增多,我們也發現石羯正在調動兵力向北。”徐正這個太尉近期非常忙碌,整理各個方向彙集到中樞的戰報和情報,整合之後還要進行證實,後面又得做出相關的計劃:“雪季還沒有完全停止,太尉署的意見是暫時不向石羯進兵,做出繼續貓冬的舉動,看石羯會不會繼續調兵北上。”
石羯趙國以前是一個全民皆兵的國家,退卻到并州和朔州之後依然如此,甚至是石羯經過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兵力并沒有變的匮乏,由于石虎攜帶太多的青壯北撤,按照漢國這邊的猜測石虎随時都能動員出七十萬的兵力。
羯族占據中原期間,掠奪式和破壞式的發展讓中原陷入倒退,但是并不意味着羯族全然沒有發展,他們的發展是體現在軍需器械的進化上面。
目前漢國與石羯趙國的邊境是在并州境内,元朔四年漢軍推進到中都附近,後續又攻克邬縣、京陵和介休,東北側已經進軍到并州首府晉陽城百裏之外的箕城,是在箕城與駐守陽邑的石羯趙軍進行對峙。
除開箕城和陽邑的僵持之外,其餘幾個方向雙邊是不斷使用騎兵進行交戰,規模上面普遍不大,漢軍不再以争奪疆土作爲主要目标,是以消耗石羯趙軍爲目的。
“坐鎮晉陽的是石羯太子石宣,由李菟進行輔佐。”徐正是站在巨大的沙盤旁邊,手裏的木棍點了點晉陽,移動到西河郡的中陽,說道:“苻洪再次投奔石羯之後,被石虎安排在中陽。他手頭的兵力不比石宣少,皆是羌氐的精銳。”
西河郡其實就是在河朔邊上,極度地靠近北地。河朔在石虎重新關注之前,匈奴諸部和羌、氐一直是在進行争奪,等待石虎揮軍河朔之後,匈奴諸部最先進行跪舔,倒是羌族和氐族還有進行過抵抗。
“有兩個傳聞,一是石虎親自率軍北上,二是石羯北方的統軍大将是尹弼。”徐正不太确定地說:“石虎在中原享樂數十載,以之前的秉性進行推斷,很可能是吃不了苦頭,石羯的北方大将該是尹弼。”
石虎攜衆退往并州和朔州之後,将定襄選爲新的都城,元朔三年期間漢國這邊得到的消息是,石虎将定襄選爲新的都城就開始在建設新的宮阙,那麽推斷石虎享樂成爲習慣不再能吃苦似乎說得過去。
“羯胡調兵北上,該是多少才算是調?”冉闵近期閑得快要發黴,沒少關注石羯那邊的動靜,說道:“邊境多少胡虜,才算是少?”
根據情報,石宣手頭的兵力該是有十五萬左右,以東宮高力作爲精銳核心,又有四萬左右的羯人本族士兵,搭配羌、氐和雜胡。
石羯趙國的地盤僅是剩下了那麽點,疆域小有小的好處,調兵上面的路程減少,遙相呼應起來更加迅速。
先前冉闵不是沒有想過将晉陽拿下,北伐兵團先後攻了四次,一次又一次都是被擋在城下,爲了避免久攻不下被包圍才選擇退兵。
說來也是奇怪,石羯趙國沒有退卻到并州和朔州之前,漢軍與之對陣的勝率高得驚人。可是等待石羯趙國進行龜縮之後,漢軍卻突然發現石羯趙軍變得堅毅許多,很多時候哪怕是漢軍能夠取勝,傷亡上面也會比之前在中原的交戰多出不少。
中央的苻洪兵力上面要比石宣更多,漢軍這邊一再探查得出苻洪手頭兵力超過二十萬的數字,幾次交鋒下來有近一步的情報,苻洪的麾下部隊軍事器械上面不如石羯本部,不過苻洪的部隊堅韌性并不比石羯本部差多少。
其實是一件能夠明白的事情,一直輸,輸到連底褲都要輸掉,危機感會迫使每一個民族爆發出巨大的能量,至少是會變得堅毅和堅持,畢竟再軟弱下去可要全族完蛋。
“多少才算是少?”徐正就看向了劉彥,見劉彥沒有什麽表示,略略不滿地看着冉闵,說道:“骠騎将軍想說什麽?”
“石羯已經被大漢打怕了!”冉闵無比肯定地說:“對于石羯而言,南遷的丁零人威脅并不會比大漢更大。”
“骠騎将軍之言……有些根據。”李壇還沒有前往邊境,肯定了冉闵的說法,又說:“若是期望石羯會将南線兵力調動枯竭,顯然不太現實。”
兩個一直在北線指揮作戰的将軍都那麽說,不但是徐正要重視,連帶劉彥也必須進行一定的思量。
漠北發生白災,漢國這邊隻是知道非常嚴重,具體白災是嚴重到什麽地步很難确定。
受到白災影響的各丁零部落在南遷,究竟是少數部落的自發行爲,又或者是高車聯盟部落高層的指示,這個也沒有相關的情報。
“丁零人南遷對石羯是威脅,或許也會是一個機遇。”冉闵到底是在石羯混了不少年頭,按照自己的理解說:“早年間不少在高車混不下去的部落南遷,他們得到石虎的收容。”
漢國隻是知道丁零人的部落在不斷南遷,更加具體的事情基本是靠猜,以華夏民族的秉性認爲既然是丁零人南遷必然會對石羯造成沖擊,近一步猜測石虎是會以兵拒之,還真的不太确定作爲胡人的石虎是會怎麽做。
徐正訝異地問:“骠騎将軍的意思是,石虎能夠收服南遷的丁零人,使之融入(石羯)趙國?”
“闵可沒有那麽肯定,僅是在說一種可能性。”冉闵不斷搖着頭,說道:“而這個可能性不低啊……”
一時間,偏殿陷入安靜。
受于信息的限制,漢國這邊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西高車到底是自發還是有計劃地南遷根本就不知道,東高車又是什麽情況就更不知道。
不止是不知道東西高車是個什麽情況,漢國對于那個存在感不怎麽樣的柔然也同樣不知情。
太多的不知道讓制定策略沒有真實根據,而胡亂制定出來的策略要是沒有情報基礎,可以想象能夠有多少可行性。
東高車自然也是受到白災的影響想要南遷,可是他們遭遇到了柔然人的趁火打劫。
盤踞在後世内1蒙1古區域的柔然部落聯盟,按照曆史的發展現階段就是雄起的時刻。柔然人發覺白災使東高車陷入困境的時候,是冒着冰天雪地的氣候出兵,連續不斷地洗劫不少東高車的部落,累積足夠的物資和奴隸繼續向北,都快要進軍到狼居胥山附近。
曆史要是沒有出現偏差,柔然部落聯盟是趁着小冰河時期東西高車陷入衰弱不斷擴張,花了數十年将偌大的東西高車打得奄奄一息,最後隻留下小部分丁零人建立的高車國,成爲草原新一代霸主之後不斷侵略北魏。
“是不是可以這樣?”徐正打破了偏殿的安靜,說道:“無視掉具體發生什麽事,隻按照石羯趙國會被迫應付北線,大漢集中優勢軍力,畢其功于一役……或,最小限度也是全面收複并州?”
一直在旁聽的紀昌适度地插口說了“糧秣”兩個字。
不是糧秣緊張才讓漢國不得不修生養息上幾年嗎?要是不缺糧的話,就不會要什麽修生養息。
想要針對石羯開啓滅國之戰,參考曾經的中原王朝與草原遊牧民族的戰争往事,沒有個數年乃至于是數十年很難辦到,會時間不确定是後面的戰事發生在草原的階段,遊牧民族不想決戰,中原王朝除了追就沒别的辦法。
劉彥卻是在思考其它的事情,現如今北匈奴應該是在阿提拉的率領下将羅馬打到分裂,阿提拉的匈奴帝國又進入到極盛時期?他忘記阿提拉建立的匈奴帝國是在什麽時候滅亡,原本是想着有了阿提拉率先從東一直打到西邊,漢國是不是能再驅趕一個遊牧民族過去肆虐歐羅巴。
羯族當然不是劉彥理想中的驅趕對象,他要的是将羯族完完全全地消滅。早先時期沒有全力對付苻洪,是他将苻洪率領下的羌氐聯盟作爲挑選對象,想要讓苻洪成爲“阿提拉第二”,但苻洪卻是再一次投奔石虎去了。
漢國全面解決東方的威脅,按照劉彥的計劃是五年之内,完全解除東方的威脅就可以展開西征之路,收複西域之後的第一個交戰對象會是被苻洪肆虐過的悅般和匈尼特,然後就該遭遇薩珊王朝。
“糧秣問題,等待一個月就會有結論。”劉彥将思緒拉回來,說道:“第一批入侵西南半島的艦隊已經出發,最慢會在二十天之後登陸。”
劉彥從來不覺得入侵西南半島會有什麽難度,要是有也是自然環境這個障礙。
這一次漢國入侵西南半島不是抱着滅國的姿态前去,先期入侵階段是沿海區域,不會貿貿然地深入腹地,主要也是以劫掠資源爲主。
知道内情的人不會去問糧秣運輸問題,不知道的人見沒人問也不會去問。
“王上的意思是……”徐正多少是感到喜悅:“開啓攻滅石羯的戰役?”
“不。”劉彥需要更正一點:“寡人的意思是,出動征北幕府與禁衛軍,視需要再進行下一步動作。”
徐正雖然失望卻沒有多說什麽,他也知道能夠這樣已經非常不錯,畢竟還不知道西南半島能夠劫掠多少糧秣。
“隻出動征北幕府與禁衛軍啊?”冉闵顯得有些迫不及待,急切說:“臣請戰。”
骠騎将軍位比三公,可是并沒有直屬部隊,冉闵要是出中樞到地方,頂多也就是帶着一部分中樞的軍隊會合地方野戰軍團。
“僅是第一階段,不用出動骠騎将軍吧?”李壇不顧冉闵完全急眼,說道:“臣以爲,骠騎将軍理當在最後階段加入。”
開的什麽玩笑嘛,李壇才剛上任征北将軍,第一戰就是表現能力的時候,冉闵要是去了前線,李壇就還是接受指揮,也會顯得李壇太無能了一些。
“不能去北線,臣去東線可以了吧?”冉闵看都不看臉色變了的呂泰,很是講道理地說:“東線是以冀州和遼東兩個方向與慕容鮮卑開戰,征東将軍可以在遼東,由臣在冀州。”
“等等。”徐正怪異地看着冉闵,說道:“今天隻是談起要對石羯交戰,并沒有牽扯慕容鮮卑。”
“一回事啊!”冉闵理所當然地說:“既然打石羯,慕容鮮卑才不會坐視,不該是連他們一塊打嗎?”
徐正當然知道慕容鮮卑不會坐視漢國攻打石羯,可是戰場從來都是分主戰場與附屬戰場,糧秣的原因都迫使攻打石羯無法動用太龐大的兵力,怎麽可能是北線和東線都視爲主戰場的投入力度。
“那闵就更應該去冀州坐鎮了。”冉闵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闵多少算是名将,坐鎮冀州必然會使慕容鮮卑哪怕想要動手也會忌憚。如果糧秣充足,大漢完全可以順勢也攻打慕容鮮卑,就更需要闵在冀州了。”
呂泰已經多次張口欲言,一次又一次剛要說話冉闵就開始滔滔不絕。他個性有些内斂,換做是李壇才不管冉闵有沒有在說話。
“這樣的話……”徐正注意呂泰很久了,見呂泰長久沒有說話,低低歎息了一下,對劉彥說:“骠騎将軍的話有些道理。”
劉彥看向呂泰,示意有話趕緊說。
呂泰想要說話,卻又再一次被冉闵給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