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成漢在得知漢軍有入侵意圖的時候,他們是玩命地在任何便于堅守的易守難攻地形建造防禦工事,一般是建造一個關城切斷道路,于關城附近的山體上建設山寨。
漢軍這邊并不清楚李氏成漢建設了多少攔路的防禦工事,他們是用了十一天的時間連續攻克四道關城,自然還有沿途一些山寨屯兵點之類的工事,劉銳所部的四千人最後僅是剩下八百戰力,他們配合友軍所取得的戰果除了占地之外,殺死的敵軍數量該是有六千餘,俘虜兩萬餘。
“這麽說,成國的國主李勢是動員能戰的青壯參戰?”桓溫看了報告,沿途的敵軍越是往後成份越是複雜,他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女牆的石塊,問:“蠻人站在成國那邊?”
南蠻并沒有建立國家,是以比較原始的部落形式分散,曾經出現過一統蠻山的部落聯盟(就是孟獲那時代),分裂之後再也沒有強力人物可以再次整合南蠻。
因爲是各不互屬的部落,南蠻内部的仇殺情況其實很嚴重,就像是各部落一些成年儀式的一種獵頭活動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導緻的是南蠻的整體數量一起多不起來。
南蠻有和李氏成漢對抗的部落,自然而然也有歸附李氏成漢的部落,李勢在面臨漢軍的入侵時,的确是向一些歸附的南蠻部落發出征調,漢軍遭遇上南蠻屬于正常情況。
漢國實際上已經視李氏成漢爲冢中枯骨,沒有滅掉李氏成漢之前就已經針對南蠻有相應的解決方案,有着十分明确的民族傾向,那就是不吝惜也不講究仁慈的遇到一個就幹掉一個,殺到南蠻顫栗和恐懼,使南蠻對漢軍有足夠深的印象,再來采取其它措施。
“咱們已經耗費将近兩個月的時間。”袁喬一邊說話還會一邊咳嗦,臉色看着稍微有些蒼白,那是近期氣候很怪,大雨小雨輪流來,來得快去得也快,山區的晝夜溫度反差大且極爲潮濕,給得了風寒。他拿着一條絲巾擦了擦鼻子才繼續說:“夏季山區蚊蟲多,我們不知道瘴氣是分布在什麽區域。”
漢軍的入侵行動開始之後,前進的腳步從未有過停止,由陳倉出發的漢軍進入李氏成漢的疆域後一直在攻城拔寨,可因爲李氏成漢布置的防禦節點太多,推進速度上面真的快不起來。
“部隊的傷亡很大。”桓溫是站在關城的石料城牆之上觀看四周,谷地就是被兩座山體包夾,能清楚地看到兩邊半山腰的山寨:“沿途類似的防禦工事太多了。”
袁喬手頭有詳細的數據,至于目前爲止漢軍已經陣亡兩千兩百,因爲有重傷員傷勢不治的關系死亡數量還在一直增加,而他們僅僅是向前推進了十五裏,距離出了山區還有将近二十裏。
“彥叔,咱們隻能一個又一個強硬地攻克過去。”桓溫沒有給予前鋒招降納判的權利,他就是要血腥的攻伐來打擊李氏成漢的信心,隻有漢軍表現出足夠的強硬和戰鬥力,才能最大程度地減小李氏成漢的抵抗意志。他毫無動搖地說:“成國的統治階層已經腐朽,瓦解掉基層的抵抗意志就是從根本上滅掉這個國家的最好方法。”
袁喬曾經也不止一次研究過李氏成漢,他知道桓溫說的那些完全正确,就是心疼部隊的損失。他需要知道桓溫要做到什麽地步。
“南鄭!”桓溫擡起手握成了拳狀,铿锵有力地說:“攻克南鄭之後就是轉折點。”
袁喬暗暗計算了一下,以目前的傷亡程度,打到南鄭漢軍起碼會有五千左右的陣亡人員,而他們這一路僅是有三萬戰兵,那就是六分之一的人陣亡,還沒有算上會出現的傷勢損員情況。
由關中南下的漢軍一路艱難且堅決地攻城拔寨,位于南鄭的昝堅手裏面彙集了太多的壞消息。
李氏成漢建造那麽多的關城和山寨,他們樂觀地認爲會将關中方向的漢軍阻擋在棧道那一邊,哪怕是漢軍真的很能打也該是能夠堅持上個兩三年。
“錯了,估計錯了。”昝堅右臂重重地砸在案幾上,猙獰臉部表情:“之前的估算是,一座關城起碼能夠堅持三個月以上,漢軍卻是用十一天就攻克四座關城,沿途的山寨也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前方的戰事發展對于位處後方的昝堅等人來講,他們隻能是從一些彙報的文字上延伸出更多的想象,不可能對戰事的過程有足夠多的了解,唯一清楚的就是漢軍都是依靠強攻取得戰果。這樣一來的話,他們已經知道結果,那就是漢軍是在用摧枯拉朽的姿态挺進,必然會心生一種漢軍遠比想象中強大的感覺。
王嘏是李勢的侍中,他被派遣到南鄭是爲督戰而來。
知曉從關中南下的漢軍會走棧道,實際上李氏成漢内部有過燒掉棧道的聲音,是昝堅主張留下棧道并且在漢軍進軍方向廣建關城和山寨。這個也是漢軍攻勢遠比昝堅想象中更猛更快,讓昝堅惱怒又羞愧才會事态的主要原因。
昝堅事先的想法非常簡單,漢軍可不是隻窩在關中,豫州和荊州也有漢國的疆土,那麽漢軍想要攻打李氏成漢可不是隻能從關中方向而來。
相比起漢中進攻李氏成漢隻能走棧道,漢國在荊州的疆域進攻李氏成漢可以選擇的道路更多,那麽李氏成漢爲什麽不在對己方來說更有優勢的戰區和漢軍打,是到那些不占太大地形優勢的地方拼?
“前将軍稍安勿躁。”王嘏是個看去很斯文的人,不但長相斯文,說話的聲音也是不緊不慢,聲線還顯得略略磁性:“将軍選擇在對我們有利的地方打,自然是正确的。”
的的确确是沒有什麽錯,之前不少人是附和昝堅的謀略,甚至認爲哪怕是漢軍不走棧道也該千方百計的吸引來,隻因爲那邊的地形真心是對李氏成漢有絕對優勢。
要說有什麽錯的話,那麽隻能說是負責防禦的那些守軍着實是太沒有用了一些,占盡了天時和地理,甚至可以說在人和上面也有全面的優勢,就是漢軍遠比想象中更能打。
王嘏是監軍的身份誰都清楚,他現在扮演的卻不是與将校對立的監軍角色,更像是一個代表君王來給衆将鼓氣的撫慰使,滿是鼓勵地說:“還有八處關城,沿途也有山寨和兵堡,更有對防禦有絕對優勢的地形,我們可以将敵軍牢牢抵擋住的。”
那條谷地很長很彎曲,出了谷地隻有一片很小的盆地,哪怕是走出盆地還有作爲攔路虎的雞頭關,就是過了雞頭關也有一個箕谷,哪怕是箕谷沒了最後也還有一個陽平關。
昝堅不止一次研究過相關的地形,可以阻擋漢軍的關隘和險地多到不像話,對于李氏成漢來講真的沒有比那裏更據有優勢的戰場了。
就是那邊失守對于李氏成漢也不是絕對的緻命,還有南鄭可以固防一下,說難聽點就是南鄭也失守的話,想要進入蜀地還得過劍閣這個雄關。
知道什麽叫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嗎?劍閣就是這樣的地形存在。所以不管漢軍是從褒斜道、連雲棧道、駝谷道、子午道還什麽其它什麽道路,隻要是由北向南就絕對無法忽視掉劍閣的存在,隻有攻克了劍閣才算是真的打開進入蜀地的大門。
王嘏不但是斯文人還是個口才非常不錯的讀書人,一連串的道理講下來不但昝堅平靜下來,連帶衆多的将校也是重拾了信心。
昝堅恢複了冷靜,一些事情卻不是思想上的安定能夠扭轉,他不得不再講一個壞消息:“前方發回戰報,已經發現漢軍出現床弩、車弩、抛石車等等的攻城器械。”
“怎麽會呢?”王嘏是吃驚又感到十足的迷惑,訝異地說:“不管是走哪裏,除非漢軍能飛,不然狹窄的棧道無法運輸那些攻城器械吧?”
“可以先拆分,到了地頭再由能工巧匠組裝。”昝堅覺得自己總算比王嘏聰明了那麽一點點,嚴肅說:“漢軍遠比我們想的更加狡猾,也足以說明他們進攻的意志之堅強。”
王嘏聽得一陣愣神:“……”
拆掉運輸到了地頭再重新組裝的确是一個好主意,不過因爲劉彥的存在讓漢軍有更加便利的方法,那就是系統農民可以建造建築物進行生産,等同于作弊。
關中南下的漢軍是三萬,随行的一些輔助人員僅是七千,等待相關的攻城器械加入之後,攻城拔寨的速度突然加快,之前攻克四座關城需要十一天,後面變成一天就能拔除掉一座關城,算上必要的行軍耗費十三天第一支漢軍抵達雞頭關城下。
雞頭關實際上是三國時期蜀漢和曹魏常年激戰時建造,那是發生在第二次岐山之戰,建造之後是作爲蜀漢軍隊對曹魏軍隊的常駐關隘。
“他祖宗的。”劉銳是在忍不住地罵娘:“地形險要不說,竟然還有一條關鍵性的河水!”
雞頭關的位置很特别,它既是褒斜道的出口,也是連接着連雲棧道,等于是又一個兩處棧道的結合處。
雞頭關,位于褒城鎮北,關口有大石狀如雞頭,故名雞頭關。有詩曰:“秦蜀此咽喉,地系漢家終始遠;風雲護祠宇,靈昭閣道往來人”。
漢時期,在今陝西褒城雞頭關下修棧道,經過橫亘在褒河南岸聳立的石壁,名爲“褒屏”,曾用火煅石法開通了長14米,寬3.95~4.25米、高4~4.75米的隧洞,就是著名的石門,内有石刻《石門頌》、《石門銘》紀其事。
褒河(古名黑龍江)位置雞頭關口之下,褒斜棧道即在雞頭關下,沿褒河經石門而過。烽火戲諸侯中的周幽王宮湦之妻,褒姒就長在雞頭關下,褒河水邊。
劉銳等人不止是看到了褒河,也看到了石門,更是咂舌地看着那些高聳入雲的峭壁,山體之上不會缺少林立的怪石。
漢軍的到來讓雞頭關守軍既是吹羊角也是沒命地敲打木鼓,聲音在峽谷之内不斷地回蕩,可能是聲音太大的關系竟然有石頭不斷從山體之上滾落,它們砸入湍流急旋的河水之中泛起一陣陣的水浪。
補充兵源之後,劉銳這一部又再次成了全軍的前鋒,是由四千恢複到該有的五千,士卒的身影位于棧道和一些可以立腳的地方,差不多全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異常險峻的地勢。
漢軍來的方向不需要渡過湍流急旋的褒河,他們甚至是有多條可以向雞頭關沖鋒的道路可以選擇,隻不過除了石門那一條之外,其餘道路彎彎繞繞非常複雜且全部是暴露在關口的箭矢射程之内。
“峭壁幾乎是直立……”劉銳在下意識地吞咽口水,他們一路上攻城拔寨沒少被從山上丢下的石頭砸,那叫一個慘。他眯着眼睛努力觀察,一邊說:“隻有少數看着像是待人的據點……”
雞頭關附近的峭壁可不好爬,這個才讓雞頭關有足夠的駐防價值,除非是有足夠的技術開掘不然也難以使人立穩腳,漢軍一陣觀察下來,峭壁上是有李氏成漢士卒的身影,不過看着數量并不多。
羊角聲和木鼓聲依然在被鼓搗出來,後面加入了李氏成漢大批士卒的呐喊聲,隻是聽不清究竟在喊叫什麽鬼玩意。
“休息、休息……”劉銳這一次不敢冒然發起攻勢,他呼喚來斥候營的軍侯,吩咐:“先探勘周邊地形,着重查勘有沒有可以繞到雞頭關後面的道路,探清楚峭壁上面有多少敵軍,收集的石頭數量是重中之重。”
軍侯林峰重重地點頭,尤其是聽到石塊的時候下意識就抖了一下臉頰。
講真心話,這一批漢軍真的是被從山上丢下的石頭給砸出心理陰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