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蔡攻下并不算完,漢軍接下來就是拿出全力席卷周邊,對于地方豪強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攻,直至南陽郡那邊的漢軍有回轉,收到來自奉高王令的桓溫才重新召集麾下将校。
“王上命本将接管南陽的我軍,與當前本部回合後,大軍開赴北方進攻陳留郡。”桓溫有着一種難以壓制的興奮勁頭,他也沒打算掩飾,大笑着說:“介時本将會統率接近六萬大軍參與濮陽之戰。”
攻奪南陽郡的漢軍是整編自冉闵軍,他們出發時是八萬,攻擊南陽郡的過程中折損掉一些,留下兩萬人留守南陽郡,餘下的四萬開拔向新蔡郡與桓溫本部會合。
進攻三郡之地的漢軍本部有三萬,戰事爆發之後三萬漢軍基本是作爲督戰使用,直至新蔡城被攻下也僅是折損千人不到。
“彥叔會留在三郡之地。”桓溫說的是來自劉彥的命令:“作爲三郡都督繼續清掃地方豪強。”
二十萬仆從軍在征戰三郡之地時折損衆多,袁喬手底下會有一萬漢軍本部,餘下的是接近十四萬的仆從軍外加九萬多的奴隸軍,他們将負責在西北面繼續威脅東晉小朝廷。
除開袁喬這一部分外,徐州方向是以江都爲主要屯兵點,等于是漫長的邊境線分成了兩個部分,由袁喬和伏偉分别從西北和東北方向壓制東晉小朝廷。
漢軍在三郡之地消滅和俘虜的東晉正規軍應該是有三萬左右,将世家私兵和民伕算進去合計是九萬。東晉小朝廷的正規軍攏共也就二十萬,等于是在三郡之地折損掉差不多六分之一,要是連帶損失的水軍則更多。
四個月左右的時間,漢軍可以說是狠狠地給了東晉小朝廷一次重重的教訓,卻不知道東晉小朝廷會是退縮還是選擇爆發。
桓溫很快就等來了南陽方向的部隊,他讓部隊停下來休整三天,亦是了解那些原本是冉氏秦國的将校,随後開拔行軍。
國丈褚裒與諸多被俘的人,他們被桓溫安排将會押送前往劉彥所在的奉高,一直是到抵達奉高時,劉彥了解到褚裒在途中至少六次嘗試自殺沒有成功。
時間進入到春季末尾,長江以北所發生的的事情才傳回長江以南,由于多是民間的道聽途說,可以說信息上以撰記居多,可以肯定的是國丈褚裒真的被俘,連帶軍隊也成建制被消滅。
有傳聞說,東晉小朝廷的皇後褚蒜子聽到消息後在朝堂上直接昏了過去,被她抱在懷中不到兩歲的小皇帝摔在地上大哭不止,引得在進行的朝會是一片混亂。
東晉小朝廷的官至中書監、骠騎将軍、錄尚書事,封都鄉侯……也就是另一個輔國的人,何充。他在朝會上亦是昏厥,醒來後卻是染上大病。
褚蒜子和何充一塊不能理政,東晉小朝廷一度陷入停擺和混亂之中,漢軍會趁勢渡江進行滅國之戰的言論一度甚嚣,危機時刻還是謝尚站了出來。
謝尚的舉動是與庾翼嘗試和解,甚至是請帶病中的褚蒜子出面,小朝廷亦是一通官職給弄到庾翼頭上,問題是庾翼以戴孝爲由推辭官職。
守孝不爲官是從西漢就傳下來的習俗,守孝有長有短,長可以是十來年,短怎麽也要三年,變通一下三個月其實也行。
庾氏一族前一刻還在被以謝氏和褚氏爲首的那些人打壓,等待褚裒完蛋,東晉小朝廷的情勢變得極度不利,倒是想起了庾氏一族的好,然而以庾翼爲首的庾氏一族早就下令決心淡出官場。
謝尚求不來庾氏一族的支持,後面發現長江盡管是被漢軍掌握,可漢軍并沒有渡江南下的趨頭,他們一衆人在漫長的商議中決定大肆建設防禦縱深,一方面派出衆多的使節團前往各國,少不得是要派人務必贖回被俘的國丈褚裒。
将國丈褚裒贖回去是東晉小朝廷上上下下的共同意願,不止因爲褚裒是當今皇後的父親、小皇帝的外公,主要是因爲謝氏不想獨大,連帶其餘門閥和世家也害怕謝氏獨大。
漢軍之所以發動對東晉小朝廷在長江以北的進攻,還不是出自晉軍有北上的趨勢。桓溫率軍攻下三郡之地,南陽郡那邊也重新奪取,給東晉小朝廷留下的是荊州那邊的突出部。
謝尚比較擔心漢軍會不會連荊州的突出部也吃掉,他命殷浩率軍屯駐壽春,以壽春爲中心布防淮南局部,同時又命令王龛率軍進駐江夏郡,擺出了嚴防死守的陣勢。
大概是在桓溫率領大軍北上時,袁喬開始了自己的恐吓行動。
袁喬主要是擺出大舉逼近壽春的姿态,有那麽點像是要一舉攻下東晉小朝廷在長江以南的所有土地。他率軍抵近壽春百裏之内,孫綽後一腳到了。
孫綽帶來的是小皇帝司馬聃……呃,應該說是褚蒜子、何充、謝尚等等真正做的人,他們商定後寫的一封诏,同時這封诏因爲東晉小朝廷沒有傳國玉玺蓋章的關系,還是一份“白闆诏”。
诏書一般是君寫給臣,單獨是“诏”的時候可以理解是由皇帝背書的一份國書。
袁喬當然認識孫綽,兩人應該說還非常熟悉。袁喬接待孫綽時并沒有什麽盛氣淩人,禮節上絕對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地方,就是規格上遠遠沒有達到孫綽的期盼,隻因爲袁喬是以私人方式接待,并不是出自國與國。
就如同漢國成立後東晉小朝廷不承認那樣,漢國不承認東晉小朝廷的存在,雙方在官方上都是在稱呼對方時加上一個“僞”字,那麽國家與國家的邦交又從何談起?
孫綽帶的诏當然不是要給袁喬,是給遠在奉高的劉彥。孫綽會先找袁喬是考慮到之前的私人友誼,期盼袁喬看在友誼的份上在睦鄰友好上面幫忙盡點力。
“喬以私人接待正是出自于此。”袁喬笑得非常溫和,他看着屈膝跪坐在對面的孫綽,繼續說道:“中原胡虜未滅,本不該同族相殘,奈何有些人就是喜歡生事。”
孫綽臉上表情很尴尬,他有許多可以反駁的語言,問題在于東晉小朝廷現在是勢弱的那一方。他沉默了一小會才說:“彥叔率軍前來,是要……”
“奉王命,征讨不服。”袁喬說這話的時候依然是臉上帶笑,微微昂起頭:“倒是興公所來爲何?”
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是太好了,要不以孫綽的臉皮還真的不好突兀說明來意。他行了一禮說道:“卻是有求于彥叔。”
平常時分袁喬其實是一個謙謙君子,他無聲回禮,保持傾聽狀。
孫綽很快就娓娓道來,倒是沒有說褚蒜子和何充的事情,主要是提長江以南民不聊生,會民不聊生主要是漢軍的攻伐,最後表示東晉小朝廷很願意和漢國和平共處,希望袁喬看在出身長江以南,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向漢王劉彥多多美言。
“興公……”袁喬滿滿都是爲難地說:“大漢與石碣趙國正在大戰,本就不想南下,是南邊的那個朝廷一再咄咄逼人。”
孫綽很不愛聽這話。他再是個浪漫詩人也不是聾子瞎子,之前漢軍可是一再挑釁晉軍,先拒絕以齊國和齊王爲号,甚至是發出正朔上的挑戰,認爲說到底還是漢國挑事。
立場上的不同,主觀上也就存在不同,孫綽剛剛開個頭卻是被袁喬給截斷。
“我王并不是下克上,亦不是造反!”袁喬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是萬分的嚴肅:“喬與興公有私交,卻聽不得如此颠倒黑白的言論。”
孫綽先是梗着脖子,後面又聳拉了下去,說到底現在東晉小朝廷真的怕漢軍南下,想硬真心的硬不起來。
“我王稱什麽王,國号是什麽,與南邊朝廷何幹?”袁喬說這個的時候底氣十足,他拍了一下桌子,讓孫綽吓了一條,又說:“正因爲喬出身長江以南才知曉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朝廷,浪費了多少次光複中原的機會,又是何等的互相扯後腿。現如今我王要光複中原,使漢家苗裔不再受胡虜暴虐對待,南邊朝廷卻是忘記血仇,忘記了還有千千萬萬同袍生不如死,死後想要一抹黃土掩埋都難,與石碣胡人結盟?”
孫綽被說得有些無言以對,雖說是匈奴人劉淵幹挺了西晉朝廷,可東晉小朝廷就是繼承西晉,石碣胡虜取代了匈奴人建立的國家成爲中原霸主之後,石碣趙國沒少南征攻打東晉小朝廷,雙方無論是從疆土的争奪還是數十年的血戰來看,說是血仇就真的一點都不爲過。
現在不講“國家與國家沒有永恒的友誼,隻有永遠的利益”,是講“仇恨就是仇恨”那一套,以價值觀來講東晉小朝廷與石碣趙國成爲盟友真的存在道德和道義上的缺失,東晉小朝廷也是頂着巨大壓力,被人那麽一提連反駁的語言都沒有。
“喬現在是我王臣子,是大漢的三郡都督。”袁喬搖着頭對孫綽說:“若興公這一次來是要喬爲南邊朝廷利益,還請興公不要再提。”
孫綽被堵得一腔難受,他是世家子,自然是清楚世家的那一套規矩,也就是分家之後各效其命,一開始沒有提的時候就覺得是在爲難人,隻是被要求嘗試一下,要不謝安、桓溫等等南邊出身的人也是在漢國,謝尚、桓雲(桓溫兄弟)怎麽不寫信或派人去說項?
帶着失望離去的孫綽,他是走谯郡路線,一路穿過梁郡、高平郡、任城郡、魯郡才進入泰山郡。
一路上,孫綽這支東晉小朝廷的使節團看得的東西很多,漢軍大肆對地方豪強的清洗,各處是戰後的痕迹,少不得要提來回往來的漢軍。
抵達奉高的孫綽第一時間請求谒見劉彥,請求是提了上去卻沒有後文。
彙集到奉高的使節團并不止東晉小朝廷這一支,張氏涼國、李氏成漢、拓跋代國、高句麗、百濟……甚至是慕容燕國的使節團都在。
漢國一年半之内消滅和逼降的部隊太多,聲勢比之前更大,尤其是漢軍在南邊号稱殲滅晉軍十萬,真真實實地攻取了除開荊州局部之外的晉境,濮陽郡那邊的戰事也看不出有一點落於下風的模樣。國勢顯得強盛,那麽各國肯定是要有所行動。
“燕軍不是在攻打漢國在遼東的疆域嗎?”袁喬聽聞以劉翔(慕容皝的長史)爲首的慕容燕國使節團在奉高感到訝異:“他們怎麽來了?”
東晉小朝廷與石碣趙國、慕容燕國已經結盟,三方互有常駐使節在對方那邊,消息的傳遞上是會有遲緩,可三方發生了什麽并不難得知。
慕容燕國是出動六萬人攻打漢國在遼東的疆域,雙方是從平郭(現代蓋縣西南)開始爆發戰争,打了三個月戰線才向西南推移不到十裏,現實情況是慕容燕軍被漢軍堵住。
遼東那邊的戰事并不顯得激烈,主要是慕容燕國啓動了第二次對高句麗的征讨,另一方面是扶餘國有死灰複燃的趨勢,再來就是拓跋代國那邊襲擾慕容燕國西北部有些嚴重。
那支在襲擾慕容燕國的當然是拓跋秀的嫁妝部隊,由于僅僅是萬餘人的關系打不了什麽硬仗隻能是襲擾,果然也讓慕容燕國與拓跋代國的關系更加惡劣。
後面還有孫綽更加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石碣趙國的使節團是在他們抵達後的第四天也過來。
石碣趙國使節團的正使是非常有名的高僧佛圖澄,副使卻是麻秋。
得知消息的孫綽感覺上好受了許多,之前那種會出賣盟友的負罪感消失,心情上也開始變得非常不錯。他屢次請求谒見都被拒絕,後面估計是文青病又犯了,丢下正事整日遊玩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