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翼沒有立刻回複,他當然也沒有被扣押,是帶着劉彥有意與長江以南世家聯姻的消息回去,哪又引起了新一輪的震動。
“在他們看來,我們能不能抵擋住石碣趙國的下一波進攻有未可知,恐怕不會有聯姻的意圖。”桑虞對世家看得非常透徹:“他們會扯皮,先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裏面會有幾個大門閥或大世家的庶女,以及一些中等世家的嫡女。”
可不就是這樣嗎?漢部的情況看去蠻糟糕,長江以南的那些門閥和世家并未真正看好,要不早該分家過去投資。
世家對于聯姻的嗅覺比任何人都靈敏,一旦看到某個誰有發展壯大的契機,下一刻就該有人上門隐晦提出聯姻之事。
然而,自劉彥崛起,到漢部擁有一州之地,甚至是漢軍主動南下到長江邊上,長江以南的那些門閥和世家連稍微試探一下都沒有。
“昌怎麽會不明白呢?”紀昌在冷笑:“今次提出是給予他們一個機會,看看到底有沒有真正的聰明人。若是他們在看到我們的軍隊後依然覺得不成氣候,說明長江以南的那些世家子弟皆爲鼠目寸光之輩。”
桑虞也在笑,笑得頗爲開朗。庾氏一族已經确定會有嫡系女成爲劉彥的女人,代表庾氏一家子開始真正地投資劉彥,那樣一來所表示的是庾氏一族進行重重地投資,畢竟出人效力于直接聯姻可是兩種力度。
呂議那邊也有嫡系女會成爲劉彥的女人,不過考慮到呂議本身就是江夏呂氏一族的族長,聯姻的行爲不過是爲了增加親密度。
漢部其餘的一些人,家中有嫡系女未嫁的,鑒于地位高低皆有送去嫡系女,或是成爲妾,或是侍女之類,都是爲了增加與君王的親密度。
那些說是表決一路跟到底的決心,實際的行動遠比用嘴巴說來得有效,也是衆人明确看好這一個集體的未來。
紀昌是沒有姐妹或女兒,他甚至沒有自己的家族,畢竟出身在那裏。他也過了那種需要借外力來增加親密度的界度,長久以來就是這個集體劉彥以下第一人,應該幹的是做好本職。
“南方的事情可以慢慢來。”紀昌無比重視的是中原,他說:“明日昌便會返回下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子深了。”
桑虞輕松點頭,嬉笑着說:“泰安放心便是。”
這邊已經沒有什麽難度,尤其是有線報得知建康那邊言令禁止晉軍一兵一卒過江,那就更不會有什麽難度。
當然了,桑虞可不是因爲建康那邊的消息而放心,是晉軍辎重不足,再加上漢軍在周邊有數量和質量優勢的船艦。
長江天塹不就是那麽回事嗎?誰的船艦犀利,那麽天塹就是屬于誰,可沒有規定隻有長江南岸的那一方才能借助于長江這一道天塹。
紀昌比較保險地問了一句:“我們會止步于徐州,這個子深知道吧?”
桑虞依然“呵呵”笑着,他當然知道紀昌爲什麽會那麽問,不是擔憂渡江而戰,是需要這邊的部隊不要去豫州方向,哪怕是有再好的機會都不應該去。
紀昌走了,在他離開的第三天,庾翼來到了江都。
“唔?紀長史回去下密?”庾翼臉色不太好看,他都已經溝通過關于出使的事情,原以爲作爲漢部第二号政1治1人1物的紀昌會與知己通行。他看着陌生的桑虞,說:“未請教?”
“在下魏郡桑虞。”沒有介紹家世,桑虞直接說出了自己在漢部目前的職位:“添爲徐州刺史。”
“……”庾翼很确定一點,建康中樞沒有向漢部這邊任命什麽徐州刺史,石碣趙國更不會,站在他的立場必須說以下的話:“你知道這是自封吧?”
“并不是。”桑虞直截了當地講:“我們是獨立自主的一個集團,君上有權任命任何的職位。”
庾翼抓住了一個關鍵詞,那就是獨立自主。他内心無比的緊張,臉上卻是保持平靜,緩緩地說:“是嗎?漢部要建國,卻不知道國号是什麽?”
“或許我們應該先談一下别的事情?”桑虞拍了拍手,有侍從擡來了案幾,準備了相關的茶具和茶葉,自然而言一些酒喝水果等東西也被送了上來。他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随後率先邁步向着前面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泰安之前有向閣下說過一些提議,想必已經有答案?”
他們見面的地方當然是在城内,不過不是在城樓或是城牆的地方,是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府邸。
必須要說明的是,江都作爲一個江防邊上的要塞,它的周邊并不缺乏有美景的地方,甚至可以說有美麗景色的地方并不算少。
江都屢次遭遇戰火,本身又是一個作爲軍鎮要塞的地方,城内想要什麽豪華建築則是有些不合時宜,就是本來有的話也該被上次的一把火燒了個徹底。
桑虞所住的府邸就是在廢墟上重新修繕了一下,隻是修複了一部分,其餘還是被火燒過的模樣,隻能是選擇一個……唔,前庭?
古時候,幾乎每一個富貴之家都會選擇建造那麽一個空曠一些的庭院,這樣一來可以由大堂向門外看的時候,看到一片空曠的綠蔭。
桑虞邀請庾翼來到的地方是一個有屋頂卻是四面通風的地方,要是在現代這種地方叫靜室,目前這個時候卻是被稱呼爲道場。
不是什麽講道的場所,是一種與大自然的契合,便于思考某些什麽事情,十分适合修生養息。
有徐州地方豪強奉上的女子已經在煮茶,她卷起了袖子,屈膝跪在案幾之前,一手拿着石錘,一手托着缽,需要先将茶葉完全攪碎,是那種粉末狀的形态。
有另外的女子在煮水,是用小爐子裝木炭慢慢燒,期間還在忙碌着擺弄一些像是枯萎了的花葉什麽的,再來就是姜和蒜,必然還有一種油,也會有鹽。
這些女子看去都很年輕和美貌,尤其是配上那一身由絲綢做成的束身旗袍,導緻跪坐的時候兩邊叉開到了臀部,柔軟的絲綢直接貼在了修長的大腿上顯現良好的輪廓,使人恨不得掀開裙子看看裏面的風光。
“貴方,已經奢侈到侍女能夠随意穿着絲綢了嗎?”庾翼得承認自己被驚豔到了:“真是令人……令人……驚訝或驚豔!”
庾翼是進來之前看到兩排身材高挑又穿着旗袍的女子,在看到屈膝跪坐正在忙碌的另外那些,他承認哪怕是閱女無數也絕對會有刹那間的恍惚,隻因爲那種款式的服裝将女子的一切身材完全展露了出來。
桑虞就知道哪怕是如庾翼者都會是這般模樣,對于男人來講美女,尤其是令人驚豔的美女就是一道絕對美好的風景,勝過什麽山川水景。
“在下要講的話并無冒犯之意,能否允許講來?”桑虞請庾翼坐下,等待了一小會,見庾翼點頭才說:“長江以南的靡靡之風甚是嚴重,近乎于到了巫女不歡的地步,卻不知曉男子成婚是否缺乏女子?”
庾翼臉色瞬間就黑了。
地位高的男子占有多名的女性,從集體社會形成之後就是這樣,并且無論時間怎麽推移都不會得到改變。
知道庾翼聽了桑虞的話是什麽想法嗎?他無視了“靡靡之風”四個字,主要理解成了桑虞是在問長江以南還有沒有男人。
庾翼會這樣理解有其曆史背景,其中就包括世家在進行所謂的衣冠南渡時,抛妻棄子的世家子無比之多,近乎于每一個家族都有女眷被丢在中原,因爲他們首先會保存的是家族的男丁。
桑虞顯然不知道庾翼會錯了意,還因爲庾翼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有些茫然。他在繼續說自己的話:“出行必然會有女子,基本上是作爲侍女,實際上那些女子還充當暖床和交1媾的作用……”
“夠了。”庾翼正直且有氣度,但并不代表是泥捏。他一臉的怒容:“如果足下是想要激怒我,那麽你成功了。”
“什麽?”桑虞錯愕之餘是困惑:“激怒?”
“我們的先輩是衣冠南渡,有女眷被落在中原,她們也的确受盡了胡虜的蹂躏,這一點足下不必提醒!”庾翼很想拂袖走人,但使命還沒有完成。他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說道:“貴部的長史提出聯姻,在下已經帶來了回複。在回複之前,需得問,貴部立國爲何沒有禀告朝廷?”
“哦,正朔之說啊?”桑虞依然不知道庾翼爲了什麽而發怒,他很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卻也知道一個人滿是怒火的時候不該再刺激。他微笑說:“我們從來都不将難逃再建的那個朝廷視爲正朔。在我們看來,正朔已經在曹丕篡位之後已經滅亡,此後天下再無正朔。”
“這麽說,貴部立國依然是要用漢爲國号?”庾翼霍地站起來,拂袖:“如此一來,再無談下去的必要。”
桑虞還是在笑,他再次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嘴中說道:“閣下代表朝廷的身份,該說的那些官方話題已經說完。或許我們該聊一聊私事?”
庾翼似乎是怒極反笑,“呵呵”幾聲,轉身邁步,看似要離去。
“我們是在中原作爲與石碣趙國作戰的最大勢力,幾次與石碣趙國的較量中皆取得勝利。在明年我們還會繼續與石碣趙軍交戰,并且繼續勝利下去。在這一次,我們不會孤軍奮戰,我們将與冉秦、張涼、慕容燕,既是三個派遣使節團到下密的國家,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營徹底埋葬石碣趙國。”桑虞看到庾翼停止離去轉過身來,微笑問:“作爲所謂的正朔,沒人向建康的朝廷說那些吧?”
這一刻,不管桑虞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庾翼隻感到難堪。
是的,慕容燕國已經明确表示不再遵從東晉小~朝~廷爲正朔,張氏涼國那邊雖然不像慕容燕國做出明确表态,可是張氏涼國既然在所謂的“三王同盟”檄文上署名,那麽就已經非常明顯。
整個世界都抛棄了東晉小~朝~廷,甚至包括所謂域外的那些蠻荒外邦都不再派遣使節到建康,前線那些外邦哪怕派遣使節團也是到石碣趙國的襄國,現在已經出現外邦使節團朝拜身在下密的劉彥,不是身在建康的司馬嶽。
那是庾翼親眼看到的事實,江都這裏就有來自高句麗、百濟、新羅,甚至還出現了扶桑島上的人,也許還有來自遼東的扶餘人或曲沃人,看上去沒有立國的劉彥比身爲皇帝的司馬嶽擁有的影響力更大。
現實情況是,劉彥至少有人拉攏結盟,是東晉小~朝~廷所知道的那些國家,近乎于每一個都在拉攏劉彥,偏偏東晉小朝廷被無視了。
“你們無力北上,這就是實情。”桑虞又再一次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這一次他沒有白用功。等待庾翼重新坐下,他笑眯眯地說:“那麽按照我們世家的生存守則,請告訴在下,可有名冊?”
庾翼很郁悶,他發現從見面開始,談話的節奏被眼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的家夥完全掌握了主動。
桑虞總算是不講了,他在等待答案。
這個時候,侍女們已經将茶弄好。有兩名侍女是托着盤子踩着小碎步分别靠近兩人,她們将盤子放在了地面木闆上,盤子裏裝着很多一小碟的東西,是姜、蔥、鹽、花瓣、油之類的東西。
兩名侍女雙手捧起茶盞,往外遞出之前會先碰一下自己的額頭,最後才低着頭遞出,等待茶盞被接過去還會再次舉起盤子,将木質的盤子放在眉頭附近,用一雙大眼睛看着正在服侍的人。
桑虞自然是接過茶盞,喝的茶裏面沒有加什麽東西,想加東西可以拿小勺子從盤子裏面挑選。
庾翼沒有接過茶盞,他有些恍惚地說:“貴部可真是用心,連‘舉案齊眉’這種禮節都會專門教導侍女。”
“……”輪到桑虞郁悶了,他卻沒有表現出來,平淡道:“因爲某些原因,我們像是談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