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不會對某個政權有真正的忠誠之心,他們忠誠的隻有家族利益,那樣一來誰能夠給予他們更好的發展,他們就會對誰表忠心。這是世家出現之後就不會改變的核心,桓溫需要權衡的是,桓家在東晉會獲得的利益大,或是在漢部這邊的利益大。
三千騎軍再次出發,他們在開拔前就已經得到相關通知,今次一旦開戰就會是高烈度的戰事。
所謂的高烈度不是簡單說戰事慘烈程度,更泛指整場戰事的時間、波及的地域、參戰人員,等等的許多方面。
李匡之前說最多支撐七天的高烈度戰事,那是受限于馬而不是人。
桓溫得到解釋後也覺得合理,人可以依靠意志堅持,馬掉膘到一定程度則不再适合騎乘作戰,那就是爲什麽曆朝曆代的胡人總在秋季才會南下寇邊,那是因爲不論戰馬和牛羊都需要養膘。膘太多對人或是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對于動物來講就是體制的保證,不談多增加肉什麽的,戰馬本身的體力就是來自于對脂肪的消耗。
一些戰馬比較糙,怎麽養都沒有問題,例如胡人使用比較多的矮腳馬,但那隻能是作爲輕騎,質量上絕對與優秀扯不上邊。
“漢軍的問題與我們一樣,尋求更優秀的戰馬,形成了制約。”
“數量比不過,隻能是依靠質量!”
問題就是出現在這裏,農耕民族對待戰馬和遊牧民族對待戰馬就是兩個不同的出發點,造成了發展思路的不同。
上萬匹戰馬一起踏動起來的動靜不會小,如此規模的戰馬也絕對做不到什麽隐秘性,他們在行動的同時難以避免被發現,斥候之間的交戰每天都會發生。
時常可以看到那樣的畫面,大軍周邊十來騎對上差不多同等數量的敵軍,雙方就在大軍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追逐或是厮殺。
桓溫很關注漢軍斥候的交戰,畢竟斥候可以體現出一支軍隊的質量,要是斥候不行就别指望該部隊有多麽精銳,原因是一支部隊的斥候絕對是該部隊的精華,可不是誰都能充當斥候。
“戰損比非常不錯,達到了一比八。”
“這就是溫敢于直接孤軍直撲的原因啊!”
他們距離發現的敵軍也就是三十裏不到,是向着那支辎重隊筆直而去。
這邊的地形相對平坦,雖說是有山,但山海拔不高的同時也沒有形成山脈。如此地形至多也就是藏藏人,再則桓溫也不會傻到用騎兵追擊敵軍追到山區。
牛牍要是按照國家層面來講,他真的算是一個無名之輩,可要是在蘭陵郡則就該是有頭有臉。他是蘭陵郡的典校兼任都尉參軍,所謂的典校其實就是一個監視官輸入不入九品,參軍則是一種幕僚性質,看輔助于誰就屬于幾品官。
一郡之都尉在兩漢或是曹魏時的地位很高,可是到了兩晉之後就屬于中等偏下的官職,但别忘記這是在石碣趙國,這可是一個不看官職而看實際實力的國家。
牛牍是氐人和羌人混血,實際上這樣一來應該叫鐵弗種,畢竟這年頭鐵弗除了稱呼“驸馬”或是“漢種女婿”外也有混血的意思。
“已經過來了?”
“是的。”
“筆直地過來?”
“是的。”
牛牍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是的,他奉命攔截滲透過來的一支漢軍,明确地知道數量和目标,也知道一旦在這一次事态下建立功勞自己将會飛黃騰達。
爲了飛黃騰達,牛牍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包括他所在家族的私兵,湊出了一支約有五千人的部隊。但他這支部隊隻是誘餌作用,爲的就是吸引那支漢軍過來,給更高的大人物創造機會。
那位大人物叫王基,别誤會,不是曹魏時期東萊曲城人、表字伯輿的那位王基,是出自清河王氏的那個王基。王基是石遵的親信武将之一,說起來與王鸾還是親戚關系。
清河屬于冀州,那裏可是一個誕生很多大家族、世家、門閥的地方,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情。
世家或門閥之前隻會出現在外戚,因爲光武帝劉秀依靠豪門成了皇帝,東漢實際上就是屬于豪門政治,理所當然也就出現了世家,比如直接幫助劉秀稱帝的鄧禹家族、耿弇家族、梁統家族、窦融家族、馬援家族和陰氏家族,但能夠稱呼爲門閥的僅有袁氏一家。沒有錯,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袁紹和袁術的那個家族,其餘都隻是世家。
世家和門閥真正形成常例則是從五胡亂華時期(又稱南北朝)開始,随後出現在隋唐的五大姓和七大宗,他們就是從異族入侵中原,中原首次淪爲胡人統治期間,依靠各種能想到或是想不到的手段崛起,才有了後面的風光。
目前活躍在長江以南的世家不少,以庾、桓、王、謝這四家爲首,中原則是以張、王、郭爲首。
要是查看石碣趙國的官職表,會訝異的發現,不管是在石勒時代還是在石虎時代,張、王、郭這三家占據的官職逼近了整個石碣趙國的三分之二的程度。
不得不說的是,東晉那邊的王氏與石碣趙國這邊的王氏,他們實際上也是屬于同宗關系。
事實上那是東漢末年遺留下來的問題,當時天下三分,每個家族都會派遣子弟去某個諸侯下面效力,按照世家自己的說法就是分頭下注。這樣不論哪一個諸侯最後成事,家族總有一支能夠發展起來,不會像整個家族下注在一個諸侯下面,該諸侯完蛋家族跟着萬劫不複。
“是嗎?”王基看去頗有威嚴,可能是憂慮什麽導緻失眠,有着很大的眼袋和黑眼圈:“時刻注意動向。”停頓下來有一小會,想到了什麽似得補充:“讓牛牍……必要的時候舍棄召集過來的那些人。”
這個時候整個石碣趙國的晉人都需要擔心,石虎是真的瘋了,竟然聽從一個沙門僧人的胡說八道,最爲荒謬的是真的開始清洗晉人。
說實話,石虎若隻是清洗底層的晉人,很多有官身的晉人其實是一種無所謂的态度,畢竟從春秋戰國起大多數的世家根本就沒有把非士族……如泥腿子之類的人當人看,至少是沒有覺得那些家夥是與自己一樣的人。
王基所在的家族很大,大到足夠知道将要發生什麽事情,也是時候開始做曹魏、孫吳、劉蜀就做過了的事情:
沒錯的,王氏一族從東漢末年就已經開始站隊和分開投資,之前的主宗也不是他們這一支,他們是家族開枝散葉之後混得最高的一支,才會成爲王氏的主家。
現在真的是又到了該站隊的時候,不止是因爲中原再次出現闆蕩的迹象,還是因爲石虎全面迫害底層和中層的晉人,也開始防備和傷害上層階級的晉人。
王基看向了案幾上的文牍,有一篇被鋪開,上面寫的是關于劉彥的一些事迹:
三王同盟因爲劉彥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已經有向笑話發展的趨向,爲了這麽件事情冉闵可是派出麾下重臣出關,他們正在前去尋找劉彥的路途上。
無論檄文上寫了什麽,實際上劉彥現在已經成了關鍵的核心,是劉彥率軍在與石碣趙軍的主力交戰,戰事沒有出現結果……至少是這一次圍剿沒有出現結果之前,大多數人隻會先将注意力盯在劉彥身上。
比較現實的是,圍剿已經造成事實上的缺口,兖州方向的鄧恒已經敗亡,漢軍南下攻擊徐州,晉軍又跨江攻擊,眼見一場會戰級别的戰事又要爆發。
隻有新一場的會戰結束,那些注意動态的人才會得出一個結論,那也是王基所在家族在等待的,差别就是因爲他們效忠石遵,而石遵的封地彭城離戰場太近,又有漢軍進逼彭城,等于是迫使王家從旁觀者變成了實際的參與者。
王基眼睛的視線轉向了旁邊的牆壁,那裏挂着一幅山川輿圖。他幹脆走過去,目光不斷在東海郡的各處移動:
與之一些不了解事實情況的不同,石碣趙國的将領還是比較重視晉軍,因爲他們清楚晉軍若是真的無能的話,那樣屢次戰争爆發的地點就不會是在長江以北,該是在長江以南。
王基再次移動視線,看着标是否派出家族子弟前往投效!】(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