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衙的工作效率還是很高的。
張楚前腳踏進家門,郡衙的人後腳就将他的配備送到了張府。
包括全套的公服、時服,以及盔甲、兵符、官印和佩劍等等物件。
這些配備,繁雜又貴重,待送配備來的小吏将這些配備一一交割清楚後,天都已經黑了。
諸多配備中,引起張楚注意的,是一部刀譜!
一部名爲《九莽刀》的刀譜!
他怎麽也沒想到,七品郡賊曹的固定配給裏,竟然會有一部刀譜!
非武者,不得爲主官。
武者出仕,不但有權利和地位,還有武道秘籍!
這無論是爲了吸引江湖武者出仕,還是爲了培養本身就已經在體制内的武者大員們,都足見大離王朝的統治階層對武者的看重。
張楚粗略的翻看了一遍《九莽刀》後,就将其收起。
“來人,傳李正、熊實和羅大山來見我!”
……
“楚爺。”
騾子第一個趕到張府,走進客廳向張楚行禮。
“坐吧。”
張楚朝他揚了揚下巴,“吃過沒有?”
騾子老老實實的回道:“還沒呢,剛從堂口出來。”
張楚:“我讓夥房準備了一桌便飯,待會兒說完事,一起吃點。”
騾子:“好。”
“對了。”
張楚想起今日在郡衙,史安在問他的那兩個問題,問道:“最近有沒有收到過和烏氏有關的消息?”
騾子回憶了一會兒,說道:“倒是有一條,最近好些販馬的馬商都在找烏氏,但跑遍了烏氏在錦天府的所有商鋪,不是已經關張,就是連商鋪的掌櫃都找不到烏氏的人。”
張楚暗道了一聲果然。
騾子打量着他皺眉的模樣,小心翼翼的問道:“烏氏出事兒了麽?”
張楚遲疑了一下,道:“我收到消息,烏氏……已經叛逃到北蠻了。”
“什麽?”
騾子面露驚駭,“那我們……”
四聯幫和烏氏捆綁得有多深,他是知道的。
“我們暫時沒事。”
張楚搖頭,正準備與他細說,就見李正和大熊結伴走了進來,當即壓低了聲音道:“後邊再細說。”
騾子連忙點頭。
“楚爺。”
李正和大熊走進客廳,向張楚抱拳行禮。
“都坐吧!”
張楚點了點頭。
待二人落座後,他輕聲道:“這麽晚叫你們過來,是有兩個事兒,要知會你們一聲。”
“第一件事,我已得郡衙委任,暫代錦天府郡兵曹!”
張楚沒有彎彎繞繞,直接開門見山。
話音一落,堂下的三人同時從椅子上蹦起來,異口同聲的驚呼道:“什麽?您當郡兵曹了?”
張楚凝眉,有幾分不悅的輕聲道:“怎麽?你們當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兒逗你們鬧耍子?”
在他心裏,出任郡兵曹不過又是一次力不如人,不得不妥協的無奈之舉,根本算不得喜事。
他這樣想,但堂下的三人不這麽想!
得了他訓斥,堂下三人的臉色都有些尴尬,但依然是一臉壓制不住的喜意!
李正龇着一顆大金牙,激動的說道:“這可是件大喜事啊!”
騾子使勁兒點頭:“對啊,您坐上了郡兵曹的位子,從今往後咱們四聯幫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大熊:“騾子你怎麽說話的,楚爺就算沒坐上郡兵曹,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過這的确是件光大門楣、光宗耀祖的好事,楚爺您的下一輩人,可就是正兒八經的宦官之後!”
騾子噴出了一口茶水,大聲反駁道:“熊哥,你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不是宦官之後,宦官沒後,是官宦之後!”
大熊:“宦官,官宦,不都一樣麽?”
“宦官是太監,官宦是大官,你說是不是一樣?”
“哈哈哈,熊兒你個夯貨,讓你去讀書,你非要去爬桐子樹,這下獻醜了吧?”
“說我,你不也一樣,那一手字兒寫得跟狗爬的!”
“俺娘給俺起的乳名就叫狗子,俺寫的字兒不是狗爬是什麽?”
堂下的三人,歡天喜地的鬥着嘴。
他們是由衷的爲張楚感到高興。
混幫派的,無論混到什麽地步,說到底也隻是個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人物。
哪有當官體面?
更何況還是郡賊曹這樣的手握實權的大官!
張楚靜靜的坐在堂上,一手支着腦袋看他們鬥嘴,心頭又不由的想起了自家老娘。
她老人家如果還在,聽到這個消息,隻怕會比他們三個還高興吧……
想到張氏,他的目光暗淡了幾分,淡淡的出聲道:“好了,是不是好事兒,我心裏有數兒。”
“第二件事,我已決意,要在錦天府插旗,再與北蠻人幹上一場,城不破,我決不離開,此乃我的私事,你們三個沒必要跟着我一起趟這攤渾水,明日一早,你們三個就和楊長安一道離開錦天府,前往北飲郡……”
他的話還沒說完,坐在他左手邊的李正就“噌”的一下站起來,梗着脖子說道:“您要這麽說,可就是打我李正的臉了……”
“你先聽我說完!”
張楚一皺眉頭,沉聲打斷了他:“我沒打你臉的意思,大家兄弟一場,你們是怎麽想的,我知道,我也心領了,但我是八品,你們不是,我一個人在錦天府跟北蠻子幹,就算城破了,我要走,也沒多少人攔得住……你們呢?”
“您别扯這些沒用的!”
李正不跟他講道理:“要走一塊走、要留一起留,俺就是本事不濟死在錦天府,俺也心甘情願!”
“正哥,你怎麽跟楚爺說話呢!”
大熊站起來,呵斥李正道:“楚爺這是爲你好,你一個九品,留在錦天府跟北蠻人幹起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栽水了,要我說,你倆還是聽楚爺的吧,明日跟着楊長老一起走吧,我留下來陪楚爺跟北蠻人幹,我的《金衣功》已經練至大成,馬上就八品了,普通的北蠻人,砍不死我!”
“噫?”
李正一聽,扭頭一臉鄙視的看向大熊: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丫竟然是這麽個玩意?
“咳咳。”
騾子不慌不忙的咳嗽了一聲,慢慢的說道:“其實我覺得吧,剛進八品,和九品區别也不大,我不是針對誰,正哥、熊哥,你倆就算都進了八品,打得過楚爺一隻手不?你們倆還是聽楚爺的明日出城吧,我留下來給楚爺打下手,我手裏掌握的消息渠道,多少能幫襯楚爺一點兒,反正我拼得是腦子,不流血。”
“噫?”
李正和大熊一起扭頭鄙視騾子: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人,沒想到你連壞人都不是,就是個賤人!
張楚瞅着下邊這三個相互插刀的夯貨,心頭頗有點哭笑不得。
“你們三個可想清楚了!”
張楚正色道:“明日不走,後邊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明日我入主郡兵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城,許進不許出!”
“不走,哪個龜孫兒才想走!”
李正一梗脖子,嘬着牙花子發狠道:“從來就隻有咱四聯幫欺負人,沒有人敢欺負咱四聯幫,這次咱們在北蠻子的手裏吃了這麽大虧,怎麽能就這樣算了,跟他們幹,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正哥說得對!”
“還是正哥腦子好使!”
大熊和騾子在後邊給李正喊666。
李正呲着一顆大金牙,得意洋洋向騾子和大熊揚了揚下巴,很是受用。
張楚扶額。
就李正這腦子,一輩子也就是個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命。
“這是你們自己決定的,以後可不要後悔!”
張楚不勸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是他們的大哥,不是他們的爸爸。
堂下的三人整齊的點頭。
“那行!”
“明日一早,你們三個随我到郡兵司……”
“嘭嘭嘭。”
張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客廳内的四人,同時朝大門方向看去。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守夜的玄武堂弟兄,提着燈籠去開門。
“吱呀。”
“嘭。”
門剛打開,就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上,像是有人從門外沖了進來。
張楚一聽,抓起身側的驚雲刀,大步往外走去。
李正、大熊和騾子見狀,左右瞅了瞅,沒找到兵器,就一把抓起屁股底下的椅子跟着張楚沖了出去。
四人沖到院子裏,就見兩個玄武堂弟兄提着燈籠,簇擁着一個身穿麻衣的人影進來了。
“老二!”
來人用一種近乎哭腔的語氣喊道。
張楚愣了愣,失聲道:“烏老大?”
他話音剛落,那道人影就撲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嗚嗚”的哭了出來,哭聲裏,說不出的迷茫和絕望。
借着燈籠微弱的光芒,張楚仔細打量來人。
的确是烏潛淵。
但他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一身扔在路邊乞丐都不稀得撿的破衣爛衫,長發亂成了雞窩,臉上塗抹了一層泥垢,身上還散發着一股子馊味兒,好像是七八日都沒洗過澡一樣。
他若是不出聲,張楚是決計認不出他來的。
昏暗中,張楚感覺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他一扭頭,就見到騾子朝烏潛淵揚了揚下巴,目光陰狠的做了一個切菜的動作。
張楚懵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嚴厲的瞪他了一眼。
“來人,備熱湯,取一身幹淨的衣裳過來,快!”
晚點還有一章,但老爺們别等了,明早起來看也是一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