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慘烈

第240章 慘烈

“轟轟轟。”

“烏拉!”

“殺啊!”

雙方歇斯底裏的喊殺聲,在鼓點般的馬蹄聲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鮮血揚起,宛如黃泉路上綻開的彼岸花!

向前!

向前!

他媽的,向前啊!

黑色騎兵沖入兩千白虎堂幫衆當中。

他們以爲,他們能像用腰刀切奶皮子那樣,輕而易舉地撕開這兩千人。

就像他們在雁铩郡邊界撕開那些不堪一擊的廂軍一樣。

但他們沖入人群中,卻覺得自己好像陷入草原上最恐怖的魔鬼泥潭。

戰馬撞死一批。

他們砍死了一批!

但剩下的人非但沒有潰散,反而瘋了一般的拼命往前湊!

到處都是雪亮的刀子。

砍他們的。

砍戰馬的。

還有像是跳蚤一樣不斷從地上跳起來,将他們從戰馬上撞下來的。

沖不開,退不開。

大離人,不都是怕死的懦夫嗎?

沒有一邊倒。

這場厮殺從一開始,就陷入消耗階段。

四聯幫隻有三千人馬。

死一個就少一個。

而這一股北蠻騎兵,也隻有七八百個,短時間内得不到支援。

同樣是死一個就少一個。

誰能耗死對方,誰就能活下來。

……

炙熱的熱流在張楚體内澎湃。

他覺得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他從未一次性喝過那麽多藥酒。

哪怕藥酒已經用燒刀子稀釋過。

他隻能揮刀。

不斷的揮刀。

拼命的揮刀!

驚雲刀在他手裏,就像是高壓水槍一般,不停地噴出一道道绯色氣勁!

就好像不要錢一樣。

他還不是七品。

但哪怕是七品,也不敢像他這樣玩兒。

他孤身向前突進。

所過之處,無論是人還是馬,都炸成一蓬蓬血漿。

沒有任何一個北蠻騎兵,能靠近他周身三尺,偶爾有勇悍之輩拼死一刀劈在他身上,也隻能撕開他的衣裳,連他的皮割不開。

在高手搏殺中顯得份外雞肋的金衣功,到了戰場上終于發揮出了它近乎BUG的作用。

“烏拉!”

一條狼牙棒震散了張楚的绯紅血氣。

張楚定神一看,卻是一個赤着上身的黝黑大胖子,那一身肥肉,比張楚見過的小東洋相撲手還誇張,他跨坐一匹雄壯的高頭大馬上,如同一座肉山,手中抓着一條兒臂粗的長柄狼牙棒。

他的身邊簇擁着數十騎體格相較其他北蠻更加魁梧的北蠻騎兵。

再一細看,張楚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感應不到這頭肥豬體内的血氣運轉。

七品!

這頭死肥豬絕對是七品。

他已是一次練髓的八品,哪怕是四次、五次練髓的八品,他也不可能連一絲血氣運轉的痕迹都感應不到。

張楚知道,碰到正主兒了。

戰場規矩,兵對兵、将對将。

張楚停下腳步,绯紅色的血氣源源不斷的注入驚雲當中。

肥豬北蠻将領身後的數十精騎,從兩側散開,想要将張楚包圍起來。

但還沒等這數十精騎合圍,一道兇悍的身影已經揮舞着門闆大刀撞了進來,一刀将一名精騎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張楚沒回頭。

但他知道是李正來了。

他不再猶豫,提着驚雲主動向那頭七品肥豬走去。

肥豬北蠻同樣倒提着狼牙棒,驅趕着雄壯的戰馬慢慢走向張楚,一身肥肉,在戰馬行走間抖如波浪。

走入肥豬北蠻騎将身前五尺,張楚站住了腳步。

肥豬北蠻騎将也勒住了戰馬,俯視着張楚,用怪異的腔調一字一頓道:“大離人,跪下,活!”

張楚面無表情的仰頭看了看他,下一刻,他突然一矮身,手中驚雲一個橫掃千軍。

匹練般的绯紅氣勁席卷而出,劈向戰馬的前腿。

“嘭。”

肥豬北蠻騎将手中的狼牙棒随手向下方一掃,烏光暴漲,直接攪碎了張楚的绯紅氣勁。

不待他收回狼牙棒,張楚已經一躍而起,像離弦之箭射向他面門。

“铛。”

肥豬北蠻騎将在間不容發之際橫起狼牙棒,架住劈向他脖子的驚雲。

一道刀鋒般凜冽鋒銳的氣勁,在驚雲被架住後再度噴薄而出。

天霜刀第一式,霜冷長河!

這一道氣勁爆發得是那麽突然。

但肥豬北蠻騎将依然從容的一歪身子,避過了這一道鋒銳的氣勁。

張楚心道可惜,手下卻不敢有絲毫猶豫,雙腿一個魁星踢鬥式,狠狠的踏在了肥豬北蠻騎将的心口上。

“嘭。”

澎湃的暗勁在他腳底下爆發,張楚借助反震之力抽身後躍。

肥胖北蠻騎将肉山一般的身軀劇震,連帶着他座下雄壯的戰馬都後退了兩步。

這就是張楚爲什麽要棄馬。

他非騎将,不會馬戰功夫,戰馬對于他而言隻能是累贅。

事實上不隻是他,武道一旦跨入八品的層次,再好的戰馬都是累贅,單單是戰鬥的餘波都能将戰馬震死……當然,或許這頭肥豬七品蠻将是個例外。

張楚落地,雙腳重重的在地面上一踏,身形如同豹子一般竄了上去。

這頭肥豬北蠻騎将是七品。

他不能與其較力。

肥豬北蠻騎将手裏的狼牙棒又是長兵器。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

一寸短、一寸險。

張楚隻能跟他打近身戰。

此刻肥豬北蠻騎還在調動自身血氣,鎮壓張楚方才那一腳打出的暗勁兒,但那股暗勁好鎮壓,一股莫名其妙的熾烈氣息卻燒得他胸口如火燎般。

見張楚又竄了上來,他隻能放棄繼續鎮壓那股熾烈的氣息,慌忙掄起狼牙棒砸向張楚。

狼牙棒裹挾着呼嘯的氣爆聲當頭落下,早有準備的張楚一跺腳,身形向右平移了一段距離,靈活的避開狼牙棒,同時手中驚雲輕若無物的掠過戰馬的左前腿。

“嘶律律。”

雄壯戰馬的左前腿齊根而斷,長嘶着向前栽倒。

馬背上的肥豬北蠻騎将一狼牙棒砸在了地面上,在夯實的馬道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他肥胖如肉山的身軀也随着戰馬栽倒,猛地向前撲倒。

張楚瞅準機會,側身撲到他背上,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抓着驚雲順着他的脖子根,狠狠的捅進他的胸腔中,直至刀柄……肥豬北蠻騎将向前撲,腦袋在前,身子在後,再加上這頭肥豬本身就沒脖子,張楚沒把握一刀砍下他的頭顱,隻能選擇捅。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将吃疼,哀嚎着一肘撞在張楚的下肋。

“噗。”

這一肘,打得張楚當即噴出一口鮮血,連驚雲都沒來得及拔出,就倒飛了出去,

“嘭。”

張楚撞在一名北蠻騎兵的戰馬胸前,還沒得他穩住身形,頭頂又挨了一刀。

但彎刀都劈得卷刃了,也沒能破開他的頭皮。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将被張楚一刀捅進了胸腔,不但沒死,反倒激得他兇性大發,轉身揮舞着狼牙棒就朝張楚撲來。

張楚心下大駭,想躲,但周圍都是北蠻騎兵,沒有足夠的空間給他騰轉挪移。

他一咬牙,心一橫,雙手摟住頭頂上的馬脖子,腳下紮穩馬步,陡然發力。

“啊!”

他咆哮一聲,一個過肩摔,竟掄起兩三千斤重的高頭戰馬,連帶馬背的北蠻騎兵,狠狠的砸向撲過來的肥豬北蠻騎将。

“嘭。”

戰馬連帶馬背上的騎士,被肥豬蠻将一狼牙棒撕裂成兩半。

肉山般的龐大身形撲過來,瞬間就封死了張楚所有活路。

無路可逃!

張楚一發狠,就要跟這頭肥豬拼命。

來吧,看今天死的是誰!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将嚎叫了一聲,高高的舉起狼牙棒,就要砸下。

張楚死死的盯着狼牙棒。

避得開這一棒,他還有活路。

避不開,萬事皆休。

千鈞一發之際,肥豬北蠻騎将的頭顱突然飛了出去。

高高舉起的狼牙棒,一下子就頓住了。

張楚猛地一低頭,就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出現在肥豬北蠻騎将無頭的胸腔之後。

“斬首刀”,荊舞陽!

張楚心下暗驚。

他一直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兒,卻沒注意到這厮是什麽時候靠近戰團的。

絕佳的刺客!

他心頭驚訝,卻不知荊舞陽心中也在驚駭。

以他眼力,當然看得出這頭肥豬是七品,而且還不是最弱的七品。

哪怕是他全盛之時,收拾這頭肥豬北蠻騎将,也要頗廢一番手腳。

現在他廢了一條腿,實力大損,若是正面撞上這頭肥豬北蠻騎将,生死三七開。

他三。

肥豬北蠻騎将七!

而張楚還是八品,卻能以這麽小的代價,幾乎将這頭肥豬北蠻騎将殺死。

他是七品,對七品最是了解。

張楚那一刀,已經重創了這頭肥豬北蠻騎将的内腑,他不過強行壓制住傷勢,奮起一腔血勇在繼續追殺張楚。

待傷勢壓制不住之時,便是他送命之時!

這是不是意味着,張楚現在已經具備單殺他的實力了?

戰場殺聲震天,張楚沒有與荊舞陽交談,隻是與他對視了一個眼神後,就面無表情的上前從肥豬北蠻騎将屹立不倒的屍體上抽出驚雲,繼續大砍大殺。

肥豬北蠻騎将的死,在四聯幫的勝利天平上,重重的添加了一枚砝碼。

在披甲完畢的九百玄武堂甲士加入到厮殺中後,勝利更是飛快朝着四聯幫一方偏移。

四聯幫的人數,本就比這一股北蠻騎兵多。

北蠻騎兵唯一的優勢,也就是他們的戰馬。

但在四聯幫一方一名弱七品、兩名八品、三名九品共六名入品武者的強殺下,他們即便有着戰馬的優勢,也無法殺穿四聯幫的人馬。

騎兵強就強在機動性和沖擊力,當這兩點優勢都消失後,戰馬反到成了騎兵的累贅。

兩刻鍾後,這一股黑潮般的北蠻騎兵,徹底被四聯幫的人馬淹沒。

一身血污的張楚,拄着驚雲四顧。

慘呐!

真是慘!

遍地的人屍、馬屍,斷肢殘骸!

殷紅的鮮血,彙聚成小溪,染紅了馬道的夯土……

張楚隻是粗略的掃視了一遍,就發現三千四聯幫弟兄,現在還能站立的不足三分之二。

即使有他們這麽多入品武者打主力,四聯幫的傷亡還是幾乎等同于這一股北蠻騎兵。

這就是兵種壓制麽?

張楚沉默的扭頭望向錦天府,發現南城門外已經沒有北蠻騎兵的影子了。

倒是有無數百姓,倉皇的從大開的南門中逃了出來。

不用想都知道,北蠻騎兵已經進城了,正在錦天府内大開殺戒。

“少爺!”

“少爺!”

正在張楚思量下一步該怎麽辦時,忽然聽到福伯驚慌的呼喊聲。

他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拔腿迎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福伯、福伯……”

福伯跌跌撞撞從人群中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急聲道:“少爺,知秋小娘,知秋小娘……”

張楚心急如焚的反手抓住他,急聲問道:“知秋怎麽了?”

“知秋小娘中箭了!”

張楚眼前一黑,若不是福伯扶着他,幾乎癱軟在地。

下一秒,他發了瘋似的朝着後方的家眷發足狂奔而去。

……

張楚遠遠就望見府裏女仆們,扯着一條花布圍住了他娘和知秋他們乘坐的馬車。

他沖進去,就見知秋緊咬着銀牙,臉色煞白的靠坐在車轅上,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裳,一支羽箭栽在她左側的小腹處。

許大夫正在給她止血,夏桃在一旁給他打下手。

張楚看一眼羽箭,懸起的心微微一松……羽箭入肉并不深,隻有不到一指深,性命應該無憂。

看來是羽箭洞穿了馬車的擋闆,落在了她身上,不然,以羽箭的力道,足以将她柔弱的身子洞穿。

知秋中箭這麽久,一直沒哭,一見到張楚,眼淚卻是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她顫抖的向張楚伸出一隻手。

張楚連忙将手裏驚雲插到地面上,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輕擁住她半邊身子,溫言寬慰道:“不哭不哭,沒事的,我看了,箭沒有傷到要害,修養上一些時日就好了。”

知秋不斷搖頭,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簾一樣簌簌地往下掉:“孩子,孩子沒了……”

張楚身子一僵,慢慢偏過頭望向許大夫。

許大夫低着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呐呐的低聲道:“箭矢傷了知秋小娘的胞宮,孩子,保不住了。”

張楚心頭猛的一痛,但還是強笑着寬慰知秋道:“沒事的,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孩子,孩子怎麽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驚恐的聲音給打斷了。

張楚一扭頭,就發現形容枯槁的老娘,竟然掙紮着從車廂裏爬了出來,面容驚恐,目光沒有焦距的四下打量。

她看到了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的知秋。

看到了她小腹上的箭矢。

張楚和知秋的眼神中都浮出驚恐之色。

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

誰都不敢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氏突然嘔出了一大口鮮血,癱軟在了車轅上。

“娘!”

張楚驚呼了一聲,撲上去将她扶起來。

老人家的身子軟軟的,就像是一團棉花。

張楚顫顫巍巍的伸出兩根手指,靠近她老人家的鼻翼。

一息。

兩息。

三息……

他沒有感應到她的呼吸。

許大夫也歎息着輕輕放下老夫人的手腕。

“楚爺,老夫人,去了……”

張楚愣了許久。

去了?

怎麽就去了?

她剛才還在說話呢?

他眼珠子慢慢的紅了,眼淚完全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他一言不發的轉身,抓起驚雲,大步往外行去。

知秋驚恐地高聲呼喊道:“老爺,您别沖動,您回來啊……”

張楚走出花布圍成的密閉空間,大步向錦天府方向走去。

沿途的四聯幫幫衆們,都看到了他淚流滿面的臉,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暴虐煞氣!

捂着傷口坐在地上,背靠着馬車喘息的幫衆們,抓起身旁的刀子,掙紮着站了起來。

抱着斷手高聲哀嚎的幫衆,一咬牙割下一塊衣裳包住斷手,用另一隻手抓起了刀子。

唉聲歎氣的人群,随着他的腳步逐漸靜了下來。

張楚穿過人潮,走到隊伍的最前方,舉起刀,指着錦天府。

“殺回錦天府,報仇!”

“報仇!”

殺聲震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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