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已經三日沒有去上早朝了。”傅湛神色輕松下了一顆黑棋。
對面的虞梁臉色沉了下來,看向傅湛,“德妃現在看樣子,似乎很高興。”
“是的……不是,我不高興,我憂慮呀!”
傅湛當然高興,如今前朝後宮都知道,女帝身邊的第一得意人,根本就不是他這個勞什子德妃。
最受陛下寵愛的人,分明就是那個令人驚豔的男人。
可他再得意,也不能夠表現出來,畢竟如今這女帝陛下有爲了一個人男人,而不管朝政的架勢,這樣子下去,于國家不利。
雖說女帝陛下當初登基的時候,被大部分人所排斥,可如今她已經用自己的實力和手段證明,她能夠當好這個君王。
如今,大部分心中有家國的人,都不希望女帝陛下沉迷男色。
“德妃這樣想才是對的。”虞梁看着傅湛道,“所以,還請德妃帶上我後宮衆人,一同去女帝陛下那兒,勸女帝及時回頭。”
“不行!”傅湛差點兒炸毛了。
居然讓他去勸女帝不要再和那個男的親近,這豈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就算女帝沒有憤怒之下把他砍了,沒有那個男人,受害者會是誰?
大概率是他這個得罪過女帝的德妃呀。
真是越想越害怕!
他直接站起身,堅決的道:“我不去,我不去!你們要去你們自己去!”
傅湛也不下棋了,想要把虞梁給推出去。
可虞梁是有功夫在身的,傅湛根本沒辦法推動他。
“德妃,你是後宮之首,于情于理,你都應該在場。”
“别叫我德妃!”傅湛收回手,眼眸之中全是煩躁,“陛下根本就是心有所屬,就是那個半死不活的人。我們這些人,算什麽男妃?更何況,那個人如今有疾,我們去勸她,豈不是火上澆油。”
從這段話就能夠聽不,傅湛可不蠢。
傅湛說完這番話之後,就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勁兒,像是在吃醋一樣,他抿唇,坐下來,也不知道再說什麽。
虞梁也坐下,“傅兄,你對女帝,其實并沒有那麽讨厭吧?”
聽到虞梁的話,傅湛表情一僵,卻沒有否定。
“也是,女帝風姿出衆,這般女子,世間再難找出第二個,傅兄會對女帝陛下動心,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沒有!我沒有!”傅湛還是象征性的反駁了一下。
“可,傅兄,女帝如此做,的确不妥。無論如何,既然進了這後宮,那麽女帝陛下的名聲,我等就絕對不能不顧。這也是家族傳達的消息。”
說到最後一句話,虞梁的語氣和表情都很冷。
傅湛看向虞梁,明白他的處境比他糟糕太多了。
雖然他也磕磕碰碰長大,可他的父母都是真心疼愛他,家裏也沒有庶出兄妹。
可虞梁,絕對可以說的上是在群狼環伺之下長大的人。
虞梁能夠以這樣的處境,還爲自己博出一個才名,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這些心思和感歎,不過是在一瞬間的事情。
“你跟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對女帝沒有那方面心思?”傅湛表情嚴肅的盯着虞梁。
若非這會子,看出了虞梁的一些心思他根本不會去想,從始至終都心甘情願進宮的虞梁,居然從未抱有一絲風花雪月的心思。
要知道,他以爲自己夠堅定,想要的是自由,是逃離這四四方方的宮牆,可是在不知不覺之中,還是會想陛下。
虞梁輕笑,“傅兄說笑了,我與傅兄不同,我從來沒有什麽資格去想這些風花雪月。”
傅湛沉默了許久,他終于明白虞梁爲何能夠以庶子的身份,闖到如今這個地步。
因爲他狠,尤其難得的是,他對自己比對别人還要狠!
“我去。”最終,傅湛還是答應了。
*
阿魚在看到那一群人到的時候,表情是冷漠平靜的。
她正在處理各種奏折,這些奏折幾乎清一色的都是要讓她以國事爲重。
可惜,這些大臣不知道的是,她雖然沒有上朝,除了沈之行的原因,還有别的原因。
而且,她也沒有不批閱有些。
看到傅湛帶着一溜煙美男子過來,她才恍然之間想起,這些被她當成工具人召進宮來的人。
“你們怎麽來了?”
說實話,聽到阿魚的聲音,傅湛心頭就有點顫顫的。
他是真的很不想來,很不想出現在女帝面前。
要知道,他是一個被女帝記在小本本上的人。
“那個……這個……我們來是……是”
阿魚:……
“你閉嘴!”本就看那些有奏折看得有點腦袋突突的,這傅湛還要跑到她面前這個那個的。
很煩!
傅湛看向虞梁,就跟你說了吧,女帝根本不待見我。
虞梁就當沒看到他的眼神,直接上前,“臣想要和女帝陛下單獨談談。”
阿魚看向虞梁,似笑非笑的道:“虞貴嫔,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說嗎?”
“臣有事要和陛下單獨談談。”
虞梁隻是固執的再次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傅湛不是蠢貨,在聽到虞梁說這話之後,就知道虞梁分明就是借來勸女帝勤政的理由,找一個機會來見女帝。
他有自己的目的。
而他,被當成了工具人。
一時之間,傅湛倒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
他看向女帝,希望女帝不要答應。
他抿唇,手緊握,腦海中又想起了虞梁說的話。
虞梁說,他對女帝并不是那麽讨厭。
或者說,他不喜歡的是女帝這個身份,而不是這個人。
也是可笑,他對一個以後會有不少男人的女帝有了意。
“那好吧,你們都退下。”
傅湛居然并不覺得不可思議。
虞梁本就比他看得透徹。
或許在虞梁心中,他就是一個蠢貨,一個笨蛋。
本來也是,被人利用了,可不就是蠢貨。
“德妃,你被利用了。”
“那個虞梁真的是太可惡了,居然非得單獨和女帝說話。”
“爲什麽我就沒想到呢,讓他搶了先。”
傅湛聽着旁邊這些男子的嘀嘀咕咕,突然打了個寒顫。
因爲他在那些抱怨的男人之中,看到了幾個曾經也很出衆。公子哥。
若是出仕的話,也會有一番作爲。
而如今,這樣的人,卻在……吃醋?
或者說,勾心鬥角。
因爲女帝把虞梁留下來,而沒有留下他們?
這和那些後宮、後宅女人有什麽區别?
不,不隻是他們,他剛才也是。
傅湛看着外面難得暖和的秋日,整個人發寒。
*
“陛下,臣……”
“你先别說話。”阿魚打斷了虞梁的話,直接道,“寡人先問你個問題。”
“是。”
虞梁沒有任何的怨氣,也沒有抱怨。
阿魚像是沒有發現他的态度一般,開口說出了問題:“你說要是一處堤壩在降雨之初就決堤了。後面寡人派了去發現,這堤壩用的就是便宜的材料,這時候,寡人以爲是有人貪了撥下來的銀子,你覺得寡人應該怎麽查?”
虞梁心中一松,“臣覺得……”
接下來虞梁說了自己的見解,說完之後,卻久久沒有聽到阿魚的回答。
那一瞬間,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難道,這次難得的機會,他就會失去了?
實際上,在最開始,他自然也不想被家族當成犧牲品。
他的姨娘隻是一個商戶之女,後來被家裏送給了他的父親,之後便有了他。
之後,爲後宅之鬥之中長大,可謂是極其不容易。
姨娘性子軟弱,對嫡母唯命是從,從來跟他灌輸的思想就是,一定要韬光養晦,不要讓别人察覺到你的野心。
他天生聰慧,自然不喜歡這位姨娘的處世之道。
後來,他在一次詩會上嶄露頭角。
可之後,他失去了嫡母。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偷偷聽到的嫡母說的話:“不過是賤人生的,還以爲自己多了不起?”
他那個時候就明白,就因爲出身問題,他就不應該想要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害死了自己的姨娘。
從那之後,他就變了。
直到後來,一朝傳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以後也能夠從自己那個廢物哥哥受傷,将虞家徹底搶過來。
可惜的時候,到最後他也沒有成功。
一個女帝,他就被嫡母算計,讓他來到了女帝的選妃宴之上。
沒有哪個男人,想要去當一個女帝的妃子。
他也不想。
直到女帝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沒有想過。
女帝的确是真絕色,可是這真絕色,卻毀了他的路。
可以說,他不怨怪,就已經好了,怎麽還可能去喜歡女帝,
隻是沒想到,女帝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樣。
他那個時候就明白,進入後宮,也沒什麽。
因爲,女帝不需要男妃。
比起男妃,如今新登基的女帝,或許更想要一個能夠替分憂的臣屬。
而很明顯,他不知不覺之間進入了女帝的視野之中,最後能夠進宮,也并不是因爲他俊俏的外表,而是因爲女帝想要用他。
他一度高興不已。
嫡母可能打死也沒想到,她不想要讓他讓他搶奪她兒子的東西,卻陰差陽錯之間,讓他找到了崛起的機會。
從進入後宮碼字了,她就一直在等待女帝,等待女帝給他機會。
然而,他等了二十多日,依舊沒有等到。
等到的是女帝在傅湛那裏就寝,等到的是女帝爲了一個男人,而不去上朝。
他再也沒辦法再信心滿滿了。
他是不是錯了?
實際上,女帝并沒有看中他。
女帝根本就沒想過,用他。
一切不過是因爲他不甘心,所以臆想出來的。
于是,他讓虞梁,帶他來到這裏,在衆目睽睽之下,表達了想要與女帝談談的想法。
好在,女帝真的和他想的一樣,并不是因爲他的容貌,才會将他帶進宮裏。
這還真是一個好消息。
女帝的問題,給了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個機會,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或許從姨娘死的那會子,他就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
可,他好像沒有通過女帝的考驗。
虞梁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擺出什麽表情。
他是不是自視甚高,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能力讓女帝委以重任?
“不錯。”
女帝開了口,不過兩個字,卻讓他心飛躍了起來。
他甚至不顧做尊卑禮儀,擡頭直視女帝,“什、什麽?女帝說的是什麽?”
傅湛眼睛猩紅,他想要再次确定,剛才,不是他聽錯了。
女帝誇贊了他嗎?
這個等待了不知道多久的機會,好像并沒有被他浪費掉。
阿魚并沒有生氣,她目光柔和的看着虞梁。
和虞梁猜的差不多,阿魚現在并不缺什麽男妃。
她登基之初最缺的是在朝堂之上,能夠用得上的人。
且不說她根本就不好男色,就算好這一口,既然當了這個女帝,那麽就知道什麽最重要。
再看到虞梁的那一刻,她就從虞梁的眼中看出了他的渴望。
她也知道虞梁多半也是猜到了她的意思。
“寡人一直在等,等你來找寡人。好在你并沒有讓寡人等太久。”阿魚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心虛。
因爲她根本就不是在等虞梁到來,她純粹就是忘了這回事。
當然,将這些公子哥召進宮裏,最初的想法也有這一個。
他要看看,究竟有沒有聰明人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好在如今虞梁出現了,就讓她知道這大秦的世家子弟之中,并非無藥可救。
“虞梁,你确定不想呆在這後宮,是嗎?如果你留下來,看在你這麽聰明的份上,或許寡人能夠給你更高的地位。”
虞梁跪地,真誠的道:“能夠服侍你的陛下,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隻不過臣心之所求,從來不在後宮。”
“那你想要做什麽?在朝堂之上做官?做比你父親還大的官?”
“不敢欺瞞陛下,以前或許還有這個想法。”虞梁坦誠的說道,“那個時候姨娘死後,我心中很是怪父親的,覺得他并沒有護住姨娘。可後面逐漸的懂事之後,我就不願意将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我明白,世間之大,有很多我還能做的事情,曾經我出門遊曆過,見多了百姓們掙紮度日,貪官無度的生活。”
“那個時候我就想,做一個至少是想占那麽一個名額,一個爲百姓做主的好官的名額。”
虞梁将自己心中所有所思所想都說了出來,甚至絲毫不懼的坦誠自己不願意呆在後宮的想法。
阿魚輕笑:“好!寡人知道了,寡人會給你一個機會,隻是希望到時候你不要讓寡人失望。”
虞梁大喜,真誠的笑了,“多謝陛下,臣定當竭盡全力爲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