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解早就覺得,阿魚身上有一個秘密,一個他必須要知道的秘密。
除此之外,他也莫名其妙的想要親近她。
這也是他一直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究竟是爲什麽。
“太子殿下這一年來可還好。”
“當然好,女帝應該聽說了,隻要孤想,随時就能登基。”
“那殿下應該趁早登基。”阿魚眸光含笑看着李解,眸中卻仿佛有深意。
她停下腳步,和李解面對面,“太子,是不是一直覺得,我與你的故人很像。”
一句話,讓李解如墜冰窟。
偏生,渾身上下又忍不住的戰栗。
“你……”
“如果我說,我做了個夢,夢中我變成了另外一個阿魚呢?”
阿魚自然不會坦言自己是李魚。
這種事情,風險太高。
所以,托夢之說,才是最保障的。
李解後退好幾步,“你、不可能,怎麽會?怎麽會?”
阿魚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用曾經李魚看李解的眼神看着他。
風吹過,帶起地上的落葉。
李解最後,沖過去抱住了阿魚,這一次阿魚沒有推開她。
阿魚的眸光放遠,嘴角帶了自嘲的笑容。
看呀,她終于也變成了這個模樣。
不擇手段。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甚至是那個已經徹底死去的自己。
可,這世間,本就沒有不可利用的。
*
“公子,前面就是大秦的定京城了。”
解冰聲音恭敬。
馬車之中的人并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馬車車簾被掀開,是一個少年,他淚眼汪汪,
“終于到了,公子放棄治療,隻求能夠死在對方的身邊,解哥哥,你說公子這麽做值得嗎?”
在這少年身邊,馬車之中的榻上,沈之行正面色蒼白的昏迷着,胸口位置綁着的繃帶,滲出了血液。
他哪怕昏迷着,可那張好看的臉,也依舊讓人覺得是這世間最美的一張臉。
“公子既然吩咐了我們,那麽自然是值得。”
解冰看着沈之行和阿魚一路走來,最是明白,陷的最深那個人,是後面才動心的沈之行。
容華公主從始至終,都是有一分冷靜的。
她用九分的虛情假意,騙得了少國師十二分的愛。
然後,又決絕的抽身離開。
這一年,少國師再也沒有笑過。
如今大漢大半江山都在他手上,他卻越來越冷。
似乎隻要靠近他的人,就會被凍傷一般。
他那麽強,又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被刺客所傷。
想到這裏,解冰就歎了一口氣。
直到他聽到少國師在昏迷之前所說的那句話,他才明白爲什麽會這樣。
——“不管是生是死,都将我送到她身邊。”
他或許早就已經想着,這一天的到來。
甚至,可以說巴不得可以受傷。
這樣,他終于有理由,能夠來大秦,能夠去到她的身邊。
甚至再想,少國師對容華公主是有恨的。
這恨令他來了這裏。
他死也要死在容華公主身邊,然後她這一生,都忘不了他。
解冰從來沒有喜歡過誰,所以也并不明白少國師在想什麽。
更不明白,容華公主最開始的欺騙又是因爲什麽。
他隻是做着自己主人吩咐的事情。
進了定京城,解冰有些驚訝這裏的繁華。
比起如今已經被戰火覆蓋的大漢,這大秦定京城可以說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這裏熱鬧,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這裏好繁華!”
車裏的少年名李子晉,是和沈之行一起圖謀李氏的皇後母族的人。
不過,并不是嫡系,隻是落魄旁系的人,是阿魚的一位表弟。
但李子晉有自知之明,都是将自己當成沈之行的奴仆,一路上都沒有耍過什麽公子脾氣。
“比戰鬥開始之前的洛陽還要繁華。”李子晉掀開馬車車簾往外看,一邊看一邊感歎。
“解大哥,我終于知道爲什麽皇後娘娘總是心心念念着容華表姐了,因爲她真的很了不起。”
解冰點頭,雖然他并不覺得李皇後念叨阿魚,是因爲阿魚厲害,但是不得否認的是,阿魚真的很厲害。
畢竟,她是第一個将少國師騙得團團轉的女人。
或許,也會是唯一一個!
不過真的繁華的定京城,還是令人驚訝。
這是在她治理之下的天下。
想到這裏,解冰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少國師呀,沒有你在身邊,她依舊過得很好。
不知道你知道這個消息,是高興還是覺得不忿。
到了京城,解冰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棧歇腳。
接下來,他就要想辦法,讓那位在宮中的女帝陛下來這裏。
實際上,解冰心裏還是有些怕的。
如今大漢幾乎已經是少國師的囊中之物,能夠混成女帝的容華公主,自然也會觊觎。
想到這裏,他蹙緊眉頭,“我也想問。少國師,這一切可值得。”
尤其是在他細細打聽了這位女帝陛下的事情後,解冰心中“不值得”呢那種感覺就越加的深。
容華公主能夠成爲女帝,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她深得天啓帝的寵愛。
據說,一進宮,她就住進了隻有大秦皇後才能住的鳳栖宮。
從那之後,短命的天啓帝,就沒有再寵幸别的女人。
椒房獨寵,沒有一日不是,後宮幾乎形同虛設。
後來,得封貴妃。
沒有封爲皇後,據說是娘家不顯赫。
聽到這兒的時候,解冰都忍不住生氣了。
容華公主居然在這裏嫁人了。
這……怎麽可以?
少國師和她分開之後,就趕去了大漢,然後策反李家,招兵買馬,開始打大漢。
中間無數的人想要獻上女人,結果少國師沒有收一個!
他知道,少國師雖然從來不說,但是心心念念的,永遠都隻有容華公主。
可人家不這麽想,少國師沒辦法給她想要的,她轉眼就投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無論怎麽想,都未免太不公平了。
解冰的生氣,李子晉卻不這麽想,“或許表姐隻是想要得到皇位,男人可以費盡心機得到這些,表姐自然也可以。男人也有借女人上位的,女人爲何不能夠借男人上位?”
“而且,我并不覺得表姐就不愛少國師了。也不能因爲外面的傳言,解大哥你就認定她背叛了少國師。少國師如此聰慧無雙的人,定然不會想着,死都要死在一個不值得的女人身邊。”
“如今時事已經不同了,很多事情都不能隻看表面。表姐心有溝壑,很多事情,都不能夠隻看名聲。”
“世間之人,本就對女子有着不小的惡意,如此之下,表姐能夠走到這一步,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解大哥應該能夠想象。”
“少國師肯定也明白這一點。”
聽到李子晉的話,解冰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少國師,可不怎麽大度。
因爲他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有一次少國師突然大怒,不顧阻攔,親自率領兵士殺向敵軍。
如今想來,那悍不畏死的姿态,分明就是爲了死,根本不想活了。
算一算,那個時間,差不多就是容華公主獲封貴妃的時間段。
呵,不在乎。
那天啓帝應該慶幸自己死的早,否則的話,恐怕少國師再見到他,會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不要再說這些事,如今應該想辦法,給公子找神醫,順便想辦法見到女帝。”
想要見到女帝,除非是用大漢慶祝女帝登基的名義,否則的話,就很難見到。
在這定京城之中,想要見女帝的人,何其之多。
恐怕有些人在這定京城之中生活了一輩子,可能的見不到女帝一面。
他們既然是私底下來的定京城,就不是用大漢的名義。
再說,若是用大漢的名義才危險,畢竟如今大漢這塊肥肉。他就不相信大秦和大吳沒有想過分一口。
若不是他們時機挑的好,正好是在兩國之内都不太穩定的時候,迅雷不及掩耳的聯合李家動手,怕是如今大漢之内,就不是兩軍對峙,而是四軍了。
若是讓人知道沈之行受傷,并且還來到了這定京城,怕是正好黑了别人甕中捉鼈的機會。
雖然解冰覺得,自己應該相信少國師的判斷。
但,一年多沒見過了,誰知道容華公主變成什麽樣了。
若是對方早就已經忘了少國師,安安心心的當着自己的女帝,那少國師的出現,豈不就隻是送到嘴邊的肥肉。
越想越覺得正是這麽一回事兒。
“想要見女帝?有機會呀!”從路邊攤販口中聽到這話,解冰心中一喜。
“哦,小哥爲什麽這麽說,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哪裏有那麽容易能夠見到。”
“平日裏或許見不到,但是再過半月,就是女帝陛下去國寺爲大秦祈福的日子,到時候,我們也能夠看到女帝陛下了。”
聽到這話,解冰又憂又喜。
喜的是,總算是有機會能夠見到阿魚,還不至于讓他進宮去。
憂的是,哪怕隻是去國寺祈福,作爲女帝,她的身邊肯定也有不少人。
總不能直接大搖大擺的帶着沈之行出現吧。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少國師醒着,那麽這件事情肯定就好辦了,他沒有少國師那麽聰明。
“解大哥解大哥!”
突然這時,李子晉滿臉笑意的跑來拉住解冰,“你快回去,公子他,公子他……”
“公子怎麽了?”解冰吓得瞳孔一縮,莫不是公子出了什麽意外?
“是不是有刺客?”
“不是不是!”李子晉這會子總算是緩過來了,道,“工資醒了!”
解冰呆住,最後冰塊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太好了!”
公子醒了,他總算不用動腦了!謝天謝地呀!
*
“母皇,你是不是有什麽爲難的事情?”
用午膳的時候,阿魚聽到赢季唐這麽說,倒是忍不住一愣。
随即輕笑,“沒有,我兒怎麽會這麽說?”
赢季唐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因爲母皇不喜歡吃這個平菇,可剛才母皇心不在焉之下,吃了好幾口。”
瞬間,阿魚就覺得沒胃口了。
她放下筷子,赢季唐趕緊也放下。
“吃飽了嗎?”
“吃飽了。”赢季唐是真的吃飽了,沒吃飽,一個孩子也不會說話。
阿魚便牽着赢季唐往外去“其實季唐你說的沒錯,母皇最近的确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赢季唐立刻打起精神了,“母皇可以說給兒臣聽。”
赢季唐并不貪戀皇位,但是他是真心将阿魚當成自己的母親。
他生母是誰,他并不知道,隻不過後來收養他的賢妃,對他并不親近。
當然,賢妃也讓他好吃好喝,隻是在父皇沒在的時候就不親近。
他人生第一份親近,就是阿魚給的。
她從湖中救起了他,後面他們又成了名義上的母子。
對于能夠做阿魚的孩子,他是很高興的。
他也想要爲自己的母親分擔煩心事。
阿魚沒有立刻說,帶着赢季唐登上了摘星樓,從這裏,環顧四周,能夠一覽整個皇宮,甚至還隐隐能夠看到定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我在想,天下如今這樣,是不是也聽好了,不需要再有多的動蕩?”
阿魚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爲李解的一個問題。
——“皇姐,你想要什麽?”
她想要什麽?
她總覺得這個問題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可是後面才知道,不簡單,這個問題很難。
大漢有沈之行在,很快就會被攻下。
大吳有李解和蕭至寒,就算内部不安,也不會出大問題。
如今大秦有她。
是不是三足鼎立也挺好的?
阿魚迷茫了。
可,這樣真的會太平嗎?
“母皇!”赢季唐紅着臉拉住阿魚的手。
阿魚垂眸看他,赢季唐深吸一口氣道:“母皇,你不用想那麽多,無論母皇怎麽選擇,隻要不後悔就好。”
這孩子說話倒像是大人。
她蹲下身,撫上他的臉,“季唐, 天下一旦紛争,怕是你長大後,都不會停下來,你怕嗎?”
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脫離了原著,到現在,有她加入,天下之争,隻會更慢解決。
當然,也可以快刀斬亂麻,可是那樣,天下百姓就會受難。
徐徐圖之,或許才是對百姓最好。
可,亂世之中,依舊會死更多的人。
“不怕!”赢季唐眸光明亮又清澈,“我不怕,我要爲母皇而戰。母皇若是想要天下,季唐會努力,爲母皇将這天下奪過來!”
他被阿魚抱住,臉微微泛紅。
他得活着,一旦他死了,母皇指不定被外面那些人編排什麽樣。
他們會說母皇趕盡殺絕。
母皇不是這樣的。
再說,他這條命,本來就是母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