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女帝


“給我進去!”

一聲令下,一群人沖進了刑部尚書府中,沒一會兒,裏面就傳出了驚恐絕望的叫聲,以及一聲聲咒罵。

門口的十四卻沒有絲毫表情。

他當了太多年的殺手了,隊伍這種事情,簡直司空見慣。

他自己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鮮血。

他一步步走進去,剛一進去,一個小孩子就撲倒在他的腳邊。

他低頭,那個小孩子呆呆的仰頭看着他,眼睛裏面還有淚水,“叔叔——”

一句話沒有說完,他的腦袋就已經飛了出去。

動手的并不是十四,而是他手下的人。

十四蹙眉,卻很快又松展開。

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他殺的少了嗎?

可這會子,他還是莫名覺得這一幕厭惡。

“财産問出來在哪兒後,都處理好秘密交給太後的人,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交代完畢之後,十四出了府,可是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他仿佛都還聞得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因爲惡心,他便也扶着樹開始嘔吐。

可是一天多時間沒有進食的他,除了酸水,根本沒有吐出什麽東西。

“停下。”阿魚命令人停下馬車,從馬車上下來,一步步走近那邊扶樹嘔吐的少年。

少年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回頭看了過來。

十四沒想到會在宮外看到阿魚,隻能夠愣在原地。

阿魚歎了一口氣,拿出手帕,爲他擦拭嘴角的污漬,“你如果不習慣,我可以将這些事,交給别人去做。”

“不。”十四握住她的手,可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面前這個人,已經不是曾經的人。

她如今是大秦嘉安帝的養母,是大秦的太後。

哪怕她知道,她如今不過十八歲。

他剛要松開手,那被她用來擦拭他嘴角的帕子,已經塞到了他的手上,下一刻,她才從容的收起手。

十四垂眸,“我幫你做,這是我欠你的。”

在赢廣死後,十四深夜進了宮,向她投誠。

之後,他就成爲了她隐藏在暗中的劊子手。

這些她掌權不服的官員,都是他處理掉的。

動辄屠盡全族。

他知道,赢廣的死,雖然和他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是也有間接的關系。

隻因爲,在狩獵樹林之中的那一支暗箭,也是他的人射出的。

隻要一想到,那支箭原本應該落在阿魚的身上,他就吓得夢裏也會驚醒。

“你不欠我什麽。”阿魚歎了一口氣,随即表情變得淩厲,“既然答應了要做,那麽就做得幹幹淨淨。來人——”

幾個侍衛,押解了一個抱着嬰孩的婦人上來。

“這是?”十四眉心一跳,大概猜出了什麽。

阿魚給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立刻一踹,那原本神情冷傲的婦人,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手中的襁褓,也差點兒摔在地上。

“啊,孩子,我的孩子!”

阿魚走過去,從她手裏将孩子輕松的抱了過來。

阿魚抱到十四的面前,笑着跟他道:“你看看,這孩子生得可真水靈呀,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呢。”

“太後,這是怎麽回事兒?”十四看了一眼阿魚手中的孩子,真的很可愛,粉嫩嫩的,尤其是,他沒有睡着,也根本沒有意識到外界有什麽不對勁兒,正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手也被塞在嘴裏,對着阿魚他和阿魚笑。

雪影上前一步,道:“回大人的話,這人是刑部尚書剛出生兩個多月的孫子,這女人,是刑部尚書幼子之妻姜氏。”

事情很明顯了,事情發生之前,他們的消息走漏了,刑部尚書爲了能夠保留最後一滴血脈,最終讓孫媳婦兒姜氏換上婆子的衣裳,帶着小孫子逃跑。

可惜的是,最後被阿魚抓住了。

“卑職失職。”十四直接跪了下來,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阿魚沒有讓她起來,隻是逗弄着懷裏的孩子,“十四你并沒有什麽錯,畢竟百密而一疏很正常。隻是,哀家不喜歡這種疏漏。這孩子,還這麽小,卻要被人從小教育着,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以後懂事後,就千方百計的想着要向哀家和皇上,甚至是十四你複仇,這未免太過可憐了。”

十四:“請太後讓卑職了結了他。”

阿魚看向那邊被捂住嘴,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姜氏。

她早就已經從最開始的恐懼厭惡,變成了如今的哀求。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孩子也是無辜,不過這母親可不無辜。十四,你處理了姜氏吧。”

“那太後,這個孩子。”

阿魚把孩子抱着,上了一旁的馬車,“哀家自由安排,十四,既然你答應做了哀家的刀,那麽你就不要生鏽。明白嗎?”

“卑職,明白。”

馬車轱辘聲遠去,十四看着地上昏迷的姜氏,直接一劍砍殺。

是呀,離騷做了刀,那麽就做最鋒利的一把,護佑她掌控天下。

他明白,她想要的,不止這些。

可是,那又如何?

*

阿魚看着孩子睡過去,就将孩子交給了雪影,揉着額頭,很是疲憊。

“公主,你不用每次都出來的。”

公主。

也隻有雪影和她身邊的幾個丫頭,還會這麽喚她。

不過才半年不到,她居然就覺得好疲憊。

“冬天又快來了。”這是第四個冬天了。

“雪影,我已經多久沒有見過沈之行了?”

雪影覺得鼻酸,心裏再次怨怪沈之行好狠的心。

“公主,已經有一年了。”

“才一年呀。”阿魚輕笑,并沒有多少悲傷,而剛才她問那個問題,似乎也不是因爲相思。

“公主,這孩子怎麽辦?”雪影詢問。

“你覺得呢?”

雪影看了孩子,表情很喜歡,可開口的話卻是:“殺了吧公主,如果他長大知道了真相,會成爲禍端的。與其讓他那樣,不如現在就死了。”

說到這裏,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等待着阿魚的吩咐。

阿魚輕笑一聲,“留着吧,送進内侍監。”

“是,公主仁慈。”雪影還是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覺得斬草除根最爲保障,不過公主仁慈,她也爲這個孩子高興。

“仁慈?别忘了,這京都血流成河,是因爲哀家。”

哀家。

或許以後還會稱孤道寡。

進了宮,阿魚收到了蕭至寒寄來的信。

裏面特别多蕭至寒式的甜言蜜語,這些話,她每次都會仔仔細細的看,因爲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在這些裏面,隐藏什麽關鍵信息。

别人或許不會,可是蕭至寒會。

今天這封信倒是沒什麽不正常,隻是在信的最後,有一句話——大漢内亂,李家反叛,少國師崛起。

阿魚放下這封信,她沒想到,時隔一年,再次得到沈之行的消息,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李家!

那是大漢皇後家。

阿魚輕笑,“沒想到,少國師也會如此做。”

如果阿魚猜的沒錯,恐怕沈之行和李家之間有什麽盟約,而這個盟約的内容之中,一定有一條就是關于她的。

阿魚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隻能說,沈之行看來是真的恨她,否則的話,怎麽可能用這一招。

“不,公主,我覺得少國師分明就是放不下你。”

“沒錯,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說不定少國師想要挽回公主,與公主重修舊好,才會去找到皇後娘娘,因爲公主你最聽皇後娘娘的話了。”

阿魚表情平淡,對于幾個丫頭七嘴八舌說的那些,她沒什麽感覺。

她偶爾會想起沈之行,很想很想。

可是想他的時候,她的心都是很平靜的。

這個人,對她來說,的确不同。

他們之間,曾經那麽親密。

她明白沈之行這人平靜溫和的面容之下,隐藏的是怎樣一顆高心。

這個男人,分明就是冷血無情的。

而這個人,卻在明白一切都是欺騙後,選擇放她離開。

阿魚總是會想,肉體凡胎之人,可能都會如此,無一例外。

“公主,你要不要寫一封信給少國師?如今我們的通信渠道已經建立了起來。完全有機會将這封信送給少國師。”雪影是一路看着阿魚和沈之行走過來的人。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她總覺得公主或許是在戲耍少國師,可有的時候想要戲耍成功,那麽便是要自己騙過自己。

慢慢的,她就肯定了,公主實際上是喜歡少國師的。

隻是不知道因爲什麽,總也帶了一點旁觀的意味。

直到最終,兩個人分道揚镳。

到如,今她依舊覺得很可惜。

畢竟少國師也是很喜歡公主的。

兩情相悅的人,居然就這麽突然地走向了末路,她這個真正的旁觀者也覺得可惜。

然而阿魚隻是淡淡的搖頭,“他如果想要找我,自然找得到,可到現在我也沒有收到任何一封他的信,既然如此,那麽就代表他并不想見我,也不想知道我的消息。”

更何況是通信呢?

對于這件事,阿魚态度很平常,沈之行的所作所爲,她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對。

包括對方可能打着她的名義,策反了他母後的母族李家的這件事情,她都覺得沒有什麽。

若是她被一個人這麽騙,甚至騙了感情,還騙了一半的人馬,怎麽想也會過不去吧!

别說隻是利用一下李家,就算是屠了李家,這都說的過去。

沒有把對方給殺掉,就已經是顧念舊情了。

這麽想着,阿魚便收斂了心神,“去家将皇兒帶了。”

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至于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偶爾可能會想上一想,但也不在她的計劃之中了。

“時間似乎已經差不多了。”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變得枯黃的葉子輕聲道。

半年過去,冬天就要到了,趕在開春登機的話,正是好時候。

阿魚如此想着。

這半年來,四皇子身量拔高了不少,因爲他現在文化課已經放到了一邊,隻是每日去上學,學認字,以及一些詩詞歌賦。

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在學習騎射。

小小的一個人兒,卻一點都不怕烈陽以及風雪。

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天氣,甚至是生病的時候,他都會去獵場。

就連一些成年人恐怕都做不到的事情,不過剛七歲的孩子卻做得很好。

“季唐,母後,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你做好了準備嗎?”

阿魚憐惜的撫摸赢季唐的頭,盡管這件事情阿魚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罵名,她不怕背負,就如同赢廣一般。

可是,恐怕還得連累這個孩子,與他一起背負罵名。

她若是篡國之罪的話,那麽赢季唐的罵名多半就是亡國之君。

用這樣的方式,“名流千古”,倒也是委屈了這孩子。

赢季唐認真的點頭,他早就已經明白母後想要當女帝。

雖然這件事情前所未聞,也沒有聽說過曆史朝代上有哪個女人做皇帝的,但是如果是母後的話,他沒有任何的不滿。

最多是覺得對不起父皇。

可是看到父皇留給他的信後,他這點想法也就沒了。

“母後放心,母後想要做什麽,兒臣都會配合的。兒臣想要的是馳騁沙場的将軍,而不是坐在這皇宮之中的君王。母後比兒臣更加适合。”

阿魚摸了摸他的頭,“乖!”

于是,嘉安二年初,正式初春時節,登基還不足一年的嘉安帝禅位于太後林氏。

從此大秦,走了第一位女帝!

天下嘩然。

*

“說起來,這位女帝真是了不得。聽聞到現在都還未有二十歲,先是突然成了貴妃,然後天啓帝駕崩,結果她的養子當了皇帝,她就成了太後。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結果誰知道這人還不滿意,居然直接坐到了女帝這個位置。聽聞她登基之時,朝中沒有一個人反對。”

“這話就說錯了,哪裏是沒有一個人反對,分明就是那些反對的人,全部都已經被她身邊的殺了的幹淨。”

“這一次我們去慶賀新帝登基,也能夠瞧瞧這位女帝是何等風姿。我可是聽說,如今朝中不少新貴,都是年輕俊美的男子,你們說會不會是這位女帝陛下姿容出衆,某些方面了得,吸引了那些人!哈哈哈哈!”

說話的人對女帝全無一絲尊敬,因爲這些人都是來自他國的使臣。

就算大秦的百姓聽到,也不會說什麽。

因爲他們本身也都是這麽想的,雖然對百姓來說,龍座上坐的是什麽人并不重要。

可當是一個女人時,大部分的人還是不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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