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沉默許久,換了個話題,“如果天下太平了,你就别當殺手了吧。天下那麽大,美食那麽多,我們可以去看山川大地。”
言清手上動作一頓,最終垂眸,嘴唇顫抖的道:“你身邊,有我的位置嗎?”
“有!”
阿魚斬釘截鐵,“我已經不會愛人了,可我們可以是知己。”
知己。
言清突然覺得,心中滿足。
這是不是代表,他曾經的那些付出,并不是白費的。
“阿魚,你是不是和少國師出了什麽事?”
言清這話讓阿魚表情一凝,随即她用冷漠的語氣道,“我與他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平靜。
可言清卻注意到,她的手緊緊的拽着一根簪子。
很緊。
言清便知事情沒有這麽簡單,爲何道不同?又爲何不相謀?他不在她身邊的半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些事情,言清都想知道。
但又明白,這個時候不能夠再詢問。
阿魚已經很難受了。
“公主若是想要呆在這宮中,那麽我也留下來。”
“不要叫什麽公主,就像之前一樣,叫我阿魚就行。”
說到這裏,她又扭頭,撐着下巴,含笑看着言清,“怎麽?你想留下來?是想留在我身邊當個管事公公嗎?言公公~”
言清挑眉,“或許可以當一個貼身宮婢。”
阿魚被他反将一軍,輕笑一聲,“你不要留在宮中,就呆在宮外吧,留下聯系方式,我有什麽事情,我也可以通知你。這宮中,太危險了,赢廣絕對不是好相與的。”
言清聽到這話後,猶豫了一瞬,見阿魚堅定的看着他,便也點了點頭,隻是神情還有着擔憂。
“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當天晚上,言清就歇在了赢廣睡的暖閣那張床,在宮第二天一早,阿魚就帶着人除了鳳栖宮。
而言清,就混在這些人之中。
等一出了被圍城牢籠的鳳栖宮之後,以言清的武功,就很容易脫離了這秦宮。
而且以暗影樓在江湖上的地位,她就不相信暗影樓在秦宮之中就沒有人。
之前對言清能夠這麽容易,就在後宮之中遊走,肯定也是因爲這宮中有他們的人的緣故。
阿魚并沒有問這些,言清不說,她便也不問。
再說,如今在這宮中。她也不适合有過多的眼線。
那樣隻會增加暴露的風險,讓赢廣提防她。
*
在言清離開後宮之後,阿魚又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
甚至爲了能夠避開蕭志寒,她整天就呆在鳳栖宮之中。
連這鳳栖宮都不出去了,還任由着那些宮中近衛們圍着鳳栖宮。
這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直到這一日,赢廣興奮的來到宮中,“公主,你喜歡圍獵嗎?我們明日就去行宮圍獵,好不好?”
阿魚一聽,趕緊搖頭,“我不出後宮,一出後宮一準會遇到蕭至寒。”
阿魚也不知道蕭至寒在想什麽,一個大吳的丞相,不要體面的呆在大秦賴着不走了。
阿魚實在是不想見這瘋子!
“公主,你還是得見她一面,否則他絕對不會死心,會一直呆在這裏。不光公主,你看着他煩,我看着他也實在是煩的,公主就當做做好事吧,而且圍獵,公主就真不想去嗎?”
阿魚嘟了嘟嘴,“我想去呀,這樣吧,你把他殺了不就行了。”
“如果這是公主想的話,寡人也可以把他殺了。隻是公主真的是這麽想的嗎?若公主應一聲是,寡人立刻派人去把他殺了!”
阿魚表情一僵,最後頹喪的低頭。
且不說蕭至寒根本就沒有那麽容易殺,若赢廣真的瘋批的動手殺了蕭至寒,怕是最後大吳哥大秦兩國就很難和平了。
“哼,那就不要了,否則最後就是阿魚罪過了,到時候又會傳出什麽紅顔禍水,禍國妖女,危害社稷的傳言,我可不背這鍋。”
阿魚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
赢廣輕笑,伸手扶住阿魚的肩。
“若是的到了那一步,大家罵的也應當是寡人這亡國之君。寡人可是弑父殺兄上位的,他們都稱寡人爲暴君,瘋批。所以,這些話也都是應當罵我的。至于公主你的話,自然是這世間最純潔美好的。”
阿魚隻覺得。頭皮發麻,怪惡心的。
“你說這話,可不代表大家也是這麽想的,自古朝政更疊,江山覆滅。最後背鍋的還不都是些女人。”
阿魚挑眉,“最後,我去見她,不過這狩獵才是主要的。”
之前兩次狩獵,阿魚都有目的,未曾好的玩過,這一次倒是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一下這古代狩獵的樂趣。
君王一動,底下人需要動的就更多。
雖然赢廣隻是像是心血來潮,要去狩獵,
然而實際上,這消息在幾個月之前就已經傳遍六宮,
六宮各宮,甚至是禁軍等人也便開始準備。
到了出行這一日,隊伍綿長,從這一頭還沒出皇宮,另一頭已經出了出了這城門。
狩獵之事,對于大秦來說,其實還算是罕見。
畢竟大秦與大吳尚武不同,大秦文武兼備,但又信奉最初聖元皇後的仁慈,并不會每年舉行狩獵,
在聖元皇後看來,殺生損的是自己的福報,作爲後輩子孫,自然也會牢記這一點。
而赢廣本身也不是喜歡麻煩的人,在他登基五年以來,除了國事,也沒什麽愛好,至少并未真正真正狩獵過,
所以這一次,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次狩獵,底下人自然會操辦得好好的。
狩獵隊伍浩浩蕩蕩,氣勢博大。
到了狩獵場,阿魚卻還來不及到處逛逛,就被傳出身體不好,發了熱。
一個太醫診治之後,離開了阿魚的帳篷,正好遇到了匆匆趕來的赢廣。
“她怎麽樣?又沒事?”
太醫道:“回陛下的話,工林姑娘身體虛弱,似是以前受過寒。故而一路之上,舟馬勞頓,便發了熱。”
“怎麽會這樣?”赢廣眉目陰沉狠戾,把太醫拖了進去,“立刻把她醫好,我不想看到她這麽難受。”
“陛下,臣,臣一定盡力。”
“陛下!”
一進去,赢廣就看到賢妃在裏面守着阿魚,他直接道:“你先出去。”
賢妃猶豫,結果就接收到了赢廣狠辣不悅的目光。
“臣妾告退。”
離開帳篷,賢妃面上的卑微就消失,高昂着頭,回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這帳篷,這才帶着自己的人離開。
阿魚睜開眼,就聽到赢廣和太醫暴躁的話,
她輕咳一聲,然後扯了扯赢廣的衣服。
赢廣反應過來,坐在在床邊握住她的手,“你醒了,你覺不覺得哪裏不舒服呀?是不是很難過?你說,你都說出來。”
阿魚搖頭,“沒事,你先讓太醫出去吧。”
“沒聽到嗎?還不快滾出去!”
太醫戰戰兢兢出去之後。
阿魚就坐起身,表情看上去雖然還是蒼白,但是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勁兒。
“陛下,你這後宮之中,看來不太平靜呀,我可不是什麽舟馬勞頓。”
她雖然當初受過寒,但後面練武,算是把這抵消了。
冬日裏若是不注意,都不容易這麽虛弱。
要知道,她可是被這赢廣灌了藥,從隴門城,拉到了這定京城中。
那時候,她都沒有這麽難受過。
這短短半天的行程,又怎麽可能讓她如此?
“陛下,我這次是裝的。”
“裝的?”
赢廣一愣,蹙眉,“這是爲何,你知不知道,寡人有多擔心,你爲什麽不和寡人商量,寡人……”
“我沒事兒。”阿魚也沒想到赢廣會這麽激動,想了想,伸手握住他的手,
“赢大哥,我沒事兒。況且,我這樣還不是因爲你,你這後宮的女人厲害着呢。”
前一段時間,阿魚經常出鳳栖宮,偶爾也會遇到一兩個赢廣的妃嫔,
那些妃嫔大多有眼力勁兒,明白自己不待見她們,便不會往前湊。
故而,倒也相安無事。
可是,後宮怎麽可能會有真正的安甯平和。
這才多久,就有人算計她。
她這場病,不生可沒有辦法揪出幕後的人。
而赢廣也是聰明人,聽到阿魚這話之後,便也明白了過來。
他臉色難看,半晌直接瞪着阿魚,“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所以才會故意如此?你何必這樣,寡人可以替你查出來那些人!隻要抓住了那些人的馬腳,就算錯的,寡人也會殺!如此,你根本不必這樣,吓了寡人一大跳!”
總之,現在赢廣很是憤怒,偏生阿魚如此,又是因爲他那些女人的緣故。
阿魚見狀,嗤笑了一聲,“怎麽?陛下你是濫殺無辜之人,難不成我也是?”
這句話直接把赢廣給噎了一下,他冷哼一聲,“那你的身體沒事吧?不會真的給自己吃了什麽不該吃的吧?”
“我身體自然不會有事,就是昨晚沒睡,所以才會睡過去。”
阿魚還沒有那麽愚蠢,半個月之前她,就發現自己的飯菜之中被人下了藥。
那個時候,她就将計就計,讓人以爲她吃了那些飯菜,事實自然是沒有吃,
而在之後,又陸續的出現了各種小手段。
比如鳳栖宮宮女身上的衣物是被某種藥物浸染過的。
這種藥物對這普通人沒有事情,但對吃過那些飯菜之中藥物的人,可是緻命的。
長久下來,就會導緻身體越來越虛弱,最後就會直接一命嗚呼。
不過,這還不是對方最狠毒的。
之後她又在鳳栖宮院子裏,以及房間之中的地闆下面,發現嗯啦被埋了幾個香囊。
這香囊之中的也放了藥物,這藥物平日裏了聞着,也絕對不會有事情,甚至還有驅蟲驅蚊的功。
然而一與前兩種藥物混合使用,哪怕隻是聞着,最後都會導緻人精神錯亂。
這背後的人,不僅是想要她成爲一個病秧子,甚至還想把她變成一個瘋子。
她也無語,這些人是有什麽愁什麽怨,對她這麽狠。
阿魚自己都覺得很是無語,同時也更加能夠表現出此人的心狠手辣。
阿魚明白,不能夠再被動,必須要主動将這人給找出來。
而這次狩獵,便是她的機會。
傍晚時分,賢妃再次帶着赢季唐來到阿魚這裏。
赢季唐在看着阿魚虛弱的躺在床上,眼淚都要下來了,直問姐姐哪裏不舒服?
阿魚哄了他兩句,把他打發出去之後,就和賢妃說話。
“你怎麽把孩子都帶過來了?”
“季唐他很擔心你,所以我才會帶着他來老狼你。林姑娘,你沒有事吧?”
“還是覺得身體乏得厲害,沒有什麽太大的事情,隻是這一次狩獵,原是想要好好騎騎馬的,如今怕是還得過兩天。”
“沒事,這一次陛下準備狩獵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時間,林姑娘一定能好起來的。”
“希望借你吉言,病怏怏的,我可真不習慣。”
阿魚便與她說了會兒話,然後裝作很累,賢妃便帶着赢季唐告辭離去。
而在賢妃離開之後,赢廣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你懷疑是賢妃嗎?”
阿魚道:“不是懷疑,是肯定。她身上,也有一種藥。她掌管着後宮,能夠在鳳栖宮之中動手腳的人,也隻能是她。畢竟那些東西我看過,都是埋下去不久的。”
“隻是我不懂,她爲什麽要對我動手,總不可能是因爲我住進了鳳栖宮吧。”
赢廣蹙了蹙眉,坐過來道,“你對老四有什麽想法?”老四也就是赢季唐。
“我能對他有什麽想法?人倒是長得乖乖巧巧的。不過這人有些不對勁,總是叫我姐姐,叫得我平白比你矮了一輩。”
“他就是覺得你漂亮,這臭小子。”赢廣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你準備怎麽處理她,要不我直接把人殺了。不過以後季唐就得你養着了。”
阿魚聽着赢廣如此輕描淡寫的就要處置一個人,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再怎麽也給你生了個兒子?你怎麽能說的這麽平淡?男人莫不是都是如此?”
赢廣冷哼,“季唐并不是她的兒子。”
阿魚聽到這裏,便明白了。
她就說,她救過赢季唐,這賢妃總不可能真把她弄死吧,
“如今來看,不過就是後宮權利,說來說去,還是你的原因。如此,你就把他抓起來審問一番,問問原因吧,不要錯怪了好人。”
“如果公主真覺得賢妃是無辜的,也不會告知寡人。”
阿魚冷哼,她自然是找到了明确的證據後,才會如此。
隻是想想,也覺得怪疲憊的,
畢竟這段時間賢妃與她之間也算是有幾分親近。
可誰知道,這些親近到頭來不過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