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殺四方的阿魚三局三輸。
“之行!”阿魚打散面前的棋盤,幽幽的看着沈之行,“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沈之行眨了眨眼,溫柔道:“阿魚,你要跟我說,否則我不明白的。”
“可是……”阿魚走到他身邊,從身後,趴在他身上,對着他耳朵吹了一口氣,“之行我說過的,你得想阿魚在想什麽。”
沈之行緊握了一瞬手中的棋子,手捏成拳頭放在了腿上,側頭看着嬌顔似畫。
“阿魚,我輸了,所以你可以提要求了。”
阿魚一怔,放開他,側頭踢飛腳邊的石子,嘴拉得老長,“之行,你真是個沒趣的人。”
完全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沈之行垂眸,面色包容,并不生氣。
阿魚像隻是随便說了一句,就小跑了幾步,跪在了亭中,回首對沈之行招手:“之行快過來,跪我身邊。”
沈之行松開緊握的手,細白的粉末撒在地上。
——那是一顆白子,阿魚靠他太近,一晃神,棋子就碎了。
他将手放在身後在衣服上将剩下的粉末研磨掉,這才走到阿魚身邊跪下。
“你就不問我爲什麽讓你跪呀?”
“我答應了你。”
阿魚展顔一笑,随即指着前方道:“之行,我們朝着這個方向磕三個頭吧。”
“好。”
兩人沒有再言語,一同磕頭。
一磕。
——母後,你的小阿魚回來了,不知你的香火可曾斷絕過。請原諒女兒不能在你靈前,親自忏悔。
淚水斷了線似的滑落。
二磕。
——母後,我帶我的夫婿來看你了。雖然女兒并不喜歡他,但是女兒這輩子的夫婿隻會是他。他是女兒能再苟活一次的緣由,是讓女兒重上青雲的關鍵。
三磕。
——母後,女兒答應你,永遠不會被愛所噬。不會像你一樣,錯付滿腔真心給那昏君,最終死也背負罵名。女兒這輩子,會成爲那人上人,讓那些殺人兇手,付出代價!
這一次,阿魚久久未起身,她雙肩顫動,悲泣聲從喉間溢出。
沈之行亦跪着,最終他伸手扶起阿魚,任由對方依賴的靠着他。
過了許久,阿魚點他的心口,“你就不想問我,爲什麽突然磕頭?”
“不問。”
之前覺得他悶,這會兒他的安靜,卻被她理解爲體貼。
她緊緊抱着他,深吸一口他身上的蘭草香。
那種想要得到這個人的貪婪再一次湧上心頭。
她的性命、想要的權勢、報仇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
“之行。”阿魚仰頭,滢滢水眸說不出的可憐。
沈之行低頭看她,默然無言。
她勾住他的脖頸,湊近他的唇,沈之行扭頭,唇瓣隻貼着他的側臉而過。
“阿魚,不能再這樣了。”沈之行的聲音似乎更冷了幾分。
“可是我們有過。”
“阿魚。”沈之行爲她挽了一絲鬓發,神色溫柔又堅定,“欲,是人的本能;克制,亦是人的本能。”
阿魚眸中閃過暗光,扶住一旁的柱子站了起來,背對着沈之行眯眼不悅。
她捂着心髒的位置,還真是跳得歡快!
“阿魚……”
阿魚轉頭,楚楚低聲道:“我知道,是我強求了,我知道要嫁人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不是——”
沈之行頓住,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就在這時,戴着面具的解冰出現:“主子,該回宮了。”
這宮,是指登月宮。
“這麽快嗎?”
王側妃那個工具人還沒來呢。
“我舍不得你。”阿魚拉着他的衣角,不想放開。
沈之行俯身,“阿魚,對不起,我得離開了。”
阿魚明白沈之行說了,那便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到現在,她還并沒有成爲他的例外,讓他破例。
“是。”
她扶柱看着沈之行的背影,他們之間的距離,猶如天塹。
然,她非要跨越這天塹。
就在這時,沈之行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眸看向了她。
阿魚面色立刻轉變成依依不舍,哪怕她覺得這麽遠沈之行應當是看不到的。
斯人若彩虹,遇見方知有。
這世間怎會有沈之行這樣的人?
對方徹底離開,阿魚卻久久伫立。
“上來吧。”阿魚扭頭,看向涼亭斜坡處。
那裏荒草叢生,似是無人。
“再不上來,本公主就讓人把你打下山去。”阿魚劫咧着嘴,聲音故作陰冷。
“别别别,施主!小僧馬上上來。”
“咦?”
阿魚扶住柱子探身往斜坡看去,就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和尚正背着個背簍,艱難的往上爬。
“本公主還以爲是個宵小在偷聽呢,沒想到竟是個俊俏小和尚。”
阿魚這調戲的話一說出,那小和尚腳下一滑,又下去好一截。
阿魚生怕他羞憤之下摔死,故大發慈悲沒有再說話。
她一閉嘴,小和尚猶如神助,竟是以極快的速度爬了上來。
他蹑手蹑腳的站在不遠處,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阿魚。
“哼!怎麽了?小師父敢在那兒偷聽,如今竟是不敢看本公主一眼?”
“小僧絕不是故意偷聽!”小和尚面紅耳赤的反駁。
阿魚坐在亭子的橫杆上,看着他撇嘴:“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了?”
“不是……”
阿魚‘噗嗤’一笑,“你個小和尚倒是有意思。小師父生得挺俊俏的,這樣吧,小師父告訴本公主你叫什麽名字,本公主就不怪罪你‘有意’偷聽如何?”
阿魚這話倒不是胡說,這小和尚也生了一雙狐狸眼,面若春曉之花,唇紅齒白的,生得極爲讨喜。
難得的是氣度很是不凡,灰色僧衣沾染了泥土,也不會顯得狼狽。
“小僧潤青。”
“咦,這倒是個好聽的名字。”阿魚跳下橫杆,湊近他,“小師父長得極爲面善,不如幫本公主一個忙?”
潤青慌忙後退,結果被石子兒絆倒,狼狽的坐在地上,“小僧,小僧……施主請言。”
阿魚無奈,“小師父這是把本公主當成洪荒猛獸了?”
潤青站起身,小心翼翼瞅了阿魚一眼,又紅着臉低頭。
潤青覺着,這洪荒猛獸也沒有阿魚這麽可怕。
“小師父,我乃大漢容華公主,剛才那位是少國師沈之行,你想辦法讓人知道,我倆在清源寺相會,如何?”
潤青義正言辭:“施主不用試探,小僧不會出去妄言。”
“不是妄言,是本公主想讓人知道。”
“施主不必再試探,小僧若說出半個字,就讓佛祖降罰。”說完背着背簍快步離開。
阿魚氣得跳腳:“好一個蠢笨小秃驢,潤青是吧,本公主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