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因爲驚惶,以及沈之行話語之中的疏離愣在當場。
沈之行今日穿着一件紫色鑲金邊袍子,肌膚宛如一塊無瑕美玉熔鑄而成玉人,即使靜靜地坐在那裏,也是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
“咦?好一個漂亮女娃娃!徒兒,你和這女娃娃是什麽關系?”
敞着胸膛、肥頭大耳的和尚,誇張的大笑道。
“大膽!”
阿魚還沒說什麽,雪影就憤怒了,“你你你,大膽!這是大漢容華公主,豈是你能夠調侃的人,你——”
“雪影,住嘴!”
阿魚掐着指尖,勉強平靜的給這穿着紅綠衣袍的和尚行了一禮,“大漢公主林魚,見過歸一大師!”
“咦?”
歸一和尚挑眉,盯着阿魚的眼神意味深長起來,“你居然認得我,莫不是那你父皇偷偷摸摸帶你看過我?”
阿魚起身,瞥了一眼沈之行後,含笑道:“有幸曾在大師與父皇對弈時,見過大師風采。過去多年,亦不敢忘。”
“哈哈哈,好一個會說話的女娃娃!”歸一和尚拍了一下沈之行的肩膀,“小徒弟,師父覺得這女娃娃不錯,若是我的徒媳,師父是認的!”
阿魚心中一動,眸光輕閃,琢磨着這歸一和尚的話有幾分真心。
“大師慎言!容華公主即将成爲我大吳福王妃!”一直沒說話的荊芥,在此時皺眉嚴肅道。
“福王妃?又成不了。”歸一和尚小聲嘀咕,除了離他最近的沈之行,無人聽到。
“歸一大師的确應該慎言,我與容華公主并無關系。”沈之行淡淡道。
他這話一出,場中就有些寂靜。
阿魚立刻咬了一下舌頭,疼痛之下,眼淚瞬間落下。
“哎喲喲,你個徒兒,你看看,你把人女娃娃都給弄哭了。”
“不,大師,不是之行的錯。”阿魚說完這話,就被自己這綠茶味十足的語氣弄得有一怔,快速低頭才掩飾過去。
哎,看來她要在這條綠茶路上狂奔了。
“花和尚,不要再扯這些了,我們快點兒動手,把之行體内的毒給逼出來。”
三人之中,手拿浮塵、面容嚴肅的中年道人沒好氣的道。
他身穿道家長袍,長袍之上有淡淡的金絲邊,在陽光下閃着神聖的淡金光,凜然不可侵犯。
不等歸一和尚說話,中年道人的目光落在那站在一旁冷清的青年身上,“長生,你認爲呢?”
被稱爲長生的青年“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烏黑的長發一瀉而下,并未束起,很奇怪的,尋常青年男子披頭散發,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淡然脫俗。
“急什麽嗎?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毒。”歸一和尚不悅的譏諷,轉頭跟阿魚說話時語氣卻甚好,“女娃娃,借一間屋舍給我們,可否?”
阿魚笑容勉強,“當然可以。”
她看着那三人并沈之行進了院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之行!”她突然開口。
沈之行頓住,回頭看她。
“等你眼睛好了,就能看到我了。”
沈之行垂眸,沒有回答她。
他們進了房間,關了房門,隔絕了她的視線。
阿魚面上平靜,心中卻很是急切:“爲何?爲何他們這麽早就出現了?按理來說還有三個月才對,我不可能記錯。是因爲我的存在,才會讓劇情提前嗎?”
阿魚此時心中的焦急超過了昨夜。
這三人的出現,令她突然意識到,她避開了被山賊擄走的節點,就意識着從那一刻開始,她熟知的話本劇情,就像脫缰的野馬,不受控制了!
“公、公主,那個和尚真的是我們大漢萬佛寺的歸一大師嗎?怎麽……”
怎麽和傳說中完全不一樣?
雪影覺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阿魚沒回答,走過來的荊芥看了阿魚一眼,回答了雪影的問題:“那三位分别是大漢萬佛寺的歸一大師,大秦衆道觀白羽道人,以及我們大吳國師長生上人。”
“什麽?他們、他們和沈公子……”
荊芥抿唇,阿魚斜眸看他,眼帶疑惑。微風拂動她的發絲,像是在他心頭撓動一般。他手指微蜷,後退一步。
“今日我們上山剿匪完後,他們三人出現了,并說……一起收沈之行爲徒。”
從荊芥這裏确定答案後,阿魚徹底信了。
——沈之行被歸一三人收爲傳人的劇情提前了。
“哇!那麽從此沈公子的身份,不是比公主還要高?”雪影驚歎。
阿魚點了她的額頭一下,笑容有些浮于表面,“何止是比本公主高,我父皇都沒他厲害了。”
從三百年前先祖舍人皇身份,自命天子開始,神權就淩駕于皇權之上了。
“這麽厲害嗎?”雪影眨眼,随即歡喜,“公主對沈公子這麽好,他飛黃騰達了,肯定會念着公主的好的。”
阿魚想,她恨不得沈之行一無所有、眼瞎腿斷一輩子!
大漢萬佛寺乃天下僧人以及信徒的聖地;
大秦衆道觀乃天下道人及信徒的聖地;
大吳國師所居登月宮亦超脫皇權。
三地超脫皇權,被三國共同奉爲聖地,代表神權。
大乾滅亡,最後一任乾國人皇自、焚于乾宮。
自此,世間再無人皇!
漢、吳、秦三國皇帝爲了消弭叛國之罪,鞏固自己的地位和政權,自稱其權力出于神授,是秉承天意治理天下,乃天之子。
那是,神權崛起之初!
被三人收爲傳人的沈之行,真可謂是一朝飛升了!
諸多事情一起發生,阿魚反而淡定了。
因爲早知這劇情,故而阿魚才沒有走過“棍棒馴養”沈之行這條路。
畢竟沒有足夠的時間,馴服不了沈之行這大魔頭。
看來,接下來的路,會更艱難。
阿魚突然露出明媚的笑容:“荊将軍,山賊你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準備送去官府。”
“這樣呀。”阿魚突然上前一步,湊近荊芥,拉過他腰間的穗子把玩,嬌笑道,“荊将軍,你可以讓本公主見見他們嗎?”
理論上是不可以的。
可是荊芥此時思緒被她的眼神、她身上的味道、她的聲音給霸占了。
她,給他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那個人,曾經也喜歡把玩他的穗子。
他牙齒緊咬,腮幫子鼓起,壓抑内心翻湧的情緒,“公主想做什麽?”
“懲罰他們呀。”阿魚嗔笑一聲,眼神卻清淩淩,近似無情,卻帶有明晃晃的殺意,“他們得罪本公主了,本公主不能放過他們,荊将軍覺得呢?”
荊芥垂眸,悶聲道:“我帶公主去。”
阿魚笑得眉眼彎彎,仿佛剛才殺氣騰騰的人不是她一般。
“荊将軍,你可真好。”
又來了。
這句話那個人也說。
荊芥手緊緊握着,幾欲生生折斷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