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别掙紮了,你是逃不出天命約束的。你以爲,你有今天是靠你自己争來的?這一切都是天命安排,包括你的千年帝位。我早說過,你不是命定之主,而天命帝君早已臨世,你不過是一代君王的鋪路石,你的存在都是爲了他。六郎,你的結局早已注定,隻等時間驗證一切。”
面對君父的紮心言語,天帝倔強地回道:“您既然如此笃定,爲何還要苦苦抗争,安心接受自己的命運不好嗎?”
君父沒有回答,而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卻讓天帝一背芒棘。他不信君父所言,應該說他不願相信所謂的命運。可是,如果自己從未相信,那麽這些年來他一直努力抗争的又是什麽呢?
天帝笑了,仿若在嘲諷自己。他好像突然猜到了君父口中那個天命帝君的身份。
當年,他自斷紅鸾,已然清心寡欲,卻莫名其妙地夢戲月華,鑄成荒唐;自己明明是靈寶天尊的關門弟子,可後來,他老人家還是給予了司劍除名分以外所有的愛護和提點;還有君父那句:“你的存在都是爲了她。”……
“君上!君上?”
文史天官的聲音打斷天帝的思緒。他回過神,就見禦座之下,隔着數級台階的距離,文史天官拱手而立,恭敬地禀話道:
“北滄神君到了,正在外面候着。”
北滄,這個少時就與自己關系不睦的五哥,自己當上天帝後也不忘适當地給予一些“關照”。
當時,就連公認脾氣不小,本事不大的遲光都如願做上了仙刑司掌事;而同樣母族沒什麽勢力的獻光更是成爲戰神,統領天兵,威風無限;反觀這位龍族出身的五郎君不僅隻得了北海司水的差事還連君父賜予的君号都被剝奪了,美其名曰爲了對長姐的尊重自請更名。不僅如此,天帝還有意扶植南海司水制衡北海,成就了北滄這位多年對頭。
天帝知道,北滄對自己從未臣服,他一直隐忍不發不過是時機未到。前陣子,他想與南海結親,旁人都說他被美色所惑,竟肯向對家低頭,實際動機卻早被天帝看透。這些年,他從未停止拉攏東海和西海,現在又向南海示好,其實是想用姻親拉近他們的距離,最終将四海勢力歸攏到自己手中才是目的。
衆所周知,仙家有規制的兵力主要爲三隻,天庭的天兵、陰司的陰兵,還有四海的水軍。這麽一來,北滄葫蘆裏裝的什麽藥就一目了然了,卻不知天帝等的就是他的不安分。
天帝挑了下嘴角,沖文史天官道:“他向你道過歉了嗎?”
文史天官一愣,惶恐道:“這個——下仙哪敢啊?”
“呵,”天帝輕笑了下,“他就是那個脾氣,眼睛裏裝不下幾個人。放心,有本君在,會爲你做主的。叫他進來吧。”
北滄來到天帝面前,看了眼一旁的文史天官,這才依矩行了禮。對于北滄行禮的敷衍,天帝早已習慣,也無心與他計較,便直接了當地問道:
“北滄神君突然求見,是有什麽要事嗎?”
此話在北滄聽來是要自己有事趕緊說,說完立馬走的意思,心裏自然不悅。他擡頭看了天帝一眼,卻見他面色蒼白,眼眸暗淡,毫無神采不說,還透着一股十足的病态。加上之前獲知的錦緞上的血迹,北滄幾乎可以确信天帝身體有恙。
“帝君看起來有些疲憊啊。可是這次下界勞了神?”
北滄看似關心卻話音不善,天帝聽罷隻是簡短地回了句:“本君無礙。”
這反讓北滄覺得他是欲蓋彌彰,于是緊追着又問:“帝君突然下界,可是下面發生了什麽大事,需得帝君親臨處理?”
“無事。隻不過君父入夢交代了本君一些事,才特地下界看看。”
一提到君父,北滄不禁情緒激動,“哦?你見到君父了?他同你說了些什麽?”
天帝隻是笑笑,“合适的時候會讓你們知道的。”
聽對方搪塞,北滄自然不悅,卻也不好多說什麽。他觀察到天帝說話時一手使勁摳着座椅,像是在努力克制,便更加笃定對方身體出了問題,還是大問題。
“話說回來,你求見本君究竟爲的何事呢?”
北滄這才想起自己的事,于是說道:“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我向西海水君求娶他的妹妹,他已經答應了,準備擇日完禮,故請用乾坤殿三日。”
天帝心裏頭噗嗤一笑,三日?也不怕把你腰閃了?卻還是忍了,故作慎重地念了句:
“西海水君的妹妹?本君有點印象,怎麽記得她——”說着将眼神投向文史天官。
文史天官忙接過話來,“娉瑚仙子曾經結過仙侶,隻是不知因何下了婚貼卻遲遲沒有完禮,一拖就是三百多年,前些天剛退了婚貼,解除了這段關系。”
“哦——本君怎麽說有點印象呢?”天帝嘴上說着,心裏卻滿是嫌棄,“可本君又記得你原本心儀的是南海水君的甥女,怎麽突然就改變了心意?”
提到這件事北滄原本是氣不打一處,卻不好在天帝面前發作,隻能說:
“那都是謬傳。南海水君的甥女年紀還小,屬實是不合适。”
“也是。如果你當真要娶的是他的甥女,這輩分不就亂了?”天帝說着竟哈哈大笑起來,一時激動連連咳了好幾下才止住。
“好了,你的要求本君準了。文史天官記下,等日子定了依禮安排就是。”
北滄剛要告退,天帝看了眼一旁的文史天官突然道:
“文史天官,你的臉還沒好呢?也不去仙醫館看看,本君身旁的人,這臉面還是要顧的?”
北滄不傻,立刻聽出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盡管不願,還是沖着文史天官微微施禮:
“那日是我太激動,誤傷了文史天官,實在抱歉。”
“不敢不敢。”文史天官連忙還禮,“是下仙處置不當,讓神君誤會了。”
不管怎樣,天帝算是逼着北滄道了歉。待他走後,天帝看着文史天官責備道:
“你好歹也是天宮司掌事,腰闆何時能給本君挺直了?”
“下仙知錯了。”
依舊是那副卑微的模樣,天帝無奈地搖搖頭,“算了。去把止淵叫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