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小侍婢剪了薔薇花枝插在花瓶裏,歡歡喜喜地經過長廊。長侍看到忙将她叫住,斥問道:
“你這是做什麽?”
長侍一臉嚴厲,小侍婢詫異不已,回道:“這就去爲尊上布置寝殿啊。”
話音剛落,九哥哥恰從旁經過,顯然什麽都看到聽到了。就見長侍臉色大變,忙俯身懇請:
“新來的丫頭不懂事,請尊上寬恕!”
小侍婢一臉懵懂,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但見長侍的樣子也趕緊跟着跪下。
九哥哥卻隻是淡淡地丢下一句:“教教規矩!”然後頭也不回徑直而去。
長侍這才起身,氣憤地瞪着小侍婢,掄起胳膊眼看就是一巴掌要狠狠抽下去。不想沒等落下,胳膊卻被人抓住了。長侍正在氣頭,剛想轉身呵斥是哪個不長眼的多管閑事,卻轉瞬熄了火,恭順施禮,
“祭司大人有何吩咐?”
化羽平靜地回道:“尊上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然後朝小侍婢手中的花瓶看了一眼,接着微微勾起嘴角,溫和地說道:
“這花長在花莖上,花開花落依循自然法則。你這花瓶雖然漂亮,卻是困住她們的牢籠。所以,剪斷花枝的花雖美卻開不過兩日。尊上喜歡薔薇,是喜歡她們自由生長,而不是被束縛在狹小的花瓶中。”
化羽說完這些轉身趕上九哥哥,“幹嘛不把話說清楚,瞧把人吓的!”
化羽說得很是随意,九哥哥卻停下腳步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
“你總是這般嗎?”
化羽一愣,卻聽九哥哥接着又說:“以爲自己是太陽?”
明白九哥哥所指,化羽不由一笑,故意回道:
“做太陽不好嗎?照亮世間,溫暖萬物。”
沒想九哥哥卻沒有同他玩笑,而是一臉嚴肅地看向他,
“太陽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也有無法溫暖的生命。”
化羽再次一愣,看着九哥哥的眼睛有些恍惚。對方卻又說:
“親切,友善,那是普通人的特權。規則的制定者和維護者并不需要。我也做不到讓天下盡知我心,我所能做的,就是确保規則是值得被維護的。”
九哥哥的話讓化羽有一絲觸動,他剛想說些什麽,突然一個侍衛匆匆而來,看到九哥哥先是一愣,然後才趕忙施禮,問安之後方試探着說道:
“黑童大人請祭司大人回府一趟。”
化羽的住所一直都是初來時的位置,在石頭城最主要的議事石殿旁側有一小院,距離九哥哥寝殿不遠,通往淩秀子的書房也十分方便,看起來卻很是低調,所謂府宅隻是一種尊敬的說法。
化羽懵了,黑童喊他回家?這鬧得哪一出?而此時,一旁的九哥哥卻仿佛化羽附體,露出了頗爲好奇的表情。
侍衛見狀這才把話說明:“是——是可頌姑娘與人生了争執。雖然,一幹侍從仆役都歸黑童大人統領,但畢竟是祭司大人的侍婢,大人他不好獨自定奪所以才請您回去商議。”
化羽依然有些發懵,卻還是同那侍衛回去了。院子裏跪着兩個婢女,一個是可頌,另一個也不面生,隻是化羽不記得她叫什麽,實際上是負責園藝的阿傛。
可頌臉上有明顯的紅腫,應是被人掌掴過,反觀那阿傛臉上雖然幹淨,但手背小臂上有不少抓傷,衣服也有被撕破的地方,看起來二人方才經曆過一場“惡戰”。
台階上的黑童背着手,表情微妙地看着兩個丫頭。待化羽回來,茫然地問起發生了什麽,這才告知事情緣由。
原來,化羽一向樸素,院子裏也是一幹二淨,阿傛想着趁花季天氣最适宜的時候撒些花種,弄個小小的薔薇園出來。她今日剛想行事,卻被可頌阻攔,可頌說院子如何布置她已經規劃好了,說什麽也不給阿傛種薔薇。阿傛心想自己本就負責園藝,履行自己的職責被橫加幹涉不說,對方還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大有點狗仗人勢的感覺,便出言不遜貌似傷了可頌的自尊。可頌忍不了被羞辱也出言還擊,據說争吵間還推搡了阿傛。結果阿傛身高臂長,一巴掌就甩在了可頌臉上。接着,兩個氣急敗壞的姑娘就厮打在一起,恰好被黑童帶隊經過,才将她們分開。
臨了,黑童有點故意意味地說道:“不管因何原因,互相辱罵毆鬥均觸犯城規,阿傛這邊我就依矩懲戒了,寫千字悔過書,認識錯誤後罰去與奴役同工,料理花肥七日。若還不知悔改,再行重罰。”
說罷,便饒有意味地看着化羽,那意思分明是,我的人我處置了,你的人看你怎麽辦吧?
化羽深吸口氣,心想黑童你可以啊,這是架着我不給台階下啊,再一側眼,九哥哥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過來,站在不遠不近地地方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化羽于是走上前,詢問可頌:
“阿傛負責園藝,你爲何不讓她在院子裏種花?”
可頌輕聲細語道:“她要種一院子的薔薇。”
“薔薇有什麽問題嗎?魔界以薔薇爲貴,魔域中更是人人喜愛薔薇,石頭城内也是遍開薔薇。這裏空置已久,她想種些薔薇也是好意。”
“就是!”一旁的阿傛剛領了處罰,憤憤道,“尊上最喜歡的也是薔薇。你不讓種,分明就是藐視魔尊!”
“不是的!我沒有對魔尊不敬。”可頌說着眼淚又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那是爲什麽,總不會無緣無故就使性子吧?”
“我——這院子的布置我的确另有安排。總之,與阿傛姐姐發生争執是我不對,我願意接受懲罰!”
可頌說着,一個頭叩在地上。
化羽看了看黑童,又看了看地上的可頌,“既然知錯,就向阿傛道歉!”
可頌二話不說,乖巧地轉身,面向阿傛就是一個叩首大禮,
“方才對姐姐無理,是我不懂禮數,肆意妄爲,還請姐姐大人大量,原諒我吧!”
對這番聲情并茂的“誠懇認錯”,阿傛卻隻是輕輕哼了一下,翻個白眼沒去理會。
化羽卻沖黑童笑道:“讓你見笑了。可頌我自會罰她,讓她日後定不敢放肆。”
黑童聽這話心裏頭“呵呵”樂了,一句“自會罰她”就打發了,這不是明顯地袒護嘛?可是,這種小事他又何必跟化羽較真?他看到九哥哥此時已經轉身離開,那架勢大約是生氣了,于是故意回道:
“你的人自然是你做主。不過,可是要管好了,這次隻是我,倘若下回鬧到尊上那兒,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說罷,拍了拍化羽的肩膀,帶着手下和阿傛離去。
化羽看着可頌歎了口氣,然後徑直進屋,可頌也巴巴地跟了上去。化羽遞給她一條帕子,問了句:“臉怎麽樣?”
可頌拿帕子捂着臉,“疼!”
“還逞強嗎?”
可頌的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爲什麽不讓阿傛種薔薇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