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閃回十八歲那年,群山之巅,風動落英,梨蕊似雪,那如仙子般的姐姐一舞驚鴻,也驚豔了少年青澀雙眸。在她身邊,站着兩位一樣姿容絕倫的姑娘,一個嬌俏可人,每個眼神都透着機靈古怪;一個娴靜端莊,舉手投足皆如清風徐徐。
可歎,梨花不耐早春寒,斯人已随清風去……
化羽驚訝地瞪大雙眼盯着面前這張似是故人的臉,從她那情緒飽滿的眼神中可以确認她認得自己。
“可頌?”
她的眼淚頃刻間斷了線,緊咬着嘴唇使勁點着頭。
“你——”化羽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弄得這般模樣。然而,即便背後沒有長眼,也能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于是改口道:
“你——跟我走!”
化羽将可頌暫時安置後便先行離去。門響了,可頌以爲是化羽,迎上前卻是照顧她梳洗的侍婢,她順從地任侍婢“擺布”,内心滿是緊張和不安。
此時,化羽正如常向九哥哥述職,最後還提出了一個新的主張。
“你說讓魔族和志怪一族通婚?”九哥哥對這個提議既意外又頗感興趣。
“不僅允許通婚,還要不再限制志怪族人的生活區域,使其可以和魔族真正融合。”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九哥哥笑了,“志怪族人雖然天賦異稟,終歸還是凡人。爹爹當年憐惜他們在凡間受到迫害才允他們在魔界立足。劃定區域也是考慮到凡魔差異,不想各自受到侵擾産生不必要的摩擦,千年以來一直如此從未有過争端,你卻要颠覆這個制度?爲什麽?”
“當年,前輩既對蒼生心懷悲憫,又肩負魔族興衰重任,定此兩全法也是用心良苦,讓人心生敬佩。隻是,今時已不同往日。魔界經曆重創正值百廢待興。這并不隻是魔族一族的責任,同樣也該是志怪族人應該擔負的。既然千年以來,兩族都能和平相處,從無争端,說明兩族并無根本的利益沖突,反而是一榮俱榮的存在。而且,如今這代志怪族人都是在魔界誕生長大的,魔界與他們而言早就是家園。而守衛家園,建設家園本就應當是他們的責任,如今之事應當團結一心,如果再分得那麽清楚,反而是自己生分了自己人。
我在北地遊曆多年,也在志怪族人建設的王國生活過,對他們也算有一定的了解。當年志怪一族被凡人排擠不得安身之地,後又被奴役,無非是當權者看重他們不同一般凡人的特異能力,多讓他們從事繁重勞作。當年是被逼迫被驅使,而今是爲自己生活的家園盡力,正是他們身上的超凡能力得以施展的時候,爲什麽要拒絕這天然的幫手呢?
我的血統半人半妖,又出自仙門,尚能就任祭司,得到大家的認可,說明魔族的包容度很高,對我尚能如此,何況是在這片土地上共生共息了千年的鄰裏呢?
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不是一直爲魔族人口不見增長煩憂嗎?魔族雖然壽命悠長,但孕育每一個新的生命卻是耗費頗多。一場戰事造成的虧空彌補起來便非常艱難。志怪族實爲凡人,他們繁育後代的方式和凡人無二,兩族通婚或能提高新生命的孕育速度,你想要的人丁興旺也或很快就能實現。”
化羽一番陳述九哥哥未插半言,待他說完這些才回道:
“你說的這些理由确實很有吸引力,讓我不得不願意考慮這個提議。可是,你隻說服我可不行,還需在廷議上說服各位長老,甚至在民意征詢中得到多數支持才可行。還有,你要知道即便兩族可以在同一區域和諧相處,但涉及血統問題他們的态度卻未必如你所想。”
都說九哥哥獨斷專行,但在涉及民生事務還是相當顧及百姓感受。化羽微微一笑,點頭表示理解。公事談完,九哥哥原本還想聊些别的,化羽卻急着告辭,九哥哥雖然笑着應允,卻深感今日他的行爲一反常态。
可頌坐在空曠的房間裏等待化羽,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喘息,甚至稍微調整一下發麻的腿部姿勢都顯得謹小慎微。外面外傳來有力的腳步聲,随着門開的聲音,可頌趕忙起身,腳下一麻身子向前歪去。化羽搶步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可頌慌張地看着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這還是當年那個不名一文的少年嗎,怎麽那時沒有發現他這張臉生得竟如此好看?
可頌還在出神,化羽已經扶她坐穩。眼前的可頌梳妝整齊,與方才見面時的狼狽模樣判若兩人,比起記憶中顯得成熟了不少,卻依然美得溫婉大方。
“可頌,”他連聲音都那麽好聽,“現在可以告訴我,當年離開四羽閣後發生了什麽,你又爲何會到魔界,會出現在這裏?”
可頌唇未啓,眼淚先吧嗒吧嗒往下掉,看得化羽一陣心裏難受。于是,她頂着這張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面龐,邊抽泣邊斷斷續續講起久遠的事來。
可頌上來就讓化羽先吃一驚,當年密室中寫有《修元經》的那些紙傘就是被她拿走的,準确地說是被她一起的人拿走的。原來,四羽閣大亂的時候,山子抱着僥幸心理去往此前化羽被關的密室查看,竟真的發現了半本《修元經》的蹤迹,他于是和可頌一起帶走那些紙傘,然後一把火燒了整個無名居,趁亂下了山。
對此,可頌給出的解釋是,他們拿走《修元經》并不是爲了自己,而是去找尋鶴舞了。當時,鶴舞因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自行避世打算悄然了卻殘生。但可頌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姐妹情深,便不忍看她凄慘結局,于是與山子商量找到鶴舞,或許能借《修元經》幫她“重獲新生”。
在化羽的印象中山子是虛禹身邊的幫手,虛禹做過的惡事都少不了他或多或少插的一手,自然全是厭惡之情。但可頌卻說,山子雖然幫着虛禹做過許多錯事,歸根結底是他的愚忠。而他看着鶴舞長大,早已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般疼愛,況且鶴舞的母親曾于他有恩,反倒是他心中有愧。如此種種便讓他下定決心要救鶴舞。
不論這份說辭是真是假又能否經得住推敲,可頌提到鶴舞便戳到了化羽曾經的意難平。雖然無關情愛,但鶴舞對化羽而言曾是一把開啓少年心扉的鑰匙,是他憐惜過,心疼過,爲之不平過,憤怒過的人。
“鶴舞,你們找到她了?”
“嗯!”可頌認真地點着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