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并不傻,魔後說了這半天弦外之音他豈會不懂,但此時他也不好多說什麽,隻能用一種禮貌又避免尴尬的方式回道:
“晚輩實在愚鈍。”
魔後毫不意外,她直言道:“我家九兒喜歡你。”
又來!魔後這直爽的性格本是她的可貴之處,卻讓化羽越發窘迫。要如何回應,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場嗎?可是,不等他反應,魔後接下來的話已經出口:
“九兒現在正是情窦初開,你少年英氣,她喜歡上你一點都不奇怪。我家君上也十分欣賞你,看得出若招你爲婿他定然不會反對。而我嘛,抛卻你的身份不談,對你本身還是有幾分喜歡的。現在,你可以老實地回答我,對于我家九兒的這份心意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化羽承認,自己對九哥哥确有過刹那心動,但理智告訴他那隻是錯覺。此刻,魔後将這件事擺上了台面,他必須給出明确的回應。
“是誤會。我待小九隻是至交好友。”
魔後挑了下嘴角,“我和君上當年也是好友。”
化羽心想若一直糾結于朋友的定義未必能讓魔後真的相信,于是直言不諱,“其實,我已有心上人。”
“你有喜歡的人?”這倒讓魔後有些意外,“仙門中人?”
“正是。”
“九兒知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我們從未提起這個話題。”
“你和她在一起了?”
化羽深吸口氣,話到此處不可不答又不知如何答,“她與我若天上繁星。”
“隻可仰望?看來,她仙階不低。”
化羽泛紅的臉頰藏在日夜交替的微光中,但沉默已經做出了回答。
魔後笑笑,“你修仙不會是爲了她吧?”
化羽一向坦誠,便如實道:“的确有她的原因,卻不全然。我起初是想——”
魔後卻顯然對他的抱負和理想毫不在意,望着天邊微微泛起的白光随打斷道,
“既然你和她尚無結果,往後歲月悠長,你怎麽敢保證不會變心,不會又喜歡上九兒?”
“我——”化羽再次沉默了。
“果然,你自己都沒把握?還是說,其實你早就對九兒動了心思?”
“不是。”化羽的否認有些倉皇,但回答卻是誠實的,“我是在想,前輩說的對,往後歲月那麽長,會遇到多少人事的确不可預計。所以我能把握和保證的隻有當下。”
“你倒是坦誠。不過,與你的年紀相比,對待感情卻似乎少了些熱血,反而顯得有些涼薄。”
“大概是因爲我曾以凡人身份生活過數十年。那些時間在仙魔看來不過彈指,但對一屆凡人來說卻是一生的大半時光。自我十八歲成年起,心裏就住下了一個影子,我也曾經以爲不管山河變遷,滄海桑田,都會對她矢志不渝。但實際上,在此後的幾十年裏我相繼有過兩位妻子,每一位我都以爲會和她攜手到老。到頭來,卻是我辜負了她們所有人。所以,世事難料,便不敢笃定。”
“不敢笃定?這也正是我擔心的地方。”魔後說着意味悠長地微微一笑,“我與君上千年以來一直恩愛,還有了九兒。可是,倘若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甯肯此生與他毫無瓜葛。”
化羽大驚,卻聽魔後繼續:“親人朋友死于眼前,山河破碎,生靈塗炭,用這一切換我的執着和任性,代價實在太大。我不僅毀了自己的家園,也毀了他的一世。洗仙池水削骨洗髓,九死一生;從此與仙家劃清界限,背負惡名,故交好友不負相見,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用全新的身份,在一片質疑和謾罵中撐起自己的一句承諾。
仙魔之間可以和解曾是我先提出的,至今他都深信不疑,并在竭盡所能爲之努力。他能看中你并不排除你是仙的身份,你以半妖之身修仙似乎讓他看到了希望。我無法反駁,畢竟事由我起,但那隻是我年少單純的想法,早已證明她的幼稚可笑。仙魔之間不可能有真正的和解,如果硬是要在一起,就是逆天改道勢必付出慘痛代價。
所以,無論你此時心中有誰,此生此世會愛過多少人,切記,不可以對九兒動心,死都不行!”
原來,魔後心中是這樣想的。化羽徹底明白了。
“我答應。”
“那麽,你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要我馬上離開?”
“我沒有那麽不近人情。何況九兒的脾氣就和我當年一樣,如果你不明不白地走了,反而更加讓她放不下。所以,我希望你開誠布公地跟她說清楚。讓她明明白白地斷了念想。能夠做到嗎?”
“我沒有辦法左右小九的想法,但我會敞開心扉跟她都說清楚,然後道别。”
魔後盯着他的眼睛,直看得他不能呼吸,“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她說?”
“盡快!”
魔後擡起頭看了眼天邊,“天亮了,你去找她吧!”
那一夜,九哥哥睡得很香,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她和化羽一起在天空飛翔,坐在雲朵上看彩虹,在月亮上蕩秋千,她從未有過如此美妙而真實的夢境。
好吧,今天,我一定要對他說出心裏話!
走出石宮大門,化羽站在前方等她。一夜之間遍地花開,他望向自己,頭頂灑下的陽光将他的睫毛都鍍上了金色。
九哥哥歡快地跑上前。
“我們出去走走吧!”
面對化羽的邀約,九哥哥覺得這是上天給她的機會,于是欣然答應。
這個季節,栖鳳峽的山風都變得和煦。他們坐在崖頂,化羽想着如何打開話題,于是閑聊般問道:
“魔界的地形都這般奇怪嗎,像這栖鳳峽我曾轉了一天都找不到出路。”
“那是因爲你不得規律。在栖鳳峽找路靠的不是眼睛而是耳朵。聽,溪水潺潺,瀑布是嘩嘩,泉水是叮咚,最大的瀑布在思過崖前,最深的泉眼在栖鳳峽入口。聽着水聲就能找到路了。”
“聽起來不難,可實際就不一樣了。一個栖鳳峽都把我弄得頭大,我啊還真不屬于這裏。”
“等你在這裏呆久了熟悉了就不難咯。”九哥哥完全沒有察覺化羽的話音,依舊歡快地回着他,“其實吧,栖鳳峽算不上魔界最複雜的地形,要說真正詭異難行的當屬幽魔之谷。”
化羽本想切入正題,聽到幽魔之谷幾個字有些詫異,更多了許多好奇。
“幽魔——之谷?”
“嗯,那裏的地形比比栖鳳峽複雜百倍、千倍,可能還不止。素有不知所以者一旦入内到死都闖不出去的傳聞。不過,那裏現在已經被仙家拿走了,說是用來流放犯人。诶,你有用過嗎?”
“我?”化羽笑笑,“我的階品還接觸不到,不過的确聽說過,是叫幽魔境,是一條有進無出永無回頭的路。”
“嗨,世上哪有真正的永無回頭?盡然有入口,爲何入口不能成爲出口?”
是啊,入口和出口都是人爲界定的,爲何入口不能成爲出口?
想到這裏,化羽試探着問道,“我聽說幽魔境的由來少說也有千年,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九哥哥狡黠地勾了下嘴角,“這可是魔族之主家傳的秘密,我是爹娘的唯一的繼承人,爲何不能知曉?”
“你說的秘密是幽魔之谷的出路?”
“你想知道?”
誠然,好奇心重是化羽的本性,但他清醒自己此次的目的,再者,人家都說了是家傳之迷,自己怎麽好打聽,于是忙回:
“這可是魔君的家傳之迷,我一個外人豈可亂打聽。就當我失言。”
“家傳不假,可你——”九哥哥說着看向化羽,眼角眉梢全是嬌俏。
化羽意識到繼續讓她說下去恐會尴尬,于是立刻打斷,“小九,你曾問我忘記和死亡哪個更難?是忘記
!
”
關于化羽和九哥哥究竟誰年紀大的問題,作者菌不打算寫。但細心的仙君們定會從蛛絲馬迹中得到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