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哥的笑有一種魔力,像山間清爽的風,似夜空閃爍的星光,那一刹那化羽有一絲莫名的心動,他慌忙避開她的眼睛,同時站起身。
他緊張,他懼怕,他甚至覺得羞愧。
那一刹,由于緊張,手指摩挲居然失控擦出了火苗。
仿佛是爲了掩飾尴尬,“那個,我們放飛它吧!”化羽說着,将手中的火伸進天燈将其點亮。
“等等,”九哥哥向他又挪了半步,“你不是說還不知道我的年紀嗎?”
“啊?”
猝不及防地,九哥哥踮起腳尖,在他耳畔輕聲說了幾個字。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道黑影朝他們撲來,二人一驚不由同時松手,天燈悠然飛起。
“小黑!你要幹嘛?”九哥哥怒斥道。
那個“偷襲”他們的罪魁禍首落定之後竟若無其事地搖搖尾巴,坐在他們中間仰起頭安靜地朝着天燈飛走的方向望去。
九哥哥不想錯過天燈便不再理它。她看着自己和化羽親手制作的天燈遠去,光芒漸漸削弱消失在星際,低聲說道:
“喂,你究竟多大了?”
“我——不告訴你。”化羽微微側臉。
“你——該不會比我小吧?”
化羽輕抿嘴唇,“天燈也放過了,正好剛過子時,生辰快樂。”
“可是,”九哥哥雙指纏繞着,“我剛才沒有許願。我們再做一個好不好?”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化羽說着已經轉身。
“可我沒有許願!”
“那就下回。”
“下回?下回是什麽時候?喂,你說話啊。我還沒有許願!”
九哥哥一路鬧着,化羽則腳步越來越快。
那一夜,化羽有些恍惚,他不知那刹那的心動從何而來,一直以來他都隻當九哥哥是個小丫頭,抛去魔族公主的身份不論,在他眼中她甚至和凡人女孩兒沒什麽分别。他甚至還想過,如果小花能夠長大,在田野間嬉笑奔跑的身影或許就是這個模樣。
可是,在那一刻,他明明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緊張,自己怎麽可以對司劍以外的女子心動?
逸一曾經說過,司劍年少時何等率性灑脫,來去自如像風般無拘無束。那一夜,他竟然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司劍,依舊一席白衣不佩任何裝飾,她踏過姻緣殿的屋檐,在桃林上空飛翔,回眸淺笑,月光照亮她的面頰……
那一夜,九哥哥激動得久久不能入睡,他爲何要約自己放天燈,還親口說出生辰快樂,他會在這裏呆多久,是不是可以一直呆下去?她發現自己想要他留下,看見他自己就會快樂,看不見他居然還會想念……
隻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那個時候在他們身後其實也發生了很多。
鳥兒黑色的羽毛隐藏在黑夜中,它把自己藏在暗處,一雙黃色的眼睛盯着前面一對人的一舉一動,它所看到的一切景象都同時出現在墨羽寒眼中。
墨羽寒是驕傲的,他尾随化羽和九哥哥,看着他們登上高處,心中難耐卻依舊不想被發現,于是喚出黑鴉,就像當年初見化羽時一樣緊緊跟随,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全部傳送到自己的視野中。
魔君和魔後的确擔心幾個孩子鬧出不快,但轉念一想,如果真的鬧起來他們若是在場,幾個孩子一定會覺得難堪,可不去看着又着實擔心。
好在石頭城的構造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于是避開螺旋階梯,從另一側隐蔽處攀上高台,扒在邊邊上偷偷瞄着外面的境況。
當時,九哥哥挨緊化羽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語的樣子,遠看去像極了親昵。
魔君和魔後同時抓緊對方的手,魔後的冷汗都冒了出來。還是魔君反應迅速,另一隻手一揮,低聲道:
“小黑,快去!”
這才有了小黑一躍沖開二人的畫面。
然而,他們也不知道,那時那刻所有的畫面墨羽寒不僅看得清清楚楚,連化羽和九哥哥之間的對話黑鴉也同步傳給了他。
當九哥哥沖化羽笑的時候,當她向他靠近的時候,他努力攥緊拳頭,咬緊牙關才抑制住沖動,畢竟她沒有真的親上去,畢竟他側過了臉。
還有就是,他竟然是仙?妖族血統竟然可以修仙?百餘年的光景居然就修成了仙?莫不是九哥哥在說笑?
憤怒和驚愕在那一夜折磨了墨羽寒整整一宿。
對魔君和魔後來說,什麽都沒發生本應是好事,但他們知道一定是墨羽寒選擇了隐忍,并不表示他對此真的大度。更重要的是,當天燈高升,遠遠地看着兩個身影連魔後自己都覺得他們是如此般配。
如果女兒心儀之人真的是化羽——不對,不行,不可以!
“淩秀子!”
一旦魔後直呼魔君大名,那就意味着她果真生氣了。
魔後指着魔君,質問道:“化羽究竟什麽來曆?你不是說他是九兒在外結交的妖族朋友嗎?我怎麽聽九兒說他是仙?他是仙嗎?你們父女這是合起夥來蒙我是吧?”
若不是黑衣衛士來禀報,魔君本來那會兒就打算對夫人坦白的,這下被夫人抓住把柄的确有點有口難言。
他輕輕一笑,握住夫人的手指輕輕蜷起,“我剛剛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的。你忘了,我問你如果女兒喜歡的是仙?”
魔後一愣,原來他方才那樣說是在有意鋪墊,卻聽他繼續道:
“如果女兒喜歡的是仙,你不是還想把他拐來的嗎?”
玩笑,都是玩笑話。自己當時怎麽可能想到有朝一日女兒也會步自己的後塵?
想到這裏,魔後氣惱地甩開魔君的手,“我那是沒想清楚,胡亂說的。我隻知,我們與墨羽寒定了婚約,對方無過,而且九兒也還心性未定,她也沒說她喜歡化羽不是?總之,如果悔婚,有點欺人太甚,這個時候我們該好好管束九兒,把她往正道上引。”
“何爲正道?如果你覺得婚約爲大,我記得當時的婚約是将九兒許給妖王之子,也沒說就得是墨羽寒。”
魔後瞪着魔君,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知道臉爲何物嗎?怎麽活着活着活成老不要臉了?”
“阿羌,争論歸争論,你别惡語傷人。”
“呵,我說錯了嗎?當初你可是親手把信物交給的墨羽寒,如今見了弟弟就說九兒許的不是哥哥,可以是弟弟。我生而爲魔都知道不能出爾反爾,你當了大半輩子的神,怎麽,仙家那些個不要臉的招式又想撿起來了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