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姻緣殿走出的司劍是任性的,活了這麽久這是她第一次想要任性一把,因爲隻要一擡眼看到漫天星光她便會想到那個少年的眼睛,如果說至今爲止有什麽是她想要不顧一切抓住不放的,此刻她心中已經有了确切的答案。
但同時,司劍也是心虛的,月老的話猶在耳邊,他說讓她心動的因将會自食其果,那會是什麽報應在他的身上?爲何是他不能是自己?
司劍不由想起寒諾,隻因他說愛慕自己,結果險些喪命;青羽,那個曾讓她一眼百年不能忘懷的男子,萬妖谷大戰也是九死一生,後來他對身爲尙輕的自己說要她做他的女人,此後不久便被關進鎖妖塔;還有化羽,他的斷翼他所遭遇的傷痛會不會隻是因爲年少時的一句“喜歡”?
過去,司劍從未将這些聯系在一起。方才被月老點破,讓她不由不多想了幾分,是真的因果報應還是巧合而已?
司劍心中不無忐忑,突然身後一陣騷動,幾名仙官急匆匆飛奔而出,其中一個很是眼熟,百孤子?出了什麽事讓天庭醫官如此匆忙?
司劍擡眼看去,恰與百孤子四目相對。百孤子懂得禮數,趕忙抽身到近前施禮。司劍便抓住機會詢問:
“這是要下界?出了什麽事?”
“仙上,我剛領命去往南海爲北焰少君醫治。”
“止淵?他怎麽了?”
“據說是斷了腿。仙上,我這就得下去了,告退。”
司劍瞬間石化,剛才還在想因果之說,才跟自己打趣說要提親的止淵就斷了腿?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吧。
想到這裏,司劍趕緊飛身來到南海一探究竟。
她這才知道止淵受傷是真的,而且傷的不輕,諸位醫官都直搖頭表示這條腿可能無法恢複如初,而造成這些的不過是和他堂兄打了一架。他們哥倆三天兩頭打鬧一番,互有勝負卻從未出格,最狠的一次還是自己出手将他們好一頓修理,可這次據說就是股寸勁兒,一個沒收住才釀成大禍。
止淵最注重自己的外貌,南海水君又極要面子,若是止淵以後真的落下個跛足,這讓他們以後如何自處?想到這裏司劍心中翻江倒海,她方才聚集的所有倔強在此刻一下子潰不成軍。
懷着沉重的心情司劍回到幻虛,不由分說拉起逸一就走。
司劍将逸一帶至南海,拜托他爲止淵療傷。
逸一驚訝于司劍何時變得如此熱心腸了,難不成修了一百年的牆就和這位小爺攀上了交情?可是,看着她一臉肅殺的神情便也沒有多問。
逸一到底是醫仙中的翹楚,一衆九天醫官都拿不準的事情他卻欣然應下,并對止淵說道:
“腿是能保住,就是麻煩點,你也得多受點罪。不過,隻要你遵醫囑好好将養,别再整出其他事端,完好如初也是有機會的。後續事宜我會交給百孤子,務必聽醫官的囑咐。”
聽逸一說有救止淵的心情瞬間轉晴,不僅連聲道謝還再三保證一定謹遵醫囑。逸一卻不愛搭理他許多,囑咐完畢就抽身離開,衆醫官也散地散,留下的開始忙着配藥。
見屋内隻剩止淵,司劍這才走進去。
心情已經好轉的止淵見到司劍立刻露出一個挑逗的笑意,“你這是擔心我特意來看我的?”
“我和逸一一起來的。”
“所以,是你請他來的?爲了給我療傷?”止淵眼睛明亮,笑意也更加明顯。
“沒錯。”
“我就知道你心疼我。還嘴硬不肯承認,你明明就——”
“止淵,”司劍立刻打斷道,“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止淵眨巴眨巴眼睛,充滿期待地望着司劍,“好,你說。”
司劍表情嚴肅,随說道:“我知道,你之前說的那些話不過玩笑,你性子如此,本也沒什麽。可是,我必須讓你知道,我,是注孤身的命格,所有試圖與我攀扯因緣際會的,不論身份都會遭遇不測。你的傷就是如此,所以,千萬不要再開那些不着邊際的玩笑,隻會傷了你。”
“你在說什麽?”止淵原本以爲會聽到一番表白,沒成想卻是拒絕,而這理由還如此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會不信。那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早年間府君的義子也曾說過與你類似的話,隻不過他比你認真,結果險些仙元盡毀,魂飛魄散。逸一花了五百年時間才将他醫好,而我也因此受罰,封印仙元,在地府服役五百年。這些事你随便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我說的有沒有半分不實。”
止淵被驚到了,他看着司劍一臉嚴肅的模樣可不像是開玩笑,而且,以她的脾氣想要拒絕自己也犯不着編出這樣的理由,還攀扯上府君那位整個仙界沒誰敢招惹的大人。
“我——我知道了。”
“此話我隻對你講過,你知道的這是我自己的事,若不是你這次受傷我也不想說的。”
“我懂。我不會講出去的。”
“那好,你好好養傷。我告辭了。”
司劍走了,止淵卻還愣着沒有回過味。但他們的對話卻被門外的逸一聽了正着。
逸一看司劍如此關心那條小龍覺得奇怪,見她趁大家離去之時獨自前去探病便止不住好奇做了那隔牆的“小人”,這下也是讓他大爲震驚,但同時也對司劍多了幾分憐惜。
想自己與司劍相交的千年,心中關心的似乎隻有她的仙途,一心盼着她早日封神,在九天之上立住位置。畢竟,司劍是他願意結交的唯一資質出衆又得天尊喜愛的仙,但凡她用點心在仙界的地位都将不可估量。有這樣一位自己真心喜歡、真心敬服,又前途無量的朋友,大概會是自己在仙家最幸運的事了吧。
可是,自認爲是朋友的自己,自以爲事事爲她着想替她考慮的朋友,這麽久來卻未覺察過她内心的孤寂。當年看出她對青羽有了别樣情愫,也隻想着仙妖殊途,唯恐她出格;後來遇到化羽,更爲她一再的不管不顧揪心、氣惱甚至遷怒化羽。
現在才知道,原來司劍才是最冷靜最克制的。這世間最難的不是将心冰封不再心動,而是明明心動了卻還要壓制住不露聲色。這樣的司劍讓逸一真切地心疼。
歸途中,逸一一路無語。
來到幻虛地界,司劍突然停住,轉身對他說道:“逸一,還有件事,請你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