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就是這個?”化羽說着一指禦案上的诏書。
東陵王雙手一攤,“要看一下嗎?”
化羽無奈一笑,“還用看嗎?皇上駕崩以後,殿下是攝政還是直接登基啊?”
東陵王抖抖衣袖,随手将那份诏書卷起,“你呀,也沒那麽遲鈍嘛!”
“我自知在這些事上愚鈍至極,不過我也好奇,這樣一份傳位诏書,滿朝文武就無異議?”
“異議?”東陵王輕輕哼了一下,“江恺謀逆被誅,江淑妃被抓,大皇子雖未有證據證明他直接參與謀逆,但事情因他而起,故被廢爲庶人已是法外開恩。剩下的皇子都還年幼,幼子繼位必然導緻外戚專權,實非國之幸事。而這幾家外戚實力均衡,相互博弈卻沒有真正有把握勝出的。況且有江恺的前車之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至少還能保住一族的榮華富貴。
皇子不行,就隻能看叔叔輩。可是當年,十三位皇子的奪位之争可以說血雨腥風,最終齊瑞成爲赢家,而其他十二位皇子死的死,瘋的瘋,結局最好的就是梁王,他與齊瑞一母同胞,所以被下旨終身幽禁,卻抑郁成疾,前兩年不治而亡。聽說死的時候,身上隻剩下了一把骨頭。好在,身後按親王禮遇厚葬,也算‘善終’了。
朝堂上的那些忠臣、良臣大都以國事爲重,他們也不希望當年的亂局再現,而那些佞臣、小人心中隻有自家富貴前程,隻會趨炎附勢,随波逐流。所以,我真的想不出來他們會有什麽異議?還能有什麽異議!”
化羽聽罷輕拍手掌,“漂亮!殿下舌燦蓮花,在朝堂上自然也能力排衆議。可我還是忍不住多嘴一問,殿下此舉是順勢而爲,還是早有謀劃?”
“順勢?我這樣的出身哪裏有勢可借?有的話,就隻能自己創造!”東陵王的聲音不高,語氣卻透着一股狠意。
“你終于承認了!”
“事到如今,對面又是你,我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化羽嘴角拂過一絲苦笑,“你明明知道辛将軍已被賜死,還叫我去典獄司救人。是我太笨,竟沒想到以你遍布聖都的眼線有什麽消息是不知道的?”
“我讓你去,是想你有機會看清楚你所效忠的皇上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坦白講,自從辛芒被下獄我就知道他難逃一死。
縱然他忠心耿耿,縱然他戰功赫赫,但天家的猜疑能讓一切都化爲烏有。知道真正要他性命的是什麽嗎?是他破軍獨坐的命格。這才是切中齊瑞命脈的地方。
皇權寶座在上,你們這位皇上甯可信其有,也不敢冒一點點風險,甚至不能用自己的理智去判斷。
他知道辛芒之後滿朝武将唯你最爲可塑,想用招驸馬來籠絡卻被你拒絕。他清楚你是辛芒一手帶出來的,怕你因爲這件事生出二心,這才假意答應你的條件,而且隻認命你爲副将。足見對你也是放心不下!
這樣一位天子,還值得你和辛芒忠心護佑嗎?”
“還是你看得通透。辛将軍落難,你得了兵權,這就是你所謂的造勢?你敢說,辛将軍之死不是你謀劃的一部分?”
“當然不是!我與辛芒并無過節,甚至有過并肩作戰的情義。而且,我一向欣賞辛芒的韬略和爲人,甚至想過有朝一日若我稱帝當許他何種官職才相稱。如此國之棟梁,我重用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想要他性命呢?”
“可是,辛将軍落難,最得益的就是你。而那個批算命格的元尊道長也是你引薦的。你說與你毫無關系,如何讓人信服?”
“好,那我就讓你知道個清楚!”東陵王說着一掌拍在禦案上,在空曠的禦書房中發出一聲脆響。
“你們的皇上是什麽樣的人?他爲了太子之位可以把自己的女人送給父親;他爲了皇位可以誅殺手足;登基之後爲了清除異己株連了多少家族,無不累及妻兒。你們那個時候在外禦敵,看不到聖都城的鮮血,可是我看到了。
你們隻當他是寬厚仁德的明君,卻不知所有都是假象,他愛惜自己的名譽卻又做不到真正的正直坦蕩,便隻能以僞善的假面示人,欺騙你們這些愚忠的臣子爲他賣命。
他封我爲東陵王,後又加封親王。表面看榮寵之至,實則滿是鄙夷和猜忌。他重提我的身世,讓所有人都記起我是公主和伶人所生,這個齊姓還是先皇的恩典,實際根本算不得皇室中人。于是大家一面對我施以冷眼,一面又贊揚他的大度和賢明。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暗暗發誓,如果我取而代之一定會做一位真正的明君,天下公道,官員勤勉,百姓安居,我一定能夠做得很好!”
“所以,你很早以前就開始謀劃了?”
“沒錯。齊瑞生性多疑,要取得他的信任實非易事。我簡直像條哈巴狗一樣,對他唯命是從,事事爲他考慮,鞍前馬後不辭勞苦,甚至主動離開聖都隻爲消除他的疑心,還一手将小小的東陵郡變成他的糧倉,他的銀庫!
終于我得到了他的信任,借着荼蘼和親一事回到聖都。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不,其實早于此前我就已經開始準備。”
“你與江恺早有串通?”
“串通?你應該更注意用詞。齊瑞登基以後不立皇後,不立太子,這難免讓很多人心懷希望又滿是忐忑。江淑妃生有皇長子,兄長臨安候雄霸一方,手握兵權,她自然對太子之位志在必得。
然,子以母貴。這些年,江淑妃漸漸色衰愛遲,後宮又新人輩出,不斷有皇子誕生,她怎麽能坐得住?若是再有人在一旁稍加煽風點火,推波助瀾一把,這個自以爲聰明的女人有什麽是幹不出的?
齊瑞何等老奸巨猾,江淑妃越是算計争寵,反而越适得其反。就比如荼蘼和親一事,江淑妃因爲當年嫉恨雲妃,以至于後來越看荼蘼越不痛快。隻要輕輕點她一下,便讓人去荼蘼面前胡說一通。
表面上,荼蘼因此和齊瑞鬧翻,主動要求遠嫁,算是除了她一顆眼中釘。但以齊瑞的脾氣怎會不查,又怎會查不出江淑妃?諸如此類行徑,一來二去隻能增添齊瑞對她的厭棄,又怎會喜歡得起她的兒子?
皇長子不得寵,幼子卻受喜愛,江淑妃如何忍得了?我就跟齊瑞建議,如今齊姓王寥寥無幾,還不如諸侯勢大,不如早些給諸皇子封号,以安天下。齊瑞于是同時冊封幾位幼子。這下禍患就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