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一愣，哪兒來的大老爺們兒的聲音？再定睛一看，從石頭後站起的哪裏是妙齡少女的身段，分明就是一座山。就聽化羽與那人對話道：
“霍瑩瑩，你怎麽又偷吃？”
“将軍，這一路上趕路趕得急，餓得快。不過，我可沒有偷吃官糧，這野雞是傍晚紮營的時候我在林子裏打的，就從竈上順了點鹽巴。剛烤好，可香了，要不要嘗嘗，雞腿兒給你！”
“行啦，你自個兒都喂不飽，就别賄賂我了！别說我沒提醒你，偷吃就記得把嘴巴擦幹淨，要是被咱們那位公主奶奶發現了，她可沒我這麽好說話！”
化羽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沖身後瞟了兩下，吓得荼蘼趕緊一貓身蹲了下去，然後一直等到化羽離開，并确認他已經走遠才敢挪動，可那時，她的腿腳已經都麻了，于是在心裏把金立甯連帶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霍瑩瑩并不知道公主的尾随，他吃飽之後消滅完證據便心滿意足往回走，誰知半路上被公主的匕首給抵住了脖頸。不知是公主還好，見到公主的臉他更是吓得腿肚子打轉。
荼蘼把他抵到樹樁上，說道：“你也别怕，本公主就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偷吃和擅自離隊的事都可以不追究。敢有半點不誠實，不光治你的罪，還要問你們将軍一個玩忽職守！”
“别，别呀，公主殿下，您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小的不敢有所欺瞞。”
“好。”荼蘼放下匕首問道，“這第一，瑩瑩這名字是你的真名嗎？”
“爹媽給起的，千真萬确。”
那霍瑩瑩一臉誠懇，荼蘼不由小聲嘀咕道：“還有這樣的爹媽，怎麽給起了這麽個名字！”
霍瑩瑩趕緊解釋：“爲了保平安，這名字好養活。”
“問你話了嗎？”荼蘼厲聲呵斥道，吓得霍瑩瑩那麽大個塊頭隻能一縮脖子。
“你跟着你們将軍多久了？問你呢，說！”
“這年頭可多了。”霍瑩瑩說着，掰起手指頭開始數，“我和我們将軍是一塊兒從的軍。”
“呵，一起當兵的？那他都當了将軍，你怎麽還是一個大頭兵啊？”
“金子那是有本事的人，我哪比得了，能平平安安當這麽多年大頭兵就知足了。”
荼蘼打量了一下霍瑩瑩，“行，知足常樂。那你跟了金将軍這麽多年對他的事應該很了解吧？”
霍瑩瑩點點頭，“應該吧。”
“那我問你，他那盆花是怎麽回事？”
聽說是問花，霍瑩瑩倒有點如釋重負，心想這公主八成也是好奇心作祟，也是，換誰誰不好奇，于是回道：
“那可是他的心愛之物。打從第一天進軍營就帶在身邊，走哪兒帶哪兒，愛惜得不得了。之前有人差點把這花給毀了，爲這，金子險些要了那人的命。也正是因爲這件事他結識了辛将軍。辛将軍幫他救活了那盆花，從此他就跟着辛将軍南征北戰到現在。”
荼蘼沒想到那樣一盆嬌嬌弱弱的花竟然跟着化羽這麽多年頭了，不過如此一來她就更好奇了，“那盆花有什麽特别之處讓他如此視若珍寶？”
“這我就不曉得了。他從來不說，我們也不得而知。倒是辛将軍曾開玩笑說是姑娘送的定情之物。”
“或許辛将軍說的對，就是什麽姑娘送的呢？”
“什麽姑娘啊？這麽多年了，他身邊連隻母蚊子都沒有見過！”霍瑩瑩說着，忍不住暧昧一笑。
“正經點！”荼蘼厲聲道，“他真的沒有喜歡的姑娘？”
霍瑩瑩小心翼翼道，“這心裏面有沒有不知道，反正身邊是沒有！”
難道真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荼蘼暗想，也或者那些表象都是他裝出來的，實際上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淫賊也說不定。
霍瑩瑩雖然被公主一頓盤問加吓唬，但心裏其實還挺美的。他什麽時候也沒想過自己能和公主距離那麽近地說話，雖然月色朦胧，但公主那驚爲天人的姿容依然依稀可見，想一想都跟做夢一樣。霍瑩瑩覺得從小到大這個夜晚是他最幸福的。
蕊蕊跟着化羽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了。這些天，白天她躲在花裏不敢現身，到了夜晚也得小心翼翼，昨晚還被關了一宿，早知如此他何必帶自己出來嘛！于是這晚，蕊蕊溜出來盡量離公主的送親隊伍遠遠的，好拼命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享受一下在田野林間奔跑的暢快。
高高的樹杈上，棠洛和白衣正在休息。棠洛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引得一旁的白衣也不由緊張起來。
“怎麽了？”
棠洛屏息凝神仔細感應了一下，回道：“好熟悉的氣息。”
“是有妖氣。”白衣回道，“是你認識的嗎？”
棠洛此時還不敢相信，這氣息和當年的夭蕊那麽相似，隻是比夭蕊多了一些花香。但棠洛知道這不會是夭蕊，她早已在自己面前被虛禹殺害了。盡管如此，棠洛依然對這股氣息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好奇心，他騰身躍起在田野間發現了那個奔跑的身影。
棠洛一揮衣袖，招來無數螢火蟲點亮了那片草叢，也照亮了那個女孩兒的臉。
蕊蕊一愣，頓時被數不清的螢火蟲吸引了，好美啊，她不由伸出雙手讓它們在自己的指縫間穿梭，她踮起腳輕盈地在草叢中跳躍就像跳舞一樣。
不會，不可能！棠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隻在萬妖谷時就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小蝴蝶他怎會不記得？棠洛突然發現他想不起鶴舞脫塵的容貌卻還清楚記得那個他不經意一瞥才會看到的小蝶妖的臉，是她，簡直一模一樣。
就在棠洛徘徊不敢相信的時候，蕊蕊玩心大發，她将自己騰空升起，然後一雙透明的蝶翼從她背後張開，在月光的照射下，在螢火蟲的映襯下也悠悠地閃着熒光。
棠洛的心咯噔一下，這回由不得他再懷疑。
“夭兒！”棠洛縱身直撲向蕊蕊，卻被淩空一股掌氣擊中，整個身體向後飛了出去。
棠洛落定一看，突然襲擊自己的正是化羽。
化羽低聲對蕊蕊說了句：“快走！”然後便擋在了棠洛面前。
棠洛不依，想要追趕蕊蕊，化羽再次出手直奔棠洛面頰而來，那架勢簡直是想毀棠洛的容。棠洛向旁一閃，從衣袖間甩出一根花蔓想要困住化羽。但化羽隻是一掌便劈碎落紅漫天，緊接着一股真氣在棠洛胸口上狠狠捅了一下。棠洛感到胸口一熱，一口氣差點沒倒過來。
化羽阻擋棠洛是因爲他發現了蕊蕊，但他接下去出手狠揍卻是爲了自己，準确說是爲了完成自己當年想做卻始終沒能做的事。化羽想要痛打棠洛，最初是因爲他搶了鶴舞，但最後卻是爲了他的辜負。
那日在漫天梨花雨下，他看着鶴舞爲棠洛跳最後一支舞，那時的他甚至有一劍劈下去的沖動，而今天，雖然手中沒有劍，但化羽的手就是劍，如果可以他能夠将手穿過棠洛的身體，然後一片一片撕碎他的海棠花瓣。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靈力迎面沖來，化羽下意識用胳膊一擋，那力道之強推着他往後移動了數米。待他站定擡起頭來，隻見面前站着一位白衣公子，天然帶着一股貴氣，似乎正高傲地看着自己。
“你是誰？”化羽下意識地問道。
“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白衣的聲調平平，卻透着一股威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