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化羽一直懷疑娘親騙自己,他根本沒有爹爹,甚至有可能他根本就是娘親從外面撿回來的。爲此,化知很生氣,還是耐着性子一遍遍跟他解釋。
但年幼的化羽依舊固執己見,“你騙人。如果我有爹爹,那我爲什麽跟你姓化?”
“那是因爲你爹爹的部族有他們的風俗。你的名字就是你爹爹取的,你叫化羽,你爹爹叫青羽,你們的名字裏都有一個羽字!”
那是化羽第一次聽到青羽這個名字,雖然并不刻意,但歲月變遷這兩個字卻始終印在他的腦海裏。此時聽到燕翔提起這個名字不由讓他呼吸緊促起來,但在心裏還是默默地念着:
“隻是巧合,巧合罷了。”
無名居上空的濃煙引起了四羽閣衆人的注意,首先沖過來的便是山子率領的衛隊。尙輕見狀飛身過去瞬間立起一道屏障将所有閑雜人等阻隔在外。同時,鳳鳴和莺歌也看到無名居那邊産生的異象,于是趕忙帶人趕過去,棠洛也緊緊跟上。
四羽閣的弟子們此時擠滿了本閣所在的山崖,金墨翠雪四種顔色一齊朝向當中的無名居,那場面甚是震撼。
他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見鳳鳴與莺歌已經踏着雲梯飛了過去,便也嚴陣以待随時準備着接受召喚。
“青羽?”虛禹挑了下眉毛,“那是什麽?”
“怎麽?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見他嗎?”燕翔高聲道,伴随之嘴角的一抹嘲諷,“萬妖之王青羽,你既然尋他許久,怎會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萬妖之王幾個字一時間勾起了虛禹許多的記憶,沒錯,他一直在找尋他的蹤迹,他對妖王的靈元如饑似渴,但除此以外誘使他如此的還有其他不爲人知的原因,那才是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萬妖谷,那個美得據說堪比仙境的地方,在虛禹的心裏是有記憶的,但在年幼的旭羽眼中那裏卻毫無美景可言,到處充斥着醜陋和肮髒。沒有人善待他和娘親,隻因爲他是隻半妖,隻因爲他的娘親曾經服侍過他們口中的王上。
“呦,這不是那隻有着凡人血統的小崽子嗎?”
“他娘那個賤貨還有臉回來?”
“她那凡人的夫君不要她了呗!”
“你說咱們王上會怎麽處置她和她的小崽子啊?”
“你說呢?萬妖之王豈能受此羞辱?”
“哈哈哈哈——”
那些尖利的笑聲又重新回蕩在耳邊,虛禹心中的自卑瞬間超越了憤怒。他擡起頭盯着燕翔,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你知道他在哪兒?”
燕翔再次挑了下嘴角,那分譏諷變成了嘲弄,他攤開雙手說道:
“就在你的面前,親自送上門來。”
“你?你是青羽?妖王?”
“如假包換!”
這句話一出,同時帶給在場許多人巨大的震撼。
化羽緊緊捏了下衣角,什麽,燕翔就是青羽?他是妖,還是妖王?百裏先生說我是半妖,那麽就是說——化羽下意識搖了搖頭,怎麽可能,怎麽會有如此巧合?他想笑卻一時笑不出來。
此時的虛禹倒是笑了,那笑容充滿了尴尬也充斥着被羞辱到的滋味。坦然,這些年裏,他對燕翔持續抱有懷疑,一次次地懷疑,否定,在懷疑再否定,但是不論他如何猜測想象,也從未想到過他就是自己苦尋不得的妖王,他隐藏得實在太好了,而從方才的交手也可以斷定對方的修爲高深莫測。
好險,如果不是方才自己提前有所準備,那麽接下來還真不一定會發生什麽。不過也好,他總算是來到了自己面前,如今不正像是掉入陷阱的獵物等待着自己的宰割嗎?所以,虛禹的笑容裏也暗藏着得意。
當年,虛禹抓住偷書不成的畢恒,得知他是青羽的手下,還算是他的小舅子,覺得有利用價值,便修書一封以人質爲要挾請青羽上山一叙,好提前設好陷阱誘捕他。誰知青羽對他根本沒有半點印象,隻當是坑蒙拐騙的江湖混混,竟然膽大包天騙到了萬妖谷,于是回信寥寥數語極盡譏諷。
此後想起這件事,青羽曾追悔莫及。他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大意,如果自己當時去赴虛禹的約,也許就能及時修理了這個敗類,就不會有後來的禍端,萬妖谷不會被毀,畢恒和一幹族人不會枉死,妖族也不會擔上惡名。
“棠洛,畢恒呢?”青羽收到虛禹書信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不信,堂堂虎妖怎麽可能被凡人挾持?他從未将旭羽這個名字放在心上,根本沒有印象,何況是虛禹?
那時的棠洛并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包括畢恒提到的《修元經》,也包括畢恒臨走時跟自己打的招呼,他隻當畢恒貪玩,怕被青羽發現就有意爲他遮掩。
“哦——畢恒——去找他姐姐了。”棠洛撒了謊,“剛走沒多久,我早上還看見他。”
聽到棠洛的回複,青羽笑笑,輕蔑地在虛禹的信箋上寫下回語,警告這個愚蠢又自大的凡人不要自取其辱。
棠洛的無心之過,青羽的驕傲和粗心,虛禹陰毒的報複之心,這一切合在一起直接釀成災禍。
往事已矣,青羽自知後悔已無濟于事。以燕翔的身份上山之後,他暗中觀察發現虛禹一直在悄悄尋找妖王青羽的下落,似乎并不相信也不願相信他在大戰中身亡。于是,他斷定,所有種種自己才該是虛禹的真正目标。
“幸會!”虛禹說道,“不知妖王殿下屈尊十數載蟄伏于此地意欲何爲啊?”
“爲了弄清一件事,也想讨要一個公道!”青羽說着朝虛禹逼近兩步,“虛禹,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修仙是你的事情,爲何當年偏要陷害畢恒,誣陷我,毀我萬妖谷?”
虛禹搖了搖頭,“你在說什麽?當年我隻聽說是仙家爲了懲惡、維護凡間秩序才進攻萬妖谷。若是其中真有什麽冤屈你也該去幻虛境讨說法,怎麽找到我頭上了?”
虛禹嘴上如此說,眼睛裏傳遞的意念卻在告訴青羽,“想知道嗎?你會知道的!等你成爲我的階下囚。”
虛禹的挑釁令青羽憤怒,他怒吼一聲震得地動山搖,與此同時一雙黛青色的羽翼從他身後展開,霎時間遮蔽了一半的日光。
那便是妖王的雙翼,如此攝魂奪魄,虛禹暗暗吸了口涼氣,随即沖着周圍大聲道:
“四羽閣的弟子們,這個惡妖潛入閣中欲行歹事,隻要大家合力,區區結界一攻即破!爾等還不速速下來捉拿此妖物!”
虛禹的聲音剛落,尙輕便高聲言道:“都不許動!我們隻是了結一些陳年舊事,并不想傷及無辜!是非善惡,大家靜觀便可見分曉!倘若愚鈍不聽勸告,絕迹在此,不要命的盡管來!”
說着一舉手中彎刀,一道寒光破壁而出直沖雲霄,射得衆人眼前一晃。
棠洛聽到這些暗暗做好了準備,倘若面前這二人敢有任何舉動,他便會搶先擒住他們以此來牽制金羽、翠羽二閣。
但此時,鳳鳴和莺歌的心裏也在各自盤算着。僅憑眼前所見所聞他們還不能判斷究竟事出何因,但虛禹畢竟是他們的師父,如果不聽号令——鳳鳴想着,不自覺地向前邁了一步一隻手臂似要擡起。
就在此時,莺歌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鳳鳴回過頭卻見莺歌輕輕沖他搖了搖頭,眼神裏分明有些别樣意味。鳳鳴本就不堅定,見此狀又側眼看了看不遠處的棠洛,便将手捶了下去。
“哼!”青羽笑道,“你以爲大家都是傻子嗎?”說罷他擡頭高聲道:“各位,眼前這個人建四羽閣招收弟子真的是想度大家修仙嗎?并不是!他隻是爲了造勢,爲了将他修仙向道的聲名傳揚出去,爲的隻是他自己的利益。
更可恨的是,他自己本是妖族,卻不敢承認,招收妖族弟子更是爲了方便他殘害同類,吸食他們的靈元來提升自己的修爲。之前我墨羽閣走失多名弟子,直到今日才被發現皆是被他所害。”
“胡說!”虛禹趕緊辯駁,“大家不要聽信他的造謠和污蔑!”
“沒有污蔑!”化羽忍不住突然開口,“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大家都被他騙了!”
話剛出口,鶴舞便扯住了他的衣襟,眼神裏充滿了哀求。化羽知道她是在求自己不要繼續說下去,于是轉身輕聲道:
“你自己都被害成這樣,還要袒護他嗎?你知道小夭她被害成什麽樣子嗎?是我親眼看到的,是他親手殺了小夭。鳳鳴、莺歌還有——他們都在現場!”
鶴舞滿面是淚,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一切,心裏清清楚楚,身體卻不由自主,隻能不住地顫抖,将自己蜷縮起來。化羽見狀也是不忍,趕忙反身将她攔在懷中,喃喃勸慰道:
“好了好了,都會過去的,會過去的!”
記得之前曾提過,妖們的男女之事比較不講究,所以,雖然嫣羽姬受過青羽寵愛,過後就被丢在一旁忘記了,她再和旁的妖好也不是不可以。關鍵就是她違背妖規擅自去到凡間還和凡人婚配生下孩子,這在種族歧視嚴重的妖族是不被廣大妖衆接受的。盡管如此,這樣一件小事,一個不起眼的妖姬,青羽也是不會放在心上,所以嫣羽姬和兒子在萬妖谷所受的苛責和怠慢并非青羽授意,但她曾經侍奉過妖王的标簽被擴大化卻是毋庸置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