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玉漱匆匆跑進來：“回禀上仙，今年漁陽郡大熟，皆上仙之力。今日乃仲秋祭，陛下率文武百官于城南祭天。”

噢，已經是秋天了嗎？

孫铮發現扶蘇的表情有點變化：“扶蘇？既是祭祀大典，爲何你卻沒去，可是有何隐情？”

扶蘇拜伏于地：“仙師！祈仙師勸阻父皇，勿要多行殺戮……”

“殺戮？什麽情況，說清楚！”

“禀仙師，父皇于月前，将鹹陽城中一幹方士、丹生、墨家門徒、陰陽家等諸流派門人盡數抓捕。經審訊得知，此輩所謂修仙之術，皆是妄言。若非父皇有幸得遇仙師，即爲此輩所欺。父皇決意于秋祭之機，将此輩盡數斬殺祭天，以息仙師上怒。”

明白了，這倒黴孩子還真是心軟，估計又是出頭勸他爹少殺人，結果他爹帶隊去祭天都沒喊他。

孫铮無語：“什麽息貧道之怒？簡直莫名其妙！他被人騙了，要殺人洩憤，于貧道何幹？何故打貧道名号！”

大袖一卷，扯着扶蘇與玉漱，一道流光飛出郡守府，直接來到城南祭台。

始皇帝與文武百官，随着典禮音樂正在各種叩拜，突然眼前一團聖光出現在祭壇前方，音樂頓停，所有人陷入停滞僵化狀态。

上仙竟然現身了！

白衣飄飄的孫铮，身邊站着扶蘇和玉漱，有如一對金童玉女，完美的符合這個時代人們對神仙的預期。

你不帶扶蘇，貧道就帶扶蘇來占你便宜，惡心你！

所有人同時拜伏于地，口誦贊辭不絕。

海量龍氣洶湧而至，孫铮被沖的都有點飄飄然。

原來這才是吸收龍氣的正确姿勢！

不過好像有點損害始皇帝的權威，感覺這家夥有點不對勁。本來他那一道應該最濃郁，現在反被百官和軍民人等壓到看不清了。

也難怪，皇權是他第一命，其次才是長生！

始皇帝追求長生，求的絕對不是世外高人那樣的長生，而是坐在皇位上長生！

嗯，得給他一點甜頭，不然讓這家夥覺得神仙會威脅他的統治，豈不是要搞事情？

他這破國家玩崩了不要緊，壞了龍氣大業，那是本仙師的損失！

伸手一點，始皇帝被一團氣泡包裹，緩緩飛到孫铮面前，與他一同享受這萬民叩拜的盛景。

果然，隻是這一飄，始皇帝身上那股龍氣就再度凝實，繼續向金丹傳輸。

這還真是個無情的利益至上者！

隔絕内外聲音傳播，孫铮指着下方被士兵牢牢看守的那數千人：“皇帝，你是想殺掉這些人來祭天嗎？”

“不敢欺瞞上仙，臣正有此意！此輩假借仙名，妖言惑衆，聚斂财物，敗壞上仙清譽，不殺不足以平上天之怒！”

孫铮扔給他一個關愛智障的眼神：“你想通過殺戮同類的行爲，來獲取上天的好感？”

始皇帝登時愣住，驚訝的看孫铮。

孫铮失望的搖搖頭：“莫說上天和神仙，便是在貧道這等剛入門的煉氣士眼裏。人類，或者說人形生物，你與扶蘇，與蒙氏兄弟，甚至那些種地做工，或者招搖撞騙之徒，一般無二，并沒什麽區别。可聽得明白？”

盡管事實很難堪，但始皇帝畢竟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精英份子，一下就聽的通透。

“本來這凡人間的事，與我等煉氣士并無幹系。爲何漁陽生民相求，貧道不異耗費法力也要降雨修渠，你想過沒有？”

始皇帝從震驚中平靜：“請上仙指點！”

“因爲功德氣運！何謂功德？上蒼有好生之德！”

孫铮語氣平淡，但言語相當紮心：“貧道翻閱過你們的典籍史料，字裏行間，無不透露着兩個字：吃人！你們通過殘害、壓迫自己的同類，來獲取最奢華的享受。然後還指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取上蒼的好感？”

“如果說，爲了與外族争奪資源，通過殺戮的方式來擴大自己族群的生存空間，貧道還能理解。那麽隻爲了幾句閑話，就要斬殺自己同族，還冠以祭天之名，則是借天之名行兇！你自己想想，若是你這個部落某個地方，有人借着讨好你的名義，排斥異己，乃至殺戮生民，到頭來搞到民怨四起，烽煙遍地，你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

始皇帝想了想，頭上冒出冷汗：“若臣子有欺上瞞下，至生民暴亂者，當以枉法論處，輕者棄市，甚者族誅！”

“看來你很明白這個道理，可你現在肆無忌憚的借天之名行兇，是因爲你覺得上蒼不會察覺你的行爲，還是覺得上蒼會包庇你，或者同意你？”

始皇帝惶恐不已：“上仙！非臣有意欺天，實乃上蒼無言，臣無所依從！”

嗯？

孫铮表示不理解：“貧道看過近年史料，你掃滅諸侯、一統六合、書同文、車同軌，這不是做的很好嘛？爲何說無所依從？”

始皇帝大喜，果然朕一統天下，乃是順應天意！

同時也尴尬，這隻是湊巧！

孫铮看他尴尬，很主動的幫他化解：“想來是這一方世界絕天地通，你未得上蒼回應之故……嗯，你先繼續祭祀儀程，省得真惹的天怒，這個賊老天，發起火來也蠻兇的！”

爲了增強說服力，孫铮悄悄取出那枚元嬰，放出一絲氣息，朗朗乾坤瞬間烏雲罩頂，電閃雷鳴吓的人心惶惶。

始皇帝父子和玉漱最是淩亂，他們清晰的聽到上仙罵了句賊老天，就惹來這麽大動靜，老天真有回應！

孫铮扮個無耐表情：“看吧，連句壞話都聽不得，這脾氣越發大了！”然後很敷衍的做個認罪姿勢，雙手合十，沖天嘀咕：“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你是好的，你最好，你就是我親爺爺！”

屏蔽掉元嬰氣息的瞬間，雲散氣清，晴空萬裏。

無痕操作，完美！

始皇帝父子和玉漱全程見證，世界觀被徹底颠覆。

原來上蒼真的會有回應！

可是爲什麽，上仙與上蒼的對話，這麽不正經呢？

我們凡人要築高台，沐浴齋戒，虔誠祈禱，都從來沒見過他回應。

上仙卻隻是一聲惡語就惹來天怒，幾句軟話就換的天朗氣清。何也？

神仙了不起嗎？

事實就在眼前，真的了不起啊！

始皇帝接受了近距離指點，哪裏還敢有半點質疑，整個都是懵逼狀态，一肚子疑惑，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孫铮大袖一甩，将他送回祭壇，順便扔了句叮囑：“祭祀之後來見貧道，殺人的事，先放一放！”

始皇帝落地，感覺腿都是軟的，幸好有禮官就在旁邊趕緊攙扶。

剛剛上仙與上蒼之間的互動，不隻是始皇帝他們見證，所有參與祭祀的軍民人等，全都親眼見證，還有誰敢再質疑上仙不是神仙？

這至少能證明，上仙說的話，就真的能代表上蒼的意見！

以後做事，隻要向上仙求教即刻，不是可以省掉以前那種摸索猜測？

孫铮帶着扶蘇、玉漱又回了靜室，心中也是無限慶幸。

得虧是這種無法無天之地，要真在有天道監管的世界，敢這樣戲弄天道，肯定會被劃上小黑本本，還想要氣運，屁都沒得吃！

打發走扶蘇和玉漱這對虔誠迷弟、迷妹，孫铮自己還特意靜心禱告一番。

向上蒼說明，自己這麽當衆做戲，隻爲了更好的向那些凡夫俗子宣傳天道，不是故意玩弄天意。

嗯，儀式走完，自我感覺良好。

有沒有天道天意，态度還是要端正些的好，萬一呢？

城南祭祀大典，繼續進行未完流程。

隻是原本最後一項斬殺那幾百人犯的程序被取消，傳令将這些人暫時還監收押，待陛下請示過上仙之後，再做處置。

命令宣布的那一刻，孫铮那裏又收到一股濃郁的龍氣。

同時光屏閃過兩條消息，功德+3235，陰德+1108。

果然，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是傳播信仰的最佳輔助手段！

祭祀很快結束，始皇帝匆匆回城，帶着幾位文武重臣，直入靜室來拜見上仙。

孫铮驚訝的發現，這家夥現在的龍氣，已經轉化到散出金色光芒的程度，信仰升級了！

不枉本上仙辛苦表演那一場，說起來，也是得多謝配戲的劫雷，簡直是最完美的助攻。

始皇帝這次求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請上仙講解何爲天意。

這個問題不掰扯清楚，那朝廷訂制的這一套所謂祭祀天地之禮，隻會成爲自欺又欺天的笑柄！

以前是不知道老天到底什麽意思，隻能通過星象變化，天象天災之類來推測，可實際上誰也不敢說自己推測出那一套就是對的。

但現在不同了，上仙出手，果然非同凡響。他能與上蒼直接對話！

這種金大腿，不趁機抱緊，錯過了上哪哭去！

一如祭天典禮，始皇帝打頭，群臣依附，大禮參拜，求上仙明言上蒼之意。

面對這主動上門求忽悠的大秦君臣，孫铮開始了他來到這一方世界後，第一次大規模科普。

而這位在大秦萬民眼中，手段通天的神仙，一開口就頗有幾分老生常談。

“何謂天意？民心即天意！”

衆人心中泛起一陣無力感，這個知識點，我們學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