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東兩人走着,突然聽到翠竹之後有人說話。</p>
當下就帶着孫媛媛走了過去,因爲他已經知道是誰了。</p>
“是啊,那會兒咱倆剛畢業當老師,村裏孩子苦啊!桌子都沒有,隻能在磚垛上寫字,很多孩子上課想要坐下,隻能坐自己的鞋子。想想真是,國家富強了,教育條件也好了!”</p>
一個飽經滄桑的女聲也從竹子後面傳來。</p>
楊正東拉了拉孫媛媛的手,兩個人停了下來。</p>
“是啊,國家富強了,主要是年輕人也長大了,他們敢打敢拼敢去做,像正東這孩子搞得義務教育,咱們當時想都不敢想!”</p>
“可不是嘛,那會兒咱倆的那點工資,都貼到學生身上了,就這樣能上完小學的都少。後來咱們到了初中,看到接二連三的退學,那心裏的滋味兒啊.....”</p>
“确實滋味挺難受的,我還記得咱倆有個學生叫李志強,他考試每次都是第一名,可就是因爲家裏太窮,到初二被迫退學了。不然他最有可能考上好學校,咱倆這輩子也能有個驕傲的學生。”</p>
“那年代的問題,不是孩子們的錯,也不是家庭的錯。說起來還是咱們本事不夠,如果當初能夠多掙點兒錢,也能幫助那些孩子起碼讀完初中。”</p>
“誰讓那時候咱窮呢!你我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八塊錢,就這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五年都沒做過一件新衣服,說起來我也對你有愧啊!”</p>
“這都不算什麽事兒,我本身也就不在乎那一兩件衣服。”</p>
“但是玲玲沒的我心疼啊,要是那會兒有點錢,能夠帶她去大醫院治病,可能她也不會......”</p>
“都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隻能怪孩子沒有那個命,咱倆也沒那個命,緣分淺.....”</p>
對話突然停了下來,隻有隐隐的歎息聲。</p>
楊正東拉着孫媛媛悄悄離開了,等到走出一段距離。</p>
才看到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正站在輪椅旁邊,輪椅上坐着的同樣是一位銀發老人。</p>
這對老人正是職教中心的範老校長和他的愛人陳老師。</p>
兩位老人已經年逾七十,從十幾歲進入村小學教書。</p>
到現在已經有将近一個甲子的師齡了。</p>
對于他們的事情,楊正東倒是聽說過一些。</p>
老範校長是書香門第,家裏在那個混亂年代還算是比較殷實。</p>
陳老師雖然家庭不如老校長,但也僅僅隻是稍差一些罷了。</p>
畢竟那年代女子讀書還不是主流,她的家裏還是比較開明的。</p>
兩個人在同一所學校教書,都算是進步青年,推崇新思想、新文化,立志教育救國。</p>
但是當時國家還沒徹底解放,新華夏還未建立。</p>
上學那對于當時的家庭來說,就是能寫自己的名字就達到目的。</p>
兩個年輕老師不忍心學生早早辍學,就靠着那點微薄的工資和家庭幫助貼補。</p>
後來戰亂,兩家幾乎都同時破敗了。</p>
再後來,華夏建國,兩人經驗豐富被選入了新學堂做老師。</p>
後來又調到了初中。</p>
依然還是恪盡老師職責,盡可能的幫助學生完成學業。</p>
兩人在将近三十歲的時候,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叫做範曉玲。</p>
曉玲四歲那年,兩人正在學校教書。</p>
鄰居突然跑來說曉玲生病了,上吐下瀉的。</p>
兩人趕緊将孩子帶到診所,當時範曉玲已經休克了。</p>
診所的醫生讓他們抓緊去縣裏的大醫院治療。</p>
不然就來不及了。</p>
可是倆人身上哪有錢啊。</p>
鄉下别說汽車、摩托車,當時就連個自行車都沒有。</p>
按說老範校長當老師,買個自行車還是沒問題的,隻是兩口子的錢都給學生墊學費了。</p>
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更别說買自行車這種奢侈品了。</p>
當下隻能你一段、我一段的抱着孩子進城。</p>
可是還沒到城裏,孩子已經停止了呼吸。</p>
楊正東隻是聽老朱和洪校長幾人提起過。</p>
特别具體的細節不是特别清楚。</p>
但是也能夠想到兩人當時的感受。</p>
而在那之後老範校長和陳老師再也沒生過孩子。</p>
到現在還是老兩口相依爲命。</p>
孫媛媛聽完楊正東的講述之後,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緊了。</p>
楊正東帶着她到山頂,翠竹已經蔓延過來,施工将竹子将來可能擴展到的地方都留了出來。</p>
然後再山頂這一片區域建造了十幾棟的小别墅。</p>
楊正東打算将這些别墅,送給兩所學校的具有突出貢獻的老師。</p>
就比如老範校長這種,就完全符合這個資格。</p>
隻是看情況,老範校長那套應該是送不出去的。</p>
這老爺子對于身外之物現在完全沒什麽興趣。</p>
如果不是楊正東強烈要求,他還帶着陳老師住在工程隊的臨時房中呢。</p>
當時規劃的時候,真不應該規劃這些了。</p>
平白的浪費了一些面積。</p>
回頭不行改造一下,做成建築工程實驗室。</p>
讓學生們過來學習得了。</p>
楊正東拉着孫媛媛的手,站在山頂看下去。</p>
學校的全景盡收眼底,西側還有已經基本建成的職業學校。</p>
回頭廚師學校等技能培訓會安排到那邊上學,包括八極文武學院在其中也有一片單獨區域。</p>
估計幾年之後,這裏會變成青春洋溢的校園。</p>
夢溪村在學校的帶動下也會更加蓬勃的發展。</p>
“好美啊!”</p>
孫媛媛看着四周的景色興奮的說道。</p>
“對啊,山美水美人更美,我相信夢溪村終有一天,會在我們手中變了模樣。”</p>
楊正東站在身後抱住了她說道。</p>
“那就看你的了,我相信夢溪村不是你的終點。”</p>
“那是當然,這是我的起點,以後我會将希望學校蓋滿全華夏!”</p>
“那你可要加油哦!”</p>
“必須的!”</p>
兩人站在山頂,就這樣抱着,感受歲月靜好。</p>
不過很快這種溫馨的氛圍就被打破了。</p>
楊正東掏出自己的手機,接通之後傳出老支書的聲音。</p>
“正東,你在什麽地方?”</p>
“七爺爺,我在新學校這邊,怎麽了?”</p>
“你大爺在我這裏,就是楊建國。”</p>
“嗯?他有什麽事情嗎?”</p>
“你過來我這下吧,我覺得事情有點麻煩。”</p>
老支書電話裏也沒有說什麽事情。</p>
但是楊正東心裏一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p>
這楊建國兩口子又作什麽妖呢?</p>
想到這裏他也顧不上再賞什麽美景。</p>
帶着孫媛媛就趕緊向村裏走去。</p>
将孫媛媛送到診所不遠的地方,就直接奔老支書家裏而去。</p>
大年三十天都快黑了,這楊建國到底想搞啥啊?</p>
還讓好好的過了年不?</p>
作妖作的也太過分了有點。</p>
楊正東趕到老支書家裏的時候,不光是楊建國在。</p>
五叔王恩奎、四叔王恩澤、三大爺王恩來都在,當然也少不了劉淑琴。</p>
這是兩口子一塊過來的。</p>
“正東來了啊?快進來!”</p>
老支書看到楊正東過來,趕緊招呼他進屋。</p>
五叔也幫他搬了個小凳子坐下。</p>
這老支書的家和大隊部是連着的。</p>
現在這間房子就是老支書的家裏正屋。</p>
屋裏有地洞子(地下挖出來燒柴取暖的),還真是挺暖和的。</p>
楊正東身體強壯、火力旺,直接将身上的厚外套脫了下來。</p>
“七爺爺,着急讓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p>
楊正東看了看悶不吭聲的楊建國問道。</p>
劉淑琴那模樣看起來不忿極了,噘着嘴翹着腿坐着。</p>
不用說也是在老支書這邊吃癟了。</p>
隻是楊正東好奇這兩公母到底是幹嘛來了。</p>
“正東啊,今天你大爺來找我提了一件事,老頭兒我有點爲難,所以問問你的意見。”</p>
老支書點上一支煙,呼出一口濁氣說道。</p>
“七爺爺,您說!”</p>
楊正東心裏有些打鼓。</p>
聽老支書這口氣,那是非常不滿了已經。</p>
“老五,你把他們拿過來的東西給正東看看。”</p>
老支書拿起幾張紙,王恩奎趕忙接過去遞給他。</p>
楊正東接過這幾張紙,疑惑地将眼睛轉過去。</p>
然後突然就從小闆凳站起來。</p>
驚訝又暴怒的看向楊建國夫妻倆。</p>
手都忍不住抖了起來,他沒想到這倆人竟然敢這麽膽大。</p>
本來想說什麽,但是他又以莫大的毅力壓了下去。</p>
低頭繼續看起來手中的這東西。</p>
越看越心驚、越看火氣越大。</p>
等看到最後,摁下的鮮紅手印,楊正東氣的直接将這東西扔了出去。</p>
“你們兩口子到底想幹什麽?你們有什麽資格決定這件事?”</p>
楊正東指着楊建國吼道。</p>
“你怎麽跟長輩說話呢?憑什麽我們就沒資格?”</p>
楊建國沒敢吭聲,劉淑琴不幹了,同樣扯着嗓子吼道。</p>
直接跳起來用手指着他。</p>
看那樣子都想伸手撓他幾下。</p>
“長輩?我真是見識到了什麽叫長輩!”</p>
楊正東也是怒不可遏,實在是這兩口子辦事太讓人窩火了。</p>
“你什麽意思,有爹生沒爹管的,小時候沒有我們你早死了!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竟然連一家人都不認識了,你哥讓你安排個工作,你直接甩臉子。現在這麽個小事兒,你又是吼又是叫的,怎麽的?夢溪村容不下你了是吧?”</p>
劉淑琴叉着腰,唾沫星子亂飛。</p>
楊正東一時之間臉都氣白了,對他來說,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屈辱。</p>
“我看是夢溪村容不下你們才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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