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呼喊聲,拖拉機發出砰砰砰的聲音停了下來。
路邊站着一個年輕的女孩,上身一件白色的T恤,腿上則穿着時下流行的牛仔褲。
臉被山風吹起的頭發蓋住一部分,看不出到底相貌如何,不過楊正東從車廂探頭看過去,憑他觀花無數的經驗,也不禁暗贊一句這女孩腿是真長。
路邊停着一輛越野車,車門打開着。車旁還站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穿着白色的短袖襯衣,下擺紮在腰帶中,帶着一副眼鏡,如同傳說中的老教授一般。
“老鄉,我們是去夢溪村的,車壞在路上了,能不能幫忙捎一段兒?”
牛仔褲女孩和王貴生問道。
“你們去俺村啊?那正好,上來吧,車上還有地方!”
王貴生聽說這兩人是去夢溪村的,也沒有多想,趕緊答應下來。
“謝謝老鄉!”
女孩聽到這車是去夢溪村的,願意拉上他們,趕緊道謝。
然後就回去和老人說了兩句,從那輛越野車上拿出兩個背包,陪着老人向車廂這裏走來。
楊正東雖然不清楚這一老一少來他們這破村子幹什麽,畢竟來者是客,趕忙跳下車,幫他們把東西放到車廂裏,又把老人扶了上去。
正在猶豫要不要扶那女孩的時候,隻見人家兩條大長腿一蹬車輪,嗖的一下就上去了。
隻留下楊正東不住的感歎,腿長就是好啊!
“老哥,感謝讓我們搭車,沒想到我們這車壞在半路上了!”
老支書讓孩子們分了個草墩子給老人,邀請他坐下,老人立刻跟老支書感謝道。
“這有啥的,出門在外遇到難處了,都要幫把手的,老弟去俺們村走親戚嗎?”
老支書擺擺手笑道,他以爲這是村裏誰家有錢的親戚串門呢。
“不是走親戚,我們是京城過來的,特意去咱夢溪村小學拜訪一下楊正東老師!”
這話一出剛上車的楊正東就愣了,老支書也沒想到是找楊正東的。
一幫孩子看到楊正東大眼瞪小眼,都是萌萌哒的樣子,然後就全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老哥,楊正東不是咱夢溪村小學的老師?”
老人也被一群孩子給笑愣了,趕緊向老支書問道。
“是,正東是咱學校的老師。正東,别愣着了,找你呢!你們不認識啊?”
老支書也笑了起來,這找人的和被找的竟然當面不相識,也真是挺有意思的。
“老先生您好,我應該就是您要找的楊正東?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楊正東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這老人是誰,隻能打了個招呼。
“原來你就是楊小友啊!老眼昏花了,早應該想到的,一看這些孩子背着書包也應該想到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瑤嘉的姥爺,華夏出版社的趙普!”
老先生自我介紹後,打算站起來跟楊正東握個手,不過這拖拉機太晃,楊正東趕緊扶住他又坐了下來。
“原來瑤嘉姐的長輩,不知道您會兒過來,實在不好意思,瑤嘉姐怎麽也不打個電話啊。”
楊正東想起來童瑤嘉曾介紹過她姥爺,說是華夏出版社的大人物,還是現行版字典的編纂人之一。
“早上就開始打,接電話的說找不到你,我們才開車找過來的!”
牛仔褲女孩聽說他就是要找的楊正東,認真打量了一會兒,冷淡的眼神中也看出是什麽情緒,聽到楊正東這麽說,就替趙老先生回答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孩子們抽考,我這一大早就跟着他們出來了,一天都沒在村裏。”
楊正東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沒關系,這有什麽!我們也是不知道你今天有事兒,說來還是我們冒昧了。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學生蘇芮,現在讀的我的研究生,這次就是她開車帶我從縣裏過來的。”
趙老先生笑着擺擺手說道,主動介紹了一下那個牛仔褲女孩。
楊正東跟她禮節性的搭了下手,心裏不禁感歎一句真冷,這女的挺漂亮,咋就不帶表情的。
既然這麽冷,他也沒興趣多聊,然後轉頭和趙老還有老支書幾人随意聊了起來。
拖拉機聲音很大,孩子們還在唱着歌,說一句話有時候根本聽不清,三人隻能有一句沒一句的,不過談起來總體來說還是聊的很開心。
“總是要等到睡覺前,
才知道功課隻做了一點點。
總是要等到考試以後,
才知道該念的書都沒有念。”
“一寸光陰一寸金
老師說過,寸金難買寸光陰。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的童年。”
一群孩子玩嗨了,竟然玩起來對唱來了,一首《童年》男生一波、女生一波,配合清脆的童聲,唱的還挺有那種感覺的。
“咦?這詞……厲害啊!”
趙老先生仔細聽了幾句,竟然越聽越驚訝,自言自語的說道。
“沒有人知道爲什麽,
太陽總下到山的那一邊。”
“沒有人能夠告訴我,
山裏面有沒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裏,
總是一個人,
面對着天空發呆。”
“就這麽好奇,
就這麽幻想,
這麽孤單的童年。”
聽到這裏,趙老擊掌贊歎:“好詞!好曲!這個作詞作曲的是大才!大才!”
牛仔褲女孩蘇芮也被孩子們的歌聲吸引了,認真的傾聽者這首歌,也是越來越驚訝。
“陽光下蜻蜓飛過來,
一片片綠油油的稻田,
水彩蠟筆和萬花筒
畫不出天邊那一道彩虹。”
“什麽時候才能像高年級的同學,
有張成熟與長大的臉。”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
盼望長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盼望長大的童年。”
拖拉機冒着煙像村子的方向一路小跑,歌聲伴向着兩側的青山飄揚而去,除了拖拉機的聲音和孩子們的歌聲,幾個大人竟然全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好歌!好詞!好曲!”
孩子們演唱完,趙老又是連着三聲贊歎,臉色有些激動的看着這群孩子,眼睛中滿是欣慰和感動。
“蘇芮,我記得你音樂也是輔修,這首歌是出自誰的手筆?是咱們國内的,還是港島那邊的?”
趙老連忙向蘇芮問道。
“老師,我從沒聽過這首歌,按說這麽好聽的歌不會默默無聞的,可是我還真是從沒聽過。”
蘇芮看着趙老一臉糾結的回答。
“哦?楊老師,這歌是誰寫的呢?”
趙老轉頭看向楊正東,蘇芮竟然不知道這是誰的歌,那楊正東的學生唱的,他肯定是知道的。
“這是我們老師自己寫的,你們當然沒聽過了!”
楊曉紅嘴快,一臉驕傲的說道。
“什麽?”
“這怎麽可能!”
“蘇芮,道歉!”
兩個人幾乎同時出口,然後趙老聽到蘇芮說出不可能幾個字,立刻冷着臉訓斥道。
“老師,可是……”
“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是天才不見得别人都是庸才,這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絕對不可以如此驕傲,更不能看不起任何人,老師怎麽教你的!”
趙老臉色嚴肅的說道。
蘇芮看了看趙老,又看了看楊正東,就要向他道歉。
“沒那麽嚴重趙老,這确實不是我寫的,寫這個歌的人叫江南,我隻是湊巧聽過教給孩子們唱罷了。”
“老師說謊,就是你寫的!”
楊正東擺手阻止蘇芮的道歉,笑着向趙老解釋道,沒想到楊曉紅不服氣的站出來揭穿了他。
當然這些孩子主要還是針對蘇芮,誰讓她不相信是老師寫的,要知道在他們心裏,楊老師就是萬能的,誰都不能說。
“哈哈,有學生如此維護,楊老師真是我輩教書人的楷模。
不過我現在相信這歌肯定是你寫的,瑤嘉來之前告訴我說,楊老師你總是愛用化名。
其中就有江南和魯迅這兩個名字,我說的沒錯吧?”
趙老大笑着說道。
“好吧,遊戲之作,讓趙老見笑了!”
楊正東也不得不厚着臉皮承認下來,反正是前世地球的歌曲,也算是爲這歌做宣傳了,相信羅大右老師也不會怪罪的。
“诶,楊老師太謙虛了,這歌不簡單我老頭子還是聽得出來的。看似是描述學生的童年,可是裏面的信息量之大讓人咋舌。從日常生活的休閑、到課間的娛樂,到孩子青澀的心事,輕巧的筆觸不生硬,但也不膚淺,輕易喚起了每個人對童年記憶的認同感。”
“還有這歌站在孩子的角度,牢牢的把握住孩子的心理,把孩子喜歡自由的純真的童心寫的晶瑩剔透。在聽到歌曲的一瞬間,我面前似乎敞開了一扇通往童年的大門,綠蔭、草地、藍天以及夏日午後帶着青草蔥茏的懶散,帆布包裏裝着什麽呢?可能就是孩子們最寶貴的——童年。”
“這首歌不光讓我看到了童趣童真,也讓我看到了其中的批判意味。相信楊老師是想借這首歌告訴我們,孩子的童年應該是七彩的、純真的、快樂的,不應該讓沉重的課業和家長的期盼,剝奪了本該屬于童年的快樂。而且就算作爲成年人的我們,也應該在想起童年的時候,擁有最美好的回憶。楊老師,我說的對嗎?”
楊正東感覺汗都要流下來了,這老爺子的解析夠深刻的。
但是他就是把歌搬過來的搬運工而已,誰知道羅大右寫歌的時候是咋想的?
再說一首歌而已,好聽就完了,幹嘛非弄的這麽沉重和深刻呢?
反正楊正東是聽不出來什麽批判,再說童年快樂是應該的,但是這年齡學習也是應該的,并不沖突嘛!
隻是趙老都這麽說了,楊正東也不能再反口說這不是我寫的,或者我沒這意思,是您老人家解析的過于深刻了。
所以捏着鼻子含糊的回答道:“趙老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