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龍山内,最終存活下來的,也隻有這幾十個供奉着谪仙像的村子。其他的村子,都在這百年間被摧毀了,要麽亡于突兀爆發的天災,要麽滅于稀裏糊塗就跑過來的異獸之口。
唯獨供奉了谪仙像的村子,未曾有任何天災獸禍發生。
村民們祭拜谪仙,也是出于這樣的原因,谪仙一直在顯靈,一直在庇護着這些供奉他的村子。
沈清鄭重無比地拿着刀子劃了自己一下,在谪仙像面前,将鮮血滴入四方鼎,死死盯着。
啪嗒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響。
然後,沒有任何反應……
沈清的内心猛的一沉。
其他那些沒有得到谪仙青睐的人,也紛紛看過來,一臉的冷笑中,帶着些許的同情。那種巨大期望中驟然破碎所産生的落差感,實在糟糕透了。
“我猜錯了,果然還是賭輸了嗎……”沈清長長吐出一口氣,臉色微白。
五年,他花費了五年的時間,終究還是沒能得到仙緣,此後永遠隻能當凡人了,還真是……不甘心啊,他絞盡腦汁,最終隻能放棄,選擇投身凡俗這條路。
小廟仙一臉的冷漠,這種事情,在過去的九次廟會他看過太多了。
“你,無命……咦?”
小廟仙忽然扭頭看向了那四方鼎,脖頸中爆發出刺耳的骨頭錯位聲,在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和貪婪中,屬于沈清的那滴血,驟然蠕動起來,與無數道粉塵結合,紅色的微光閃爍,形成了一道鮮紅中帶着渾濁的結晶。
嗡!
紅光瞬間湧現,瞬間中将整個谪仙像都照亮!
無數雙眼睛猛然瞪大,不敢置信地看過去,他們眼睜睜看着這個結晶緩緩漂浮,照耀出讓他們眼紅的紅色光澤!
沈清霍然轉身,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他胸口的那一枚石闆吊墜,那股莫名的清涼因爲未知原因上升了幾個量級!變得冰寒刺骨!
徹骨的森寒幾乎将沈清的血肉之軀給凍結壞死,但沈清咬牙忍耐着,他絕對不能,将吊墜的特殊暴露出去!
紅光洶湧而來,瞬間就将沈清籠罩在内。
在電光火石之中,沈清擡頭,鬼使神差般的與那尊雕像對視,然後他震驚地發現……雕像的臉變了!
那沒有五官的臉,屬于眼睛的位置,正在緩緩凹陷下去,内部有東西凸出,像是有一雙眼睛正在生成!!
隐約中,盡管意識略微模糊,但他依然産生了一種詭異的直覺……谪仙像的臉發生變化,應該是在變成他沈清的樣貌!!!
緊接着,不等沈清進行短暫的深入思考,紅光就将他的全部意識給淹沒了,化作了一道道紅色的長河,冥冥中牽引着,更準确說是束縛着他的意識,一點點拉扯。
似乎打通了某種冥冥中的奇特區域,紅色的光澤将其與沈清的意識連接起來。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喪失了一切感知,失去了全部的自控力,連缜密的思考都做不到,隻有渾渾噩噩的本能。
嘶啦!
一股痛苦的撕裂感,将沈清麻木的意識驚醒。
那是來自于……他胸口的吊墜!
徹骨的冰寒在遠遠不斷攀升,将他的身軀凍結,這卻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沈清的意識蘇醒,這讓沈清恢複了最基本的認知能力。
紅光和吊墜同時在撕扯着他,沈清的意識在紅色的長河中蜿蜒前行,每走一步都極爲艱難,那種仿佛是撕裂靈魂的痛感,全身每一根神經的觸感都放大百倍、千倍然後當場撕開的痛苦……幾乎把沈清逼瘋!
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是石闆吊墜!
一瞬間,沈清明白了什麽。
他被紅色的河流拖拽着,最終來到了一個意識中難以形容的地帶,無數道流光劃過,将紅色的世界點綴成詭異的繁榮,那道道痕迹,永遠都充斥着大量的未知和不詳。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沈清的意識于痛苦中,終于,被一道道紅色長河卷住,那源源不斷湧入他身上并莫名消失,以一種潛意識的形态,向他灌輸着什麽。
隐約中,更是有一道聲音正在沈清腦海中低語,正斷斷續續地小聲訴說着什麽,但根本無法聽清楚。
越是接觸,紅色長河流進沈清體内的部分就越迅速一些,盡管,這種湧入,沈清分明感受到了紅色河流看似不經意間所産生的……停頓。
似乎在遲疑,不敢确定。
紅色如血水般的河流,纏繞着沈清,猶豫不定,更有一種隐晦的兇狠和敵視産生,并且有逐漸攀升的趨勢。
也就在這時候,胸口吊墜傳來的冰寒,也刹那間抵達了一個極緻,有那麽一瞬間,沈清已經深深觸碰到了死亡。
可怕的冰寒瘋狂湧出,将沈清的一切覆蓋,與那不斷席卷過來的紅色長河接觸。
冥冥中,沈清自身的某些特質,被這吊墜所産生的東西覆蓋過去了,當沈清無限趨近于死亡的那一刻,紅色長河終于被徹底騙過了,敵視消散,開始真正順暢地湧入沈清的體内,開始沖刷着舊有的一切,換上全新的東西。
陡然間,那道未知的模糊低語猛然提高了聲音,旋即又低沉了下去,碎碎念地訴說着什麽。
這句話,沈清聽清了!他的眼睛略微瞪大,一股癫狂自内心深處浮現,那束縛了許久的名爲欲望的野獸,終于探出來一個頭,嘶吼了一聲。
“身弱傷官旺!”
沈清念叨着這個詞彙,一種冥冥中的明悟讓他明白了,這個,就是屬于他的命格。
他的命,叫做【身弱傷官旺】!
嘶啦!
更加暴烈的撕裂感産生,吊墜所爆發出來的冰寒,已經有了減退的趨勢,沈清強忍着比死亡還要痛苦的真實,理智告訴他,必須要退,必須要離開這裏。
那一條條缭繞着他的紅色長河,随着吊墜力量的減弱,分明已經出現了跟之前一樣的停頓和遲疑!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