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中原人對于南離周敦頤的厭惡仇恨,這估摸着沒有個百年光陰,是難以磨去的。
周敦頤可是親手挫敗了他們中原諸國想要讨伐南離的道路,并且在挫敗的基礎上,周敦頤還可以說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上影響并且改變了中原諸國當時的格局。
百萬大軍一朝喪盡,這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那都是近乎損失了将近一代的年輕青壯,更何況是中原呢?
十餘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上百萬中原大軍盡數喪盡,百萬性命被迫丢在了南離的疆土上,而後的中原諸國?
哪怕是分攤在了各國頭上,這對于他們而言那也是傷筋動骨,甚至于是會遭受到亡國的迫害這都是說的過去的。
也虧得是當初的趙魏韓三國并沒有在十餘年前的那一場大戰中投入過多的兵力,所以在戰敗後,中原諸國中,也就唯有趙魏韓三國尚且還有着一些家底。
在這十年之間,趙魏韓三國也是攻伐不停,不知道将自己麾下的疆域擴大了多少。
毫不誇張的說,這三國中的任何一國,現在的疆域都不下與一州之地。
中原大陸攏共也不過就隻有寥寥幾州,可是趙魏韓三國卻是各自占下了一州。
光是如此,若是趙魏韓三國的疆域加在一起,三國聯合的話,爆發出來王朝級别國家的實力,那都是可以的。
隻是,相比起來千年前的中晉王朝,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的中原名将們,若是問他們對天下名将名帥記得最清楚的,那他們隻會有一個答案。
周敦頤。
除了這個帶給過他們中原諸國慘痛回憶的男人之外,放眼整個天下,無論是北艮帝國還是東巽帝國,中原諸國都是并不怎麽懼怕對方的。
唯有南離帝國,中原諸國始終是無法對南離帝國造成絲毫的威脅。
這給了他們一種感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進行蜉蝣撼大樹一樣的愚蠢行爲一樣。
南離帝國的強大與否,這幾千年也是被天下諸國驗證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是像中原諸國這樣的慘敗,還着實可以算得上是頭一遭。
縱然是西坤王朝,在南離帝國這裏曆年的戰損,也遠遠不夠中原諸國的一半。
趙奢的鐵桶陣在前些陣子成功的攔下了周敦頤麾下軍隊的腳步時,這可已經是被當作喜報傳回了中原大陸。
即便是當時的趙奢麾下軍隊,是數倍與周敦頤的,可是即便是如此,在這則消息傳回了中原大陸時,中原諸國都是對此感到十分的興奮激動的。
能夠攔下這個宛若惡魔一樣的南離人,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且在趙奢用鐵桶陣搞得周敦頤動彈不得時,甚至于中原諸國中還有不少人認爲此番讨伐南離的戰役,他們說不定是可以敗了那個南離的周王。
隻不過,這則認爲,終究對于他們而言也不過就是水中月,仍是一場空罷了。
最後趙奢的大敗,中原聯軍喪失了大半的力量後,中原諸國對此的反應,則是并沒有什麽意外的。
最多的,他們也隻會是有些失落罷了。
至于接受不了失敗?
在中原諸國的預想之中,他們是從來就沒有想過,可以打赢與南離帝國的戰争的。
最多也就隻能是對南離帝國造成一些騷擾罷了,至于打赢南離?
拜托,中原諸國現在就算是做夢,也斷然是萬萬不敢這麽做的。
他們可以說是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打得赢南離帝國,而這麽一個想法的産生,那還是因爲十來年前的那一戰。
能夠惡心惡心南離帝國就差不多夠了,反正南離帝國也打不過來,他們也就隻能在這裏蹦跶蹦跶跳跳了。
不過這雖然是普遍的中原國家心中所想的,但是類似于趙奢這種中原名将,在他們的心中,他們始終還是認爲,自己是可以與南離帝國有着一戰之力的。
他們從來都沒有認爲過,中原諸國在與南離帝國對壘的時候,就一定要落入下風,就一定要一敗塗地。
他們是中原名将,雖然說這個名将的含金量可能并不是這麽高,但是這卻無法否認趙奢的本事。
能夠擋住周敦頤腳步的将領可不多,哪怕是天下間聞名的一些名将,都是罕有人有着這份本事可以攔下周敦頤麾下軍隊前進的腳步。
可是趙奢,卻是以鐵桶陣做到了這一點,光是憑借着這一點的趙奢,就不得不讓人去欽佩與他。
這般的戰績,對于中原諸國而言,趙奢毫無疑問的就将會是他們中原響當當的代表名将,可是在趙奢的心中,他會是這麽想的嗎?
當然不是了,他隻會心服口服。
鐵桶陣的陣勢一旦擺出,尤其是在沿江之地設下,趙奢本人也是聯合一衆中原将領在沙盤上推演了成百上千次,可是他們卻絲毫都是沒有找到能夠突破鐵桶陣的辦法。
然而,不過半月之後,對面的那位周王爺,竟然就是輕松的以一記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聲東擊西之法,便是輕而易舉的大破鐵桶陣,甚至在北艮鐵蹄的追殺之下,數千中原士卒都是被活生生的攆進了河流中,白白的丢失了一條性命。
當時的那般景象對于趙奢而言,是他不敢去想象的。
因爲他真的是從來就沒有想到過,他引以爲豪的鐵桶陣,竟然會如此輕易的就被對面的這位周王給大破。
并且,自己麾下的兵力可還是勝過對方的。
即便是在加上了那五萬北艮鐵騎之後,趙奢仍舊還是保持着兵力上的優勢。
這般的對局,他卻還能輸給對面的那位周王。
趙奢屬實是隻感覺自己不配爲将。
擔起這所謂的中原名将的名頭,他趙奢隻感覺自己不配。
如此的優勢,卻還是能被對方翻盤,心中除了對于周敦頤的滿滿欽佩之意外,剩下的,也就隻有趙奢心中的一些困楚了。
自己,這都能敗。
敗了也就敗了,可是爲什麽?
爲什麽即便是自己打輸了這一場,國内卻仍然還是有着對自己的封賞等着自己呢?
因爲自己的這一場敗仗,那十萬有餘的中原士卒,那可是一朝盡喪黃泉啊。
自己這麽一個敗軍之将,卻是還能夠得到封賞?
笑談,這簡直就是贻笑大方的笑談!
敗軍之将,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封賞?
趙奢隻感覺自己的心中,實在是對此感到過意不去。
“将軍。”
正當趙奢對此犯愁的時候,營帳外,隻聽到有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
趙奢皺着眉頭,擡起頭來,道
“進來吧。”
話音剛落,緊接着,便是隻見一個年輕人身穿輕甲,進入了營帳。
這個年輕人眉宇中有着一抹英氣存其中,就連渾身的氣度也是不凡,面容有些發黃,可是棱角分明的面龐,卻是有了一些少年人的風采。
“蓋聶?你怎麽來了?”
看見來者是蓋聶後,趙奢有些疑惑,伸出手指向了一旁,便是示意蓋聶坐下說話。
然而蓋聶卻是搖了搖頭,徑直的來到了趙奢的面前,有些爲難的說道
“趙将軍,您這幾日,一直都引軍停在此地,這,若是再不移軍的話,我怕,這要是被國内的那些愛嚼舌根的家夥們知曉的話,說不定是會借此由頭與王上告狀的。”
趙奢在聽到這話後,楞了一愣,不過随即的,他便是輕笑道
“蓋聶啊,你這小子怎麽平日裏盡想這些有的沒的呢,本将引軍此地,奉的就是王上的命令,國内的那些家夥,若是還要以此來參本将一本的話,那大可讓他們去,看到時候,究竟是本将還是他們,要來承接王上的怪罪。”
趙奢招呼着蓋聶坐下。
蓋聶這時候也是不好再拒絕下去了,不過他這也是直接盤腿坐在了蓋聶的面前。
“趙将軍,自從沿江戰事結束後,您便是被調出了聯軍,任職與南陽衛中,這,王上他肯定是受了那些家夥的影響,否則怎麽可能會将将軍您貶到南陽衛這裏呢?趙将軍,您若是心中對此心存不滿的話,還請與我說,我蓋聶雖然人微言輕,但是王上終歸還是看得起我蓋聶的,我若是将此事與王上講述的話,那幾個喜歡在背地裏嚼舌根的家夥,定然是會因此而負罪的,趙将軍,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您要遭受那些家夥的暗諷攻擊了。”
蓋聶語氣有些急促,對于趙奢現在的境遇,他實在是感到不平。
明明趙将軍也沒有犯下多大的過錯,可是卻被貶到了南陽衛中任職,在沿江戰事結束至今,趙将軍甚至是連京城都不允許回去。
這其中的背後,若是沒有那些家夥的搗亂,蓋聶實在是不相信的。
可是這些日子看着趙将軍整日裏都孤身一人呆在營帳裏面發呆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麽的時候,蓋聶的心裏面,就不由的浮現出來了一抹悲涼。
趙将軍本應是他們中原的一位名将,可是如今卻是因爲那些狗東西的亂嚼舌根,結果竟是導緻了趙将軍如今竟然落到了這個境地。
這實在是說不過去,這任是誰聽來的話,都是接受不了的,更何況是他蓋聶。
他蓋聶雖然不是軍中的常駐,可是對于趙奢,他的心中還是滿滿敬重之意的。
趙奢将軍,可是他們趙國當代的幾位極具盛名的老将之一。
無論是從手腕上還是軍事才能大局觀上面,他趙奢都是當之無愧的趙國頂梁柱,并且也是那幾位老将中,最年輕的一位。
即便是年輕,可是趙奢所操手的戰役,卻是并不比世間的任何一位名将少,并且他的勝率,也是出奇的高。
近乎在這八年的時間裏面,他趙奢的敗績也就隻有寥寥一兩次,并且那一兩次的敗績,主要原因還是因爲其他方面的因素所影響導緻的。
這般的勝率,已經是讓趙奢當之無愧的成爲了中原大陸第一梯隊的名将。
并且由趙奢所統帥下的趙國輕騎,那可是能與北艮帝國鐵騎五五開的。
這也不僅僅隻是紙上談兵的說說而已,趙奢早在三年前的時候,便是時常的率領麾下輕騎與北艮鐵騎展開交鋒。
交鋒次數不下十餘回,而趙奢,則是赢下了一半以上。
也正是因爲如此的戰績,所以這也就導緻了趙奢的名号在北艮帝國内,也是有着不小名氣的,甚至于都有不少北艮老将認爲,像趙奢這樣的一個人物,就不應該存在與中原大陸這樣的一個地方,更不應該存在與趙國這麽一個國家。
像有着趙奢這樣才能的一位将領,更适合他的舞台,理應是北艮帝國,又或者說是南離帝國,隻有這種級别的國家,才能夠讓趙奢這般才能的将領,一身本事得到最大化的發揮。
明珠蒙塵,說的就是趙奢北艮帝國的那些老将們對于趙奢的看法。
隻是,明珠蒙塵,終究也是趙奢自己無法決定的。
若是現在,再給予他趙奢一個選擇的話,估摸着他趙奢仍然還是會選擇留在趙國的吧。
趙國,想來才是他趙奢最後的歸宿。
所以無論蓋聶如何去說,趙奢也隻是淡淡的一笑。
“這件事,蓋聶你就莫要再說了,南陽衛,也是一個不錯的軍隊,嗯,隻是,現在的實力有些擔當不起它的番号罷了。”
趙奢有些落寞的如此說道。
而至于他爲什麽會這麽說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爲,南陽一地,是并不在趙國境内的。
南陽一地,是魏國腹地一座城池的名字。
而趙國的軍隊,卻有着魏國城池的名字作爲番号,這般的作爲,又是爲何呢?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百年前,一位趙王有些現在看來,不太現實的夢所導緻的吧。
之所以取名爲南陽衛,不過就是因爲當時的局勢,趙魏韓三國是處于明面上的劍拔弩張,所以趙國對于魏國的南陽一地,自然也是垂涎欲滴。
隻是每逢戰火掀起的時候,魏國南陽軍,卻總是能夠擋下趙國的輕騎。
這般的接二連三,也就使得了趙國當時的那位趙王對于魏國南陽一地,産生了莫大的怨恨。
所以進而的,這也就使得了趙國南陽衛的誕生。
可是,誕生歸誕生,趙國的這個南陽衛,說實話,實在是一個有些,爛泥扶不上牆的軍隊。
本來是因爲一些政治原因的名号,再加上當時的那位趙王想要搜羅國内年輕一輩中的青壯塞入這個南陽衛,并且到了最後,這位趙王也是自己親自下場負責訓練這支南陽衛。
可是啊,那位趙王明顯是一個不怎麽會訓練軍隊的王上。
最後的結局也就是,南陽衛成爲了一個外表看起來威武不凡的軍隊,可是實則實力,卻是連一些地方縣兵都比不上的軍隊。
如此的玩笑,使得南陽衛到了最後,也就隻能淪爲了成了儀仗隊的任務。
畢竟這是先王設下的軍隊,後代的這些趙王們,也是不好去将這支南陽衛裁掉。
最後這也就使得了南陽衛現在的這個尴尬境地。
趙國内的軍隊,如果說胡刀騎和輕騎是兩大王牌的話,那麽南陽衛,就可以說是趙國軍隊的下限了。
本來是前線聯軍三大統帥之一的趙奢,可是在不久之前,卻是收到了這麽一份任命。
調他遷爲南陽衛統領,掌管南陽衛的一切事物,并且,引南陽衛,駐軍樊城。
樊城,可并不是他們趙國的境内。
這也就是代表着,明明前面還是三大統帥之一,在幾十萬聯軍中有着莫大話語權的趙奢,結果現在搖身一變,手中隻剩下了一支雜牌的不能再雜牌的軍隊,并且還要求他駐守在樊城這麽一個距離趙國邊境還有這不遠距離的地方。
這般的安排,趙奢心中不明白究竟是出于什麽原因,但是看着那份調令上蓋着的,可是王上的印玺後,趙奢即便是心中有着百般的疑惑,最後他這也是隻能接下了這份差事。
反正也好,他趙奢也是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到國内,去接受那份嘲諷意味更加濃厚的封賞,他沒有這個臉皮。
而讓趙奢有些意想不到的,卻還有一件事。
那便是,如今他眼前的,蓋聶的出現。
蓋聶可謂是他們趙國冉冉升起無法阻攔的一顆璀璨新星,他蓋聶,也是被國内不少人寄予了厚望。
可是如今,蓋聶卻是跟他一同,出現在了南陽衛,一同駐守在樊城這個地方。
這是讓趙奢有些想不到的,隻是,想不通歸想不通,但是趙奢卻也不願意過多的去詢問這件事。
因爲對于他而言,若是蓋聶想要與他說清事實的話,也早就說了。
既然到了現在蓋聶還是沒有開口的話,那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多嘴下去呢?
沒有理由,自己要自找沒趣的。
擡起頭來,有些迷離的眼神,趙奢無奈的笑了笑。
“蓋聶啊,說實話,本将的心中,對于前線的那些将士們,實在是有所虧欠,本将,愧對了他們對于本将的信任,本将,将他們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趙奢的心中,對于不久之前的那一戰,滿滿的,盡是無法原諒自己。
是因爲自己的原因嗎?
可能在外人看來,敗在周敦頤的手上是正常的。
可是在趙奢看來,他就算是敗了,也不應該敗的那麽慘。
多少人,皆是因爲他的判斷失誤,導緻了戰死當場。
成也鐵桶陣,敗,也鐵桶陣。
然而蓋聶明顯卻并不是這麽想的了,他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趙将軍,您,不用如此想此事的,畢竟對于您來說,能夠引軍與周王僵持如此之久,已是不易了,至于結果,趙将軍,若當時聯軍的統帥不是您的話,您覺得,其他人,能夠保得住後軍無恙嗎?南離周王的本事,若是能夠吃掉後軍的話,他會無動于衷嗎?”
蓋聶的這話,也算是說到了點子上了。
沿江戰役的失利,趙奢麾下大軍雖然一朝盡喪,可是他卻是臨危不亂,保住了聯軍的後軍無恙,也成功的憑借着後軍組建起來的防線,攔下了周敦頤将要反攻的勢頭。
如此的作态,卻也算得上是趙奢的最後一手了。
若是連後軍都遭到毀滅性打擊的話,中原聯軍這一次,可謂是再次讓諸國元氣大傷了。
并且這一次,光是趙國輕騎的覆滅,就已經是讓趙奢心中對此充滿意外了。
魏國方面的那個吳起,他就是當時的見證者。
這一點,趙奢也是到後來才知道的。
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魏國的統帥吳起,竟然當着衆人的眼皮子底下,玩出來了一手狸貓換太子。
并且趙國輕騎,也是在他的眼皮底下,遭到了南離北一軍的伏擊,最後盡數覆滅。
雖然身爲趙國此番的統帥,趙奢心中知曉,此番的趙國輕騎,不過就是炮灰罷了,但是即便是炮灰,趙國輕騎也算得上是聯軍中不錯的戰力了。
如此的折損,卻還是在吳起那個家夥的眼皮底下。
趙奢當時縱然是心中對于吳起有着百般的埋怨,然而他卻也隻能認命。
因爲他沒有多久便是知曉了吳起爲何要如此做的原因了。
魏國方面,竟然已經是到了連一個有才之士都無法容忍的地步了嗎?
吳起,是一個謀略更重于軍略的年輕人,若是可以的話,趙奢是非常想讓這個人來充作自己的參謀的。
可是,現在的話,趙奢卻是無法這麽想了。
因爲吳起那個家夥,此番竟是大搖大擺的帶着他麾下的那支雜牌軍,堂而皇之毫發無傷的回到了中原大陸。
在他趙奢麾下鐵桶陣大軍遭到沖擊的時候,吳起麾下的那支雜牌軍,可就是在旁看着的呢。
雖然不知道爲什麽到最後南離軍隊竟然是放過了吳起,可是對于吳起的不作爲,趙奢的心中,則是充滿了一抹厭恨。
若是當時吳起能夠出手的話,鐵桶陣的聯軍,最起碼也是不會損失如此慘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