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着重甲的南離統領雙手抱拳,單膝跪倒在天南城主的面前。
可是天南城主在聽到了這位南離統領所說的這話之後,隻是輕笑了一聲,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統領的腦袋上,對其說道
“本将知道,那個家夥啊,一旦在本将離開軍營之後,肯定是會找空溜出去的,你們啊,是斷然看不住他的,而且,本将這也沒有什麽理由,将他一個正兒八經的錦衣衛千戶,給扣押在軍營不是嗎?既然他想走,那就讓他走吧。”
反正郭嘉對于天南城主,是沒有什麽用處的,之前之所以想要從鄭成功那裏奪下郭嘉,也隻不過就是因爲這位天南城主想要看看。
這個來自江陵,領了金陵方面命令的錦衣衛千戶,到底想要幹些什麽罷了。
不過現在看來的話,那位錦衣衛千戶,自己估摸着都是火燒眉毛了,哪裏會有閑工夫來給他創造出來什麽麻煩呢?
光是手頭上的那些從金陵方面趕來的錦衣衛小隊,現在都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
郭嘉一個所謂的錦衣衛千戶,可是結果自己的手上卻是一兵一卒都沒有,啧啧啧,這話要是傳出去的話,錦衣衛的臉皮啊,還真是不知道要丢了幾分。
天南城主伸了一個懶腰,他一隻手将跪在地上的統領拉了起來,對其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過既然你自覺心中有愧的話,那麽本将就交給你一個任務吧。”
這位南離統領心中一顫,他剛擡頭看向天南城主,在聽到了這話之後,也是連忙垂下頭來,很是恭敬的回答道
“屬下在,請将軍盡管吩咐。”
松開了自己的手掌,天南城主走到了這個統領的身後,對其吩咐道
“帶着一隊人馬,去城中各地巡視一番,将各地的受損情況大緻的統計一下,今晚交到本将的手中就好。”
“将軍,這,不是您要去做的事情嗎?讓屬下去做,這,屬下是不是有些太逾越了。”
這位南離統領自感自己有些受寵若驚,他惶恐的轉過身來,可是當他面向天南城主的時候,剛一擡起頭,卻是聽到對方笑眯眯的看向自己,并對自己說道
“這件事交給你的話,本将放心,去吧,反正裏裏外外,都是自家人,你去給城中的那些家夥們提個醒,别讓他們太過于放肆就好了,城中各地,又不是隻有他們受到了損失,當然了,若是其中有些人問起了軍營狀況的話,你大可如實與他們訴說就是,而若是要有什麽愣頭青的話,盡管押送回來,扔進牢獄就是了。”
天南城主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對其面前的南離統領交代完了這話之後,他便是扭身帶着自己麾下的士卒離開了。
而原地,也是留下了這位南離統領,以及他身旁跟着的十幾個軍營士卒。
“統領大人,這,将軍交到您的手上,這,是不是有些其他的暗示在裏面啊?”
站在南離統領身旁的一個普通士卒,有些疑問的湊上前來,咂着嘴就是說出了這話。
而這位南離統領,也是在聽到了這話之後,有些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而後便是又搖了搖頭,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猶豫了一番之後,他還是有些疑慮的開口說道
“這件事,我也有些不确定,将軍他,這要是有些其他的暗示在其中的話,我這還真是有些無法确定,諸位兄弟同僚們,你們覺得,将軍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其他的安排?”
說實話,這位南離統領的疑心還是有些太重了。
但是這卻也是難免的,畢竟這位天南城主帶給他們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琢磨不定,啧啧啧,而且動辄便是處以極刑,好家夥,這位統領也是因爲爲人正直,且從來都沒有什麽花腸腸,所以這也就使得了這麽些年過去了,原先他周圍的那些同僚們一個個的都被怎麽怎麽的的時候,他卻還是穩如泰山的繼續坐在統領的這個位置上。
但是随着這些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位南離統領的身旁周圍,卻也是聚集起來了一批跟他相識許久的部下親衛們。
這不,也正是因爲出于對這些親衛們的信任,所以這位南離統領啊,也就是很幹脆的開口,想要看看能不能從這些親衛們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統領大人,您這問我等這些問題,這,一時之間咱們兄弟衆人這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您好呢。”
其中一人看起來有些神态不是很自然,他僵硬的嘴巴微微抽搐了一番後,繼續說道
“不過說實話吧,咱們的這位将軍,這平日裏就沒少給那些統領啊校尉大人們下過套,統領大人,您這,最好還是注意一些比較好的。”
可是當他的這話說出口了之後,這位南離統領則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你說的這些話跟沒說有什麽區别?我這不就是因爲擔心将軍他有些其他的安排,我沒有聽出來,所以這不是想着問問你們的意見嗎?”
不過,當這位南離統領說出了這話之後,這些跟在他身旁的麾下親衛們,則是齊刷刷的沉默了下來。
你看我,我看你的,也是沒有個結論說出口。
這般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好一陣子過後,這南離統領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他們說道
“我知道你們現在心裏面都在想着些什麽,别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你們就盡管說就是了,将軍那裏,這不也是有我在這裏頂着的嗎?換句話來說,你們這要是心裏面猜出來了一些所以然,但是沒有跟我說的話,到時候将軍那裏要是發難的話,你們這些家夥可别想有什麽好日子過。”
這話雖然有些威脅的意味,但是從這位南離統領的口中說出來。
啧,怎麽竟然是有一些,埋怨的意思在裏面呢?
這不,這些圍在他身邊的麾下親衛們,這一個個的臉色都是變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而且他們其中還有好幾人還在那裏撓着頭,像是有些手足無措。
長歎了一口氣之後,這位南離統領有些厭煩的眼神看着這些家夥。
怎麽一到關鍵時刻,這些人都掉鏈子了呢?
不過又過了一陣子之後,這些士卒之中,便是有人開口了。
一個面容有些憔悴的男人,開口突然說道
“統領大人,其實我覺得,您不應該對将軍所說的那些話有過多的想法。”
這個面容憔悴的男人在說這話的時候,嗓音壓得很低,但是他說的這句話,卻是讓周圍的這些親衛們,以及這位南離統領都是沉默了下來,齊刷刷的注視着他。
“戲先生,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位南離統領看起來好像對這個面容憔悴的男人很是敬重,在聽到了他說出了這話之後,也是思考了一陣子後,恭敬的對其問出了這個問題。
而這位被稱爲戲先生的親衛,他則是皺起了眉頭,先是咳嗽了一聲,而後便是緩緩的開口不急不慢的說道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統領大人您這麽些年一直跟在将軍身旁做事,對于将軍的一些脾性,想必統領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可是這一年以來,統領大人您卻是變得越來的越對于将軍的命令有了過多的猜想,這也就引起了這陣子将軍始終将統領大人您留置在軍營沒有任何的調動,自從在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将軍已經對統領大人您的過度解讀,有了一些厭煩。”
“過度解讀?”
這位南離統領面色一變,他雖然腦袋不是很靈光,但是這位被他尊稱爲戲先生的親衛說的這番話,他可不是聽不懂,而在聽到了過度解讀這幾個字眼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是有了一些波瀾。
戲先生微微的點了點頭,他繼續說道
“是的,統領大人,您有沒有想過,這些年來将軍給您下達的命令裏面,是否都沒有過任何說是蘊含第二層意思的可能?這麽說吧,統領大人,您大可設想一下,在今年的這大半年時間裏面,将軍給您下達的那些命令之中,命令的各個任務,是不是都隻不過是字眼上的意思,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呢?”
戲先生的這話說的有些拗口,不過這位南離統領聽到了之後,面色也是有些陰晴不定了起來,他咬着牙,沉默了一陣後,最終點了點頭,示意戲先生繼續說下去。
于是戲先生輕聲繼續說道
“統領大人,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不過既然看着統領大人您這般的神情之下,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将這句話說出來的比較好,畢竟,這也算是比較直白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戲先生咽了一口口水,而後舔了舔嘴唇,頓了頓後這才是繼續開口面帶微笑的繼續說道
“自從将軍來到天南任職城主之後,那時的統領大人,以及當時與統領大人皆是一時的校尉,以及各個統領大人,随着時間的推移,一個接着一個的消失在了統領大人您的視線之中,而他們消失的原因,在下粗略的猜想了一下,想來應該便是因爲這些大人們,都是有些心懷鬼胎的意思,所以這也就引起了将軍的不滿,而統領大人您則是因爲耿直的原因,所以這也就使得了您在将軍的那裏,這麽多年過去,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不公的待遇,而今年起,統領大人您卻是将重心放在了鑽研将軍下達的命令之中是否有着跟深層次的意思,我想,将軍應該也正是因爲統領大人你的這一點,所以這也就慢慢的對于統領大人您,有所冷落了,而今日的話,統領大人您若是再這般自作聰明下去的話,在下真是有些感覺,恐怕将軍仍然會心中有所不悅。“
戲先生長篇大論的說出了此言,而此言在傳入了這位南離統領的耳中之後,也是讓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得不說,這位戲先生所說的這話,是很有道理的不錯,隻是,在這位南離統領聽來,卻是讓他陷入了一番糾結之中。
而爲何會糾結呢?
這也正是因爲,這位戲先生說的這些話,那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面。
他在這一年的時間裏面,一直都在猜想着天南城主給他下達的命令裏面,會不會都是有着更深層次的意思,所以這個想法也就像是種子一樣,深深的植入了他的腦海當中。
而他之所以會産生這個想法,那原因,也就是有些直白了。
在多年之前,這位從金陵方面空降而來的城主大人抵達天南任職城主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當時的一位軍中統領了。
而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不說立下了多少的功勞功績,可是用心那肯定是有的,但是即便是這樣,他卻仍然在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坐在這個統領的位置上面,沒有任何的動彈。
他想升職,他想再往上爬一爬,這都可以說是人之常情,而正在他糾結自己爲什麽會在這麽多年過去了卻始終沒有升遷的時候,他則是從身旁親衛的口中偶然間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那句話的意思,差不多也就是說,上司的命令裏面,是有着極大的可能,有着更深層次的指令。
而他這麽多年都沒有升遷,是不是就是因爲自己在這麽多年的時間裏面每次都沒有悟到那更深層此的指令呢?
這個想法一旦産生,那就讓他變得有些無法遏制了。
慢慢的,慢慢的,他開始在每次天南城主給他下達命令的時候,都會問及身旁的親衛,看看他們的意見是什麽。
結果每次任務結束之後,他雖然都是完成了,可是有些舉動,卻好像是引起了天南城主的一些不滿。
久而久之的,到了這陣子的時候,他已經是被留置在天南軍營裏面,隻是負責軍中士卒的日常訓練。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調動了。
而直到剛剛的時候,這位南離統領很明顯的都還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可以說,要不是這個戲先生給他說出了這話,他估摸着今日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戲先生,這。”
看得出來,這位南離統領的心中還是對此充滿了猶豫,他還是有些不敢貿然輕易的做決定。
雖然這一方面戲先生說的很有道理,可是在另一方面,這位南離統領卻還是擔心,自己是不是有些沒有将天南城主交給自己的命令完成的徹底。
“統領大人,我言盡于此,而至于剩下的,就全看您是如何想的了,反正,在我這裏的話,我隻會建議統領大人您,始終保持往年的那般行事就是了,當然了,若是統領大人您的想法,還是停留在升遷一事的話,這一點,我就無話可說了,因爲任職天南,統領大人您既然已經做到了統領這個位置,那麽若是再想升職的話,目前看來,是毫無可能的。”
戲先生歎了一口氣說出了這話。
而在聽到了自己禮遇有加的戲先生竟然說出了這話,這位南離統領也是一愣,他皺起了眉頭,有所疑惑的眼神看向戲先生。
“戲先生,你這話,是爲何意啊?你能不能,詳細的與我好好解釋一番?”
可是在這位南離統領說出了這話之後,迎來的,卻是戲先生很是無奈的眼神。
“統領大人,您想要知道這其中蘊含的意思究竟是何,這一點我自然是可以告訴您,可是我同樣也是要提醒您一點,若是您現在再不出發趕往城中各地調查各地近況的話,到了晚上的時候,是來不及将各地的近況整理出來彙報給将軍的。”
聽着戲先生的這話之後,這位南離統領也是連忙點了點頭,反應過來了之後便是高呼道
“且随本統領即刻前往墨門。”
說完這話之後,緊接着,便是見到他揮了揮手,帶着身旁的這些親衛們,便是向着街道出走去了。
而在這一路上,這位南離統領卻始終還是在對于戲先生所說的那話充滿了困惑。
在這一路上,他無數次的想要開口詢問戲先生剛剛所說的那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每次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卻還是猶豫的憋了回去。
而正當他猶豫的時候,沒過多久,他便是帶着這一群人,來到了墨門勢力的大宅旁。
看着倒在地上滿是瘡痍的屍體,以及空氣之中慢慢的血腥味,這位南離統領一時之間,也終于是下了決定。
待得夜幕降臨之後,在從城主府走出來的時候,這位南離統領也是擡起頭來看向天空,看着漫天的繁星,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而正當他坐下來準備歇息一會兒的時候,一扭頭,他便是看見了自己的親衛戲先生此時正穿着一身布衣,就這麽站在不遠處看着他。
“戲先生?”
他有些發愣,不過很快的,他也是站起了身,連忙向着戲先生走了過去。
“統領大人。”
戲先生彎腰對着這位南離統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記大禮。
而這位南離統領也是措不及防,在見到此景的時候也是趕緊上前伸出雙手拉起了戲先生。
“戲先生,您這是所爲何意啊?”
戲先生抿嘴笑了笑,面帶一些歉意的對這位南離統領抱歉的說道
“統領大人,我要離開這裏了。”
“什麽?”
聽到戲先生的這話之後,南離統領微微的有些楞身,他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很快的,在他反應過來了之後,他這也是連忙開口說道
“戲先生,您,這,爲何要走啊?要去哪裏?”
戲先生搖了搖頭,道
“統領大人您看來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我馬上就要離開天南了。”
“離開天南?這是爲何啊?戲先生,若是白天裏我有些愚笨的話,戲先生您這也犯不着離我而去吧?我,我白天裏不過是有些糾結罷了,而後到了墨門那裏的時候,我這也是下了決心,沒有再胡思亂想了。“
南離統領面露難色,他好像是将這位戲先生要離開天南的原因,歸結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戲先生卻是再度搖了搖頭,他面帶微笑的開口說道
“不,不是的,統領大人您不必這般想,我之所以要離開天南,怎麽可能會是因爲統領大人的原因,相反的,在這兩年呆在統領大人的身旁,我是很舒心的。”
“這,既然舒心,那爲何戲先生您要離我而去啊?”
南離統領看起來還是很不明白此事。
“不爲别的,隻是,時間到了罷了,統領大人,我終歸不是這裏的人,而且,我的才識還是太過于淺薄。”
“戲先生,您,難不成是要去找您的恩師了嗎?”
南離統領咬着牙。
“沒錯,多年沒見師傅他老人家,我的心中對于他老人家,也是有所虧欠的,所以此番離去天南之後,我便是打算去往金陵,拜見師傅。”
戲先生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來了一柄小刀,遞到了南離統領的手中,對其繼續說道
“這把小刀,是當年統領大人您在城外野獸口中救下我時贈與我的,此番離去,我便将此刀歸還與統領大人。”
接過這把小刀,南離統領沉默了下來。
“統領大人,您的心中是知道的,我不會留在天南太長的時間,這兩年之所以一直留在天南,皆是因爲想要報答統領大人當初救命之恩,不過如今,既然統領大人已經幡然醒悟了過來,我想了又想,覺得自己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戲先生笑着看向南離統領。
“就不能,不走嗎?”
“師傅他老人家,年事已高。”
“唉,算了,既然戲先生您要走,那我,也沒什麽其他的辦法了,隻是,這把小刀,還是留給戲先生吧。”
說着,南離統領便是将這把小刀重新的放在了戲先生的手中。
“且離去吧,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