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蓋火急火燎的掀開了周瑜的營帳,一踏入營帳,便是迎頭高呼如此道。
而在黃蓋說完了這話之後,他這也是才發現。
原來在這營帳裏面,周瑜正在與周王爺周敦頤在對着一張疆域圖讨論着什麽。
黃蓋剛想要對此說些什麽的時候,周敦頤便是笑了笑,先開口道
“黃将軍既然有急報,那便說與周都督吧,孤在這裏,應該不會影響到黃将軍的吧。”
“黃老将軍請講。”
周瑜也是沒怎麽在意,他說完這話之後,便是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疆域圖,仿佛是在思索着什麽問題似的。
黃蓋舔了舔嘴唇,他雙手抱拳,對着周敦頤先微微行了一禮,而後這才開口說道
“長江一帶,荊州水軍已與北海水師有過數次正面交鋒,在昨日夜幕之時,最終荊州水軍以兩千戰損,一舉擊潰了北海水師,中原将領暴鸢,率軍北上,已然上岸了。”
黃蓋此言落下,周敦頤和周瑜都是瞬間眼神一亮。
“好事。”
周敦頤嘴角微微上揚,這是好事。
“兩千戰損,北海水師戰損如何?”
反觀周瑜,在一抹亮光閃爍之後,他便是向黃蓋問出了這個問題,畢竟作爲荊州水軍都督的他,自然還是會更加的在意荊州水軍在此番水戰上的戰損如何。
“前線回報,北海水師約莫戰損五千有餘,剩餘之士,基本上人人帶傷,饒是主将暴鸢也是慘遭流矢擊中,重傷昏迷,撤軍北上的命令,還是由暴鸢副将下達的。”
黃蓋的這話一出口,則是讓周瑜原本有些憂郁的神色,終是松下了一口氣。
以兩千戰損的代價,換來了北海水師的半殘,再順帶的加上了一個主将受傷昏迷的戰績,無論如何講,這一場水戰,荊州水軍都是徹徹底底的勝了下來。
“王爺,這件事。”
周瑜剛想要開口對周敦頤說些什麽的時候,卻是見到周敦頤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之後,輕聲對其說道
“公瑾莫要如此拘謹,你心中想說的,孤都明白,你們荊州水師的補援一事,孤會親筆書寫一封,告知陛下的,另外,此戰之後,有關于你們荊州水師的功勞,孤也是不會忘卻的。”
周敦頤說完此話之後,臉色便是有些遮不住的欣喜,轉頭看向黃蓋,繼續道
“水戰落幕之後,北方的戰事,也就差不多可以是解除危機了,中原之軍,現在已經是如同強弩之末,再也沒有什麽反撲的本事可言了,孤也可以安心下來,将後軍也一同調往它地了,倒是險之又險。”
早在前段時間大破中原鐵桶陣之時,周敦頤就已經是在戰事結束不久,就将他麾下近乎兩萬的軍隊一同交到了白起的手上,由白起代他挂帥,調其軍隊連夜奔赴西境,而他自己,則是留下了自己麾下的周王衛,以及不過萬餘北一軍以及商州守備軍剩下的人手,繼續留守在襄陽城附近這裏。
之所以如此的做法,原因就是因爲雖然說代表着中原聯軍大半戰力的鐵桶陣被一舉擊潰了,可是這卻也并不代表中原聯軍此戰就敗的毫無回天之力了。
新野城那裏,仍然還是屯兵十萬有餘,再加上長江水域裏面,可還有着一路由中原名将暴鸢所統帥的北海水師駐紮着呢。
光是這兩股力量,中原聯軍就還是有着可以反攻南離的本錢。
所以周敦頤才會如此的,選擇了自己繼續留守在北境這裏,等待事情的轉變。
嗯,現如今黃蓋帶來的這則消息,那就可以算得上是,事情的轉變了。
北海水師慘遭大敗,無論是從兵員上還是從其他的種種方面上,都是沒有了再戰之力。
而隻是單單依靠着新野城的那些中原軍隊,他們的數量确實龐大,可是在北海水師已經沒有再戰之力的前提下,新野城的那些中原軍隊,那也是沒有了什麽機會,可以再對南離發起新一輪的進攻了。
畢竟,光是渡河,對于他們來說現在可就是一樁難事。
之前他們能夠順利的渡河,能夠依靠着人數的龐大來擊潰北一軍所布下的重重防線,那也是因爲有着北海水師在旁策應。
呵,如今沒有了北海水師的助力,光是襄陽城一城的守軍,再加上一些邊軍,就已經是可以綽綽有餘的對付那些中原軍隊了。
周敦頤這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來了,倒是美事不假。
“公瑾,稍後你便是可以傳令下去,令那些水師的兄弟們,先行回到荊州了,他們隻需要留下千人用于協防巡邏水域就足夠了。”
周敦頤将視線看向桌子上的疆域圖,一根手指指向了代表襄陽城附近的長江流域,繼續對周瑜說道
“襄陽城那裏,因爲潘太守的緣故,現在襄陽軍的兵權,也是掌握在了楊将軍的手上,稍後孤便是書信一封,請楊将軍在大軍離去之後領襄陽軍,協防長江防線,再配上那數千邊軍,想來應該也是不會出什麽岔子了。”
說到襄陽城的時候,周敦頤的語氣明顯的頓了一頓,他的臉色,也是露出了一抹一閃而過的難言之隐。
可能是在他的心中,對于潘仁美的病逝,終歸還是有些在意的吧。
不過周瑜他們二人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不過說來這也算是正常,畢竟他們二人,也是并不知情周敦頤與那位已經故去的襄陽城潘太守,多年前可還是有着一層關系聯絡在身的。
點了點頭,周瑜同意了此事。
“王爺請放心,公瑾知曉這一點的重要性,稍後公瑾便是令人留下兩千荊州水軍巡視長江流域,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對付新野城的那些家夥,卻是足夠。”
“嗯,既然如此的話,那麽後軍的整備時機,也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接下來,可就要麻煩公瑾你了,畢竟,從這裏抵達西境,可還是有着一段,不短的距離。”
周敦頤笑眯眯的看向周瑜。
其實他周敦頤是沒有任何調動統禦周瑜的權柄的。
畢竟按照官階理論上來算的話,周瑜現在與他周敦頤,算得上是平級的,嗯,周瑜一介荊州水軍都督,麾下數萬荊州水軍,怎麽說那也是南離帝國内爲數不多的實權軍界大佬。
好家夥,怎麽說現在南離帝國國内,手中能夠肆意的掌控着上萬軍隊兵權的,那可都是少之又少,哪怕是用一隻手掌來數,那都是完全足夠的。
就算是那些主戰級别軍團的軍團長,他們在調動麾下軍隊的同時,也是需要先将此事與軍中監軍告知一聲的。
而像是周敦頤,以及白家那位老帥,他們二人現如今的麾下卻是是有着數萬的軍隊,但這要是換在平常時節的話,他們二人的麾下哪裏會有什麽可言的軍隊呢?
周敦頤還好,有着六千周王衛打底,但若是周敦頤平日裏呆在金陵城的話,這六千的周王衛,能夠入京的,最多也就隻能是兩百人而已。
剩下的周王衛,則是隻能在金陵城外的軍營駐紮,非诏不得入京。
反觀那位白家老帥,是,白家說是南離帝國第一将門都毫不爲過,但是這位白家老帥手中實際上能夠掌握的兵權,估摸着也就隻有白家宅邸的那些仆役了吧?
接下來,這就是周瑜了。
年紀輕輕,便是身居高位,坐在了荊州水軍都督的位置上,手中統禦着的,還是人數多達數萬的精銳水軍,戰力哪怕是在天下間都是排得上号的強悍軍隊。
并且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對于荊州水軍的調動,他周瑜有着充分且足夠的自主權。
調動開拔軍隊,是不用請示金陵城那位意見的,隻需要在事後補上一紙請調令就足夠了,而且有關于糧食,軍隊器械方面,荊州水軍也是南離國内數十萬軍隊裏面,爲數不多能夠自給自足的一支軍隊。
糧食方面,荊州水軍盡數都是由南方三州每半年供給一次的。
而軍隊器械方面,荊州水軍可是有着一套專屬于自己的生産線的。
至于軍費上面,那就更不值一提了,荊州水軍的軍費,說是南離帝國那麽多軍隊裏面,最爲闊綽的都毫不爲過。
這倒也不是金陵方面撥給荊州水軍的軍費多。
隻是單單的因爲,荊州水軍,自己會養家就是了。
水路上的運輸,無論是官家還是百姓,都是要經過荊州水軍這條道的。
官家的貢品,以及一些物件糧食什麽的,都是由荊州水軍親自押送的。
而商賈們的水路運輸貨物,那更是要先行向荊州水軍繳納一份數量不小的銀兩,如此的話,才是能夠安安全全的在這水路上行駛。
這也算不得是荊州水軍的霸道之舉,反而的因爲荊州水軍能夠在各個方面上都能夠做到自給自足,這也就使得了南離帝國内,對于荊州水軍也是省心了不少。
畢竟無論是軍費方面還是銀子糧食什麽的,他們都壓根不用考慮荊州水師如何如何的,當然了,如此有着高度自主權的一支人數多達數萬的強大水軍,忠誠,也是最爲考研人心的。
荊州水軍這些年來,始終是沒有出現任何幺蛾子,而且就連作爲都督的周瑜,那也是時不時的就會前往金陵城呆上半個月。
這一來呢,就是爲了向金陵城的那些權貴們,向金陵城的那位陛下證明自己,以及荊州水軍的忠心。
二來呢,那就是與金陵城的一些商賈,讨論一些有關于來年水路運輸的事情。
畢竟無論怎麽說,南離國内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商賈們,他們平日裏待得最長日子的地方,那肯定就是金陵城了。
所以說在每隔半年的時候,周瑜就會以荊州水軍的身份,來與那些商賈們約定在金陵城商讨來年的一些細節之處。
隻有他一介都督親自降臨,那些大商賈們,這才會安下心來的,不是嗎?
“楊将軍那裏,孤待會親自去辦,公瑾,有些事情,孤還是要與你提個醒的,畢竟你現在是荊州水軍的都督,權柄滔天之大,早就惹得了不少人将你記恨與心中,而且,咱們的那位陛下,也斷然不會是什麽好說話的君主,有些地方,你最好還是,要注意一些的。”
周敦頤揮揮手,讓黃蓋退下了之後,便是對周瑜說着這番話。
而周敦頤說的這番話,則是讓周瑜詫異的不行。
這倒不是因爲這番話超出了周瑜的所想,因爲像周瑜這樣的聰明人,怎麽可能會沒有注意到這些事呢。
之所以讓周瑜感到詫異的原因,這還是因爲,這番話是由周敦頤與他說的。
周王爺是誰啊?
這可是當今陛下的兄弟,被當今陛下不知道明裏暗裏的奪走了多少實權,都沒有任何怨言的一位主。
可是這位主,如今竟然是與他說了這話?
這這這,這實在是讓周瑜詫異的不行。
可能也是察覺出來了周瑜詫異的原因,周敦頤無奈的笑了笑,他輕聲歎了一口氣,道
“孤知曉公瑾你心中所想是哪般,不過,孤畢竟還是陛下的,弟弟,雖說君王之間無親情,但是陛下,卻是孤無論如何都要扶持上去的君主,這一點,不止是陛下心中早就知曉,就算是風王他,心中也是知道的,所以孤是孤,而公瑾,你則是另外的一人,孤可以忍受沒有兵權,那也是因爲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如今的國内,已經沒有人會因爲些許的兵權來對孤下手了,可是公瑾你卻不同,你還年輕,且你們周家,這些年來也是因爲家中的一些原因,樹敵不少,若不是因爲公瑾你這位水軍都督的身份壓在那裏的話,你們周家早就已經是被那些世家聯合的吞的連渣子都不剩了。”
周敦頤伸出手來,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頗爲傷神的繼續對周瑜說道
“公瑾,孤知道你的心中圖謀甚大,因爲孤看得出來,公瑾你絕對不是一個會願意一直屈居在一介水軍都督位置上的人物,你的未來,遲早會是廣闊的天下,可是放眼如今,你要面對的危險,卻早就已經是迫在眉睫,若是你再不注意下去的話,你的下場,孤是不願意看到的,畢竟,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年輕人。”
聽到周敦頤如此說的話,周瑜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公瑾,孤身爲單字王爵,兼任宗正一職,手中尚且還有六千王衛在身,這已然是陛下對于孤這個弟弟最大的忍耐限度了,且,在當初的衆多兄弟之中,孤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一人了,這一切的一切,還是因爲孤的身上,還有着陛下兄弟的身份,公瑾啊,你,若是再自以爲的認爲隻需要在陛下面前時不時的露上一面就可讓陛下安心的話,你真的就,大錯特錯了。”
周敦頤說完了這話後,便是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
那位陛下的性子,他略微是知道一些的,而周公瑾的心裏面到底在想着一些什麽,這一點,他也是知道且也是可以确定的。
但是同樣的,他還可以确定的一點就是。
現在的周瑜,已經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走進了一個他給自己設下的禁锢之中。
他周瑜還遠遠沒有意識到,他所設想的那些,不過就是一切的一切之中,最好的下場罷了。
可往往就是那些所謂的最好的下場,卻是周敦頤不得不去讓周瑜認清現實的一點。
實在是,有些癡心妄想了,那位陛下,怎麽可能會是一個易與之君。
“周王。”
周瑜沉默了良久之後,最終還是開口了。
他擡頭,雙眸有神的直視周敦頤,繼續說道
“您說的這些,公瑾心中記下了,可是,公瑾早就已經将自身的利益與荊州水軍徹底的綁在了一起,現在的公瑾與荊州水軍,早就已經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這一點,公瑾相信,周王您是明白公瑾所說意思的,并且除此之外,家中的一些事情,公瑾這陣子卻是是有所疏漏了,家族樹敵良多,這是公瑾的破綻,可是,公瑾認爲光是憑借這一點破綻,應該是無事的才對。”
“何爲無事?隻要公瑾你手中一日還握着荊州水軍數萬的兵權,公瑾,你就不會過的了一天的安慰日子,這話,曾經是一位老者與孤說的,現在孤,轉告與你。”
周敦頤冷冷的看向營帳外。
兵權,是最爲燙手的東西,而同樣的,兵權,那也是能夠在這個天下讓自己有着話語權的好東西。
雙刃劍?
不不不,在一些人的眼中,兵權的存在不會是雙刃劍,畢竟這東西,在一些人的眼中,天生就是屬于他們的。
可是在周敦頤他們這些人的眼中,手中握着兵權,雖可自保,但是在一些時節上,手握兵權,反而會徒增禍事。
周敦頤也是在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後,及時的放手,絲毫沒有留戀過自己手中掌握過的任何一支軍隊。
哪怕那支軍隊,乃是南離國内主戰級别的軍隊,也毫不例外。
及時止損,明哲保身,這才是周敦頤這些年來的爲人處世之道。
可是這八個字,對于周瑜來說,卻又不是很适合現在的周瑜。
畢竟,太年輕了。
周瑜現在的年紀,實在是太年輕了。
換做任何一個同齡人,能夠在周瑜這個年紀便是坐上了水軍都督這個位置,那都是罕見至極,反而在如今的這個時代裏面,是沒有第二個如同周瑜這樣的。
“公瑾,你切莫要記得,有些時候,及時的放棄一些東西,總歸,還是好的,若是太過于剛硬的話,反而,是會适得其反的。”
周敦頤抿了抿嘴,他是真的在爲周瑜這個後輩而感到擔憂。
光是他所知道的,這南離國内就有着不下兩位數的世家,對周瑜心懷有恨。
站的實在是太高了。
“王爺,公瑾,記下了。”
周瑜點了點頭,周敦頤所說的這些話,他都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好好的消化理解的。
有些地方,他周瑜在自己的心中都是有所不解的,雖說他聰明不假,但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例子,卻也不少。
“記下了就好,那,孤便先走了,公瑾,莫要再剛硬下去了。”
說完了這話,周敦頤便是起身,離開了這座營帳。
而在營帳内,周瑜則是面露難色的,看着桌子上,擺着的偌大疆域圖。
“有些事情,王爺您了解的,終究還是太多了,雖然您口中所說,陛下對您的忍耐限度是如此的,可是周王府的勢力,您卻閉口不談,想必,您的心中也是對此擔憂的不行了吧?周王府,與您,早就已經不是一體了。”
周瑜喃喃的,說着這話。
周王府是周王府,周王周敦頤,則是另外一茬,這話,很是難以理會,但是周瑜,卻是不得不苦笑連連。
利益牽扯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光是那盤根錯節的種種勢力,就已經不是可以輕輕松松就操盤下來的。
身爲王爺,卻在這十幾年的時間裏面,無诏不得随意外出金陵城,這一點,明眼人都是可以看得出來。
那位陛下啊,還是對于周敦頤提防的不行。
周敦頤的封地,在商州,可是周敦頤卻是沒有任何的機會,能夠得到外放的資格。
被宗正的職務,給生硬的攔在了金陵城内動彈不得,這對于當年的一介英豪,何嘗不是一介苦事呢?
那位陛下的提防,終歸還是被周王爺以小事代過,這,又怎麽可能瞞得過周瑜呢?
“您,應該才算是這裏,最爲孤獨的人了吧,王爺。”
看着營帳,周瑜自言自語的如此說道
單字王爵,當年的兵馬大元帥,宗正府宗正,上殿可不拜,這種種的禮遇,卻反而的種種的枷鎖一樣,硬生生的将如此的一位周王,給困在了一個,他或許壓根就不想呆在的金陵城裏面。
商州,才是這位王爺的封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