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臉色頓時一變。
“殿下知道的,在如今的這個時段當中,國内可是有不少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他們的欲望也是被慢慢的放大,依照在下的猜測,光是金陵城内,最近的這段日子裏面,就已然是出現了不少生面孔。”
這位先生坐了下來,他端起茶壺便是給李元吉倒了一杯茶水。
看着李元吉有些詫異并不是很理解的眼神時,這位先生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說道
“那些生面孔無一例外的,皆是三品以上的修士,甚至于有些面孔,在下都不敢觀察下去,那些面孔的修爲,已經是到達了一種讓在下隻看一眼便膽顫心驚的地步。”
這位先生先後說的這番話,讓李元吉聽入了之後,他則是陷入了沉默當中。
伸手拿起茶杯,李元吉抿了一口茶水後,他現在隻感覺自己的頭緒就像是成了一團亂麻一樣,無論怎得,都着實是讓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
内憂外患,那紅袍騎士的吳松給自己提的這個醒,還真是讓李元吉一下子就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原先在他反應過來的那一刹那,李元吉下意識的認爲這些事應該指的是前線的戰事,吳松給自己提的醒,說不定指的就是有關于前線的戰事陷入了對他們而言不利的境地之中,或者說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李元吉就是這麽想的,雖然說那位周王爺在前線杵着就像是定海神針一樣,但是這卻也依然的讓李元吉感覺應該是前線出了問題。
然而現在呢?
在自家這位被李元吉委以重任引以心腹的先生這番話說出口了之後,李元吉的腦子這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一片空白。
這讓他如何能夠繼續分析下去啊?
這,這,不是外患,這,搞出來了一個什麽内憂?
這倒也不是李元吉反應遲鈍什麽的,這倒是與他的出身有些關系了。
他李元吉作爲當朝皇室嫡長子,一經出世便是受到了萬千的寵愛,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麽的那都是最基本的操作,就算是到了後來待得他稍微的長大了一些,便是因爲磨練的原因将他送往了邊軍入伍。
可以這麽說,就算是現在南離國内一些宛若地頭蛇的勢力,李元吉說不定都不知道幾個,更何況是現在從他的這位先生口中,說出來了一個内憂,這直接就是讓李元吉整個人都疑惑的不知所措了。
内憂?
南離帝國強大無比,他們皇室也是延續了數千年之久,根基早就已經是深入這塊土地了,怎麽可能還會蹦出來什麽内憂呢?
可是在看着這位先生一抹淡淡的笑意了之後,李元吉的神色也是慢慢變得緊張了起來。
是了,看來自己還是對于國内的一些事情了解的太少了。
世家和親皇派,李元吉是知道的,但是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地頭蛇,卻是他李元吉知之甚少的。
“殿下看樣子,想來應該是對在下所說的内憂一事感到倍感疑惑的。”
這位先生輕笑了一聲,自家殿下也正是因爲在這一點上面有所缺失,所以他也就是越發的對于這一點上,多費了一些心思。
緊接着,便是見到這位先生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來了一塊墨綠色玉石,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李元吉的面前并開口對李元吉說道
“殿下請看,這塊通體墨綠玉石,便是金陵城内的一大本土勢力,号爲槽幫,其勢力遍布整個南離,光是其徒衆,據說便是有約莫三萬人之多。”
簡單的介紹了一番之後,這位先生便是借着槽幫繼續講述了下去
“槽幫号爲我南離第一大幫,其徒衆大多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這十幾年以來,槽幫與官府之間倒也是沒有鬧出來任何的矛盾,并且在一定的利益沖突上面,槽幫還多次退後一步,讓利與官府,嗯,再加上那槽幫幫主據說本身就是一位原先的軍中将領出身,所以槽幫對南離而言,倒也不算是什麽有危害的幫派。”
看着李元吉默默的點了點頭,先生笑了笑,他将這塊墨綠玉石重新收回了自己的懷中,而後便是恭恭敬敬的對李元吉俯首一拜,沉聲開口道
“殿下,屬下,便是槽幫的成員,先前一直未曾與殿下提起過,實乃是擔心殿下有顧慮與槽幫,但是事到如今,若是殿下要插手與江湖當中的話,屬下便不得不将此事與殿下所說了。”
先生沉聲的這番話,将李元吉一下子就驚醒了過來。
“先生原來,竟是槽幫之人?”
李元吉楞住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身旁最爲倚重的一位幕僚先生,竟然,竟然會是一個出身在槽幫的江湖之人。
他,他還真的就天真的以爲自己的這位先生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寒門書生罷了。
先生尴尬的笑了笑,他在看到了自家殿下如今臉上的這副神情之後,原先的一抹緊張之意就已是褪去了不少。
最初的時候他還是在有些擔心,擔心因爲自己将槽幫的事情透露給了這位殿下,導緻了這位殿下對自己的排斥。
不過現在的話,自己倒是不用如此擔心了,反正在他的印象中,自家殿下若是有什麽惱怒煩躁的話,是不會露出這副神情的。
“殿下,我槽幫之輩,從來未曾做過任何禍害地方之事,反而的,我槽幫還曾不止一次的協助過一些地方的官府,将朝廷的一些物料或多或少的從水路運輸而去。”
先生恭恭敬敬的講述着他們槽幫的一些事情,他現在的意識可謂是清晰的很。
既然自家侍奉的這位殿下如今将要接觸到的事情已然是觸碰到了江湖勢力的話,那麽自己最好的就是選擇在這個時機,将任何有關于他們槽幫的一些事情,盡早的與這位殿下講述了一個遍,如此的話,這才是最好的。
要優先在這位殿下的心中,立下他們槽幫并不是敵人的種子才行。
正如同這位先生話中所說的一樣,槽幫可是南離第一大幫,而作爲南離第一大幫,槽幫引起的注意,那也是不少人所關注的。
乖乖,零零散散三萬人的幫衆,這番的數量,早就已經是頂的上一支滿編軍隊的數量了,這若是不再向官府賣個好的話,那槽幫還混不混了?
老早就被鏟除了好不好,南離又不是其他的國家,南離可是完全擁有着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鏟除掉他們的實力。
“等等,等等等等。”
李元吉叫停了這位先生,他皺起了眉頭,有些疑慮的擡起頭來打量着這位先生。
兩年了,李元吉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模樣下的先生,這一時之間的轉變,竟是讓李元吉感覺到了一些不适應。
“殿下。”
這位先生剛想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卻是見到李元吉擡起了手。
“先生,槽幫與否,孤并不是孤陋寡聞。”
李元吉冷着一張臉,他是對國内的勢力并不怎麽關注,但是槽幫他還是略知一二的。
南離爲數不多人數過萬的勢力,李元吉身爲皇子,若是連槽幫都不知曉的話,那未免就顯得他有些太過于孤陋寡聞了吧?
雖然說,在李元吉對于槽幫的印象當中,槽幫倒也确實是如同這位先生所說的一樣,算得上是一個沒有什麽賊心思的幫派,但是,有一句話李元吉還是知道的。
那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槽幫究竟如何,這一點李元吉是不敢貿然确定的,畢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哪怕這位是他李元吉最爲倚重的幕僚先生,難不成李元吉就敢拍着胸脯保證的說,這位先生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将有關于槽幫最爲真實的現狀盡數告知與他李元吉嗎?他李元吉還沒有那麽天真。
“先生,有些話,點到爲止就夠了,若是再講下去的話,孤是真的要有些對先生您不放心了,這一點,孤希望先生您不要忘記。”
李元吉似是警告意味的口吻說出了這話,這同樣的也是讓這位先生讪讪一笑,他尴尬的點了點頭,而後便是輕聲回答道
“殿下說的是,屬下,明白了。”
這位先生自然是真的明白了李元吉說這話的意思究竟是爲何。
畢竟剛剛的上一秒自己可還是在與李元吉說着内憂的事情,可是下一秒呢?自己卻開始爲槽幫鋪墊下來了一些好印象,這般的話鋒一轉,适可而止就夠了,若是他再繼續往下說的話,還真是難保李元吉會不會當場将他攆出去。
“有關于屬下最初所說的生面孔,也是屬下從金陵城幾個堂口處了解到的金陵近況,并且從那些堂口的情報來源那裏,屬下也是大緻的爲殿下您梳理出來了一些需要殿下您注意的,外來勢力。”
這位先生神色變得有些嚴峻了起來,緊接着,便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了幾個勢力的名字。
“華山宗?嘶,孤怎得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李元吉在聽到這位先生所說的那幾方勢力裏面,聽到了一個讓他感覺有些熟悉的華山宗,忍不住的如此說道。
“怎得孤有些記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殿下對此有印象?”
這位先生看到了李元吉的這個反應了之後先是一愣,而後他很快的便是反應了過來,進而的便是聽他開口說道
“喔,想來殿下應該是對華山派有所印象的吧?”
李元吉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緊接着便是聽他開口詢問道
“這,華山派與華山宗,有什麽區别嗎?”
“華山派與華山宗的區别?殿下啊殿下,這兩者之間的區别那可大了。”
這位先生有些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他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家殿下竟然連華山宗與華山派之間的區别都是不知。
不過這也是難怪的,畢竟這兩者之間,可是牽扯着那個男人啊。
華山派,乃是這個天下之間的劍道大派,這千年之中,從華山派走出來的劍道大家數不勝數,而華山派也是與藏劍山莊一同,被列爲中原的劍道聖地。
如果說藏劍山莊的名劍數不勝數的話,那麽華山派的劍道典籍,則是可以稱其爲中原之最。
而華山派在九百多年前的時候便是由第一代祖師爺以劍法證道,在關中之地建立,經過了九百多年的發展,華山派的劍道之純粹,已經是到達了一個極點。
何爲極點?
華山派除了劍道修士以外,再無其他修士,并且其派中,除了劍道典籍以外,其餘任何的兵器典籍都是未曾存儲。
任何弟子,皆是以一套華山劍法入門,以一套華山劍法,曆練中原。
而華山宗的來曆,那就很是扯淡了。
在約莫幾十年前的時候,南離道家的一位道門弟子從華山派學藝歸來,一身劍法結合着他的道法,他竟是隐約的像是将要創立出來一門新的劍法。
經過了近乎十年的研習過後,這一門華山劍法牽連着道門的新式劍法算是被他給研究出來了一個雛形。
這也就是華山宗的開宗祖師了。
而華山宗與華山派卻并不一樣,華山派的純粹,華山宗半分都沒有學得。
相反的,華山宗變得越發的注重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動不動的就會選擇以武力鎮壓一些不和諧的聲音。
說是與劍法道法相伴相生,可是到了如今的華山宗,卻是看不出來有任何道門的韻味在其中,有的,除了殺戮氣以外,再無其他了。
而這位先生口中所指的那個男人,便是南離劍聖風不平了。
風不平早年遊曆天下的時候曾經去過藏劍山莊,同樣的,作爲與藏劍山莊共同譽爲中原劍道聖地的華山派,風不平自然也是專程去拜訪過的,并且在拜訪的時候,風不平還曾去往過華山派存放劍道典籍的地方。
而在那個地方,一呆就是數月之久,在那數月之間,風不平将近乎千本華山派的劍道典籍盡數消化,并且從其中,風不平也是爲自己的劍道補足了一些缺點。
而華山宗的道門劍法,風不平在事後也是專門去看了幾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因爲風不平認爲華山宗的所謂道門劍法對他而言,并沒有任何的益處可言。
“不過殿下說的這個華山宗,也确實是需要再三注意的,因爲光是在近期的這半個月之内,華山宗的那幾個入了金陵的弟子,已是鬧出來了不少的争鬥。”
這位先生在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據槽幫堂口所了解到的一些近況就是,那些華山宗的弟子們在這半個月之内,已經是以所謂的請教名頭,去了金陵城内的數家劍館,美其名曰請教,實則,就是踢館。”
南離帝國因爲風不平的緣故,所以在這近十幾年以來,劍道變得越發的興盛了起來,尤其是在金陵城内,也是有着不少的劍道大家在其中創辦了劍館,面向一些世家子弟招收弟子傳授其劍道。
而華山宗一個京州縣城的外來勢力,在進入金陵之後便是接二連三的以請教名頭打傷了不知道多少位金陵城的劍修。
“招惹是非,有些高調。”
李元吉冷聲如此說道。
“是了,殿下說的沒錯,按照常理來說,像華山宗這種勢力,在派遣弟子進入金陵城之後,理應是低調行事才對,畢竟這可是天子腳下,啧,不過如今看來華山宗卻像是肆無忌憚一樣的四處踢館并且打傷劍修,此番的舉動,實在是有些太過于招搖過市了,就像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們一樣。”
這位先生苦笑了一聲,他之所以會這麽說的原因,也正是因爲最近他了解到的消息裏面可是說了,那幾個華山宗的弟子,最近可已經是訂上了他們槽幫在金陵城的一個堂口。
估摸着應該是因爲那個堂口的堂主乃是劍修,所以那些華山宗的弟子,想來應該也是想要趁此機會,踩着他們槽幫的名頭,以此來在金陵城徹底的站穩腳跟。
嗯,若是如此的話,确實就是有些太過于匪夷所思了。
“呵,跳梁小醜罷了。”
李元吉倒是對此有着另外的看法,在聽着這位先生給自己的介紹一番之後,他也是慢慢的捋出來了一些他自己對于這些事情的看法。
“若是那些華山宗的人真的隻是單純的想要揚名的話,大可去劍閣,而現在呢?卻搞出來了這麽一些幺蛾子的事情,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用想都知道,這些家夥在背地裏,一定是在偷偷謀算着什麽東西。”
李元吉說的頭頭是道,他雖然對此了解并不是很多,但是光是他的這一分析,卻也算得上是不錯。
這位先生在聽到了自家殿下說的如此話後,也是微微的點了點頭,附和的開口道
“殿下說的沒錯,近期除了華山宗以外來到金陵的其他幾方勢力與華山宗的行徑相比,就顯得低調的多了,他們的低調,與華山宗如此的蹦跶,已然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這背後,想來确實也是牽扯着一些不爲人所知的盤算。”
李元吉一口飲盡了杯中的茶水,進而的便是不慌不忙的開口說道
“若是這其中沒有盤算的話,那才是奇怪了,呵,不過若是如此的話,先生說的倒是無錯,想來那吳松提醒孤的,應該便是這些所謂的,内憂了。”
李元吉的臉色已然是從最初的陰沉,變得有些緩和了下來。
他擔心的倒也不是别的,隻是事情的不确定罷了。
他剛剛之所以陰沉着一張臉的主要原因,也不過就是因爲吳松的那句提醒,讓他李元吉突然就察覺到了自己對于前線的事情知之甚少。
而在後面的這位先生與自己的講述之下,李元吉再度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對國内的一些勢力了解的程度竟然也是匮乏到了如此的地步。
不過現在還好,既然已經是大緻的可以确定下來的話,他李元吉就不至于陰沉着一張臉了,隻是說真的,現在的他心裏面還是隻感覺亂成麻團的。
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這麽多年過去了,竟然是在未曾察覺的情況下,養出來了那麽一手眼高手低的壞毛病。
咳,還真是,還好發現的不算太晚,否則的話,這還真的說不定是會出大事呢。
“諸葛先生,多謝了。”
李元吉起身,拱手對着諸葛瑾一拜。
“若不是今日與諸葛先生交談一番的話,孤還真是會持續的沉浸在那虛假的幻想當中,多謝諸葛先生,這也算是将孤,拉回了這個無情的現實中吧。”
李元吉的言語之中,有些複雜的情感摻雜在裏面。
原本他以爲自己知道的事情已經是差不多了,可是今日卻才發現,曾經的自己竟然是那麽的自大。
屬實是,太過于眼高手低了啊。
諸葛瑾也是楞了一愣,不過很快的,他也是回過了神,而後便是見他款款一笑,對着李元吉面帶笑意的點了點頭,輕聲回複道
“殿下能夠醒悟便是好的。”
“諸葛先生,孤,罷了,能夠從當初的那些人中覓得諸葛先生,也已然是孤的氣運了,無論諸葛先生是槽幫如何,孤且還當諸葛先生是孤的首席幕僚,日後,還請諸葛先生,盡心繼續輔佐孤下去了。”
李元吉咬了咬牙,他最初的時候是想要向諸葛瑾道個歉的,但是掙紮猶豫了半天之後,他最終也是沒有開出這個口。
身爲長皇子的驕傲,讓李元吉始終是開不了口向一個寒門出身的年輕人道歉,哪怕是這個年輕人,是自己最爲倚重的幕僚先生,也不例外。
“殿下之言,屬下自當記在心中,請殿下放心,槽幫之事與殿下之事,屬下自然是分得清的,不過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恕殿下怪罪,屬下還是需要一番斟酌之後,才能做出一些考量的。”
諸葛瑾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