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起臭着一張臉,别說是什麽溫文爾雅的書生了,他現在更像是一個地痞流氓一樣,無論是從氣勢還是性子上,在此刻的他都與往常的他有着莫大的反差。
龐涓默默的點了點頭,身爲鬼谷弟子,雖然說他性子是有些偏激不假,但是腦子卻聰明的很,在吳起的稍微這麽一點之下,他也是很快的就意識到了這些事情的不對勁。
哪裏有什麽特地給自己留下的差事,這分明就是想要專門留給自己好将自己支開都城的一個法子罷了。
訓練水軍?魏國訓練水軍會跑到北海上面去訓練?拜托,魏國與韓國之間的關系在這些年裏面這才好不容易有些緩和,正是需要好好的修複的時候呢,魏國這時候會幹出來突然在北海這個韓國後花園裏面訓練水軍的舉動?這不就是想要讓魏韓兩國之間的關系再次決裂開來的舉動嗎?
什麽上層之間的溝通,就算是韓王再怎麽愚笨無能,那韓國的文武百官們難不成會坐視北海裏面有着一支魏國的水軍存在嗎?這已經是觸犯到了他們的利益了,在觸犯自己的利益上面這件事,這些文武百官們看的可是都比誰都要重要,稍有不慎這些文武百官就會對魏國有着莫大的仇恨産生。
所以這一切的事情,都不過是龐涓自己在最開始的時候想的太過于簡單了,他這樣的想法,完全就可以說得上是錯上加錯。
其實按照龐涓原本的狀态來說,他不可能會在第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之所以他會這樣想的原因想來也應該是因爲這些年來他龐涓在魏國的生活過的太過于順風順水太過于舒坦了。
殊不知就算是吳起這般身份的魏國世家子現在都被搞成了這副摸樣,他一個龐涓,抛開鬼谷弟子身份以外任何的助力背景都沒有,就這麽一個寒門弟子,如何能夠撼動的了魏國諸國世家權貴的利益?
龐涓現在也不過就是一個魏國大将軍,手中的兵權也不過就是魏國的一支普通邊軍而已,那些魏國國内的權貴想要将他龐涓捏死,那簡直就是手到擒來完全不需要考慮任何的其他。
之所以将他龐涓支開,也就是想要順利的将吳起和嚴顔這倆個棄子在龐涓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支出去,省的因爲龐涓的原因而礙事。
吳起是龐涓的師兄吧?這倆家夥雖然這些年在魏國國内也是保持着不對付的狀态,但是無論怎麽說這倆家夥都有着師兄弟的情誼,這是斷然不能忽視的。
而嚴顔呢?這位魏國老将軍那可是與龐涓有着知遇之恩的老将,龐涓與嚴顔之間的情誼,那就更是無法忽視了。
所以魏國上下想要動吳起和嚴顔的話,也就要稍微的考慮一下龐涓這家夥的态度,不過本着龐涓有着極大的概率會對此而做出反對的舉動,所以估摸着魏國上下這也就是搞出來了将在北海水域訓練水軍這一手,以便将龐涓給踹了出去。
畢竟再怎麽說雖然在魏國國内大将軍是有不少沒錯,但是龐涓這麽年輕且背後沒有任何背景的年輕人,對于魏王來說,這個鬼谷弟子就是一個可以值得拉攏的對象,所以說也正是因爲這樣,稍微的照顧一下龐涓,這也是完完全全有這個必要的。
吳起之所以突然暴怒的原因,也正是因爲他這時候才發現,如今魏國的這盤棋局,已經是有些慢慢的脫離了他的掌控,畢竟在最開始的時候,吳起雖然自己身在漩渦當中,但是他自己卻是有着充分的自信認爲自己可以将這盤棋局逆轉開來的。
隻是随着如今龐涓的出現和從龐涓口中得知的這些事情之後,吳起這也是慢慢的意識到了,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的太過于簡單了。
這盤棋局,遠遠超乎了他的相像,他所認爲的一切盡在掌握,也不過就是自以爲是而已,實際上他吳起,也不過就是早就入了這盤真正的棋局,成爲了一個自以爲是自作聰明的蠢蛋而已。
一想到這些事情之後,吳起這才突然就暴怒了開來,他倒也不是氣龐涓,他氣的,是他自己,他自以爲是的認爲自己聰明一世,認爲自己将這些所有事情的種種都掌握其中,實際上他自己,卻早就入了真正的圈套,成爲了一個即将被棋局算死的廢棋卻不自知。
“師兄,您,我錯了。”
龐涓閉上了雙眸,抿了抿嘴之後長歎了一口氣,他慢慢的也是意識到了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無從佐證,但是看着自己師兄吳起的這副神情,他卻是可以料到,這些事情已然是遠遠超乎了他們這些年輕人的控制之中。
吳起臉部微微有所抽搐,在他好生的緩和了一番之後,這才慢慢的平下了自己的氣息,緊接着,隻見他坐回了卧榻上面,沉默了一陣子之後,突然冷笑了一聲。
冷笑過後,吳起這才開口說道
“媽的,這件事,不怪你,屬實是我們這些自以爲是的小家夥們,沒有将那些老家夥們給放在眼裏罷了,呵呵呵,現在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入了那些老家夥設下的圈套,哈哈哈,還真是,活該呢。”
吳起冷笑了幾聲後,他有些躲避似的眼神向四周看了一看,最後這才将視線看向嚴顔,咬了咬牙之後,他這才開口說道
“老将軍,在下,确實是有些,哈,算的有所遺漏了,老将軍,對不起,這一切,恐怕都不能如在下原本之所願了。”
聽着吳起的這番話,嚴顔一刹那之間也不知道該是如何是好,隻瞧他咬了咬牙之後,先是看了龐涓一眼之後,這才看向一臉愧疚眼神看向他的吳起,隻聽嚴顔開口道
“先生,您不必如此的,早在老夫意識到自己已然是成爲了大魏棄子的那一刹那,老夫就已經是有所覺悟了,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些的種種也是老夫躲避不及的。”
嚴顔像是早已認命似的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難得的露出了一抹寬慰的笑容看向吳起,看着其有些不解的眼神之後,嚴顔再度笑了笑,道
“先生,您是體會不到老夫的這番心境的,但是老夫可以與先生您說,對于這般事情之下的您我,老夫的反應,卻不會是如您如龐将軍一般如此劇烈的,畢竟這一切的源頭,那可是大魏啊。”
嚴顔在說這話的時候面露微微苦澀,他這時候的神情不知是該如何去形容,反正在吳起他們看來,嚴顔這時候的神情就像是如釋重負一樣,就像是,就像是突然的解放了什麽事情一樣,好像這些的種種對于嚴顔來說,都像是一層無形的禁锢一樣。
吳起聽了老将軍的這句話後也是沉默了下來,他一時之間,也是并沒有對此而說上一些什麽,可能因爲對于他而言,确實是如嚴顔所說的一樣。
他吳起,是體會不到嚴顔此番的内心波動的。
可能是年歲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爲閱曆的原因,反正這些的原因都是種種的,總而言之啊,吳起現在看向嚴顔的眼神當中,除了愧疚以外,就再也沒有了任何其他可以表現出來的情緒了。
“先生,老夫這一生,過的也算是夠了,前半輩子都在爲大魏盡忠,而事到如今,卻是大魏要讓老夫去死,呵,說來也是諷刺不堪,但是既然如此,死便罷,不死,也是氣運眷顧,所幸如此的話,老夫也就沒有好去,糾結的了。”
嚴顔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他挑了挑眉,在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當中的輕松之意盡顯無疑,這下子的他還真的就像是解脫了一樣,不爲其他。
龐涓這時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位老前輩,他舔了舔嘴唇之後,咽了口口水,猶豫了再三後這才開口說道
“老将軍,若是,若是您願意的話,我,我是會将您拉入麾下的,隻是,隻是這些年來每次我派遣的親衛與您商談此事的時候,您都是婉言拒絕。”
龐涓自然是知道自己當面與嚴顔說這番話是有些過于繞有深意了,但是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他又有什麽其他的辦法呢?
難不成讓這位老前輩說完了這些話之後秉承了自己的死志?堅定了要爲魏國赴死的決心?這可是斷然不行的。
既然他龐涓這時候在這裏,那麽他龐涓就是絕對不可能讓這件事發生出來的。
嚴顔面露尴尬的搖了搖頭,他聽到了龐涓的這番話之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如何去回複是好。
是啊,這些年裏面不止一次的,龐涓都曾派遣過自己的親衛前來自己的軍中與自己商讨有關于兩軍合并的事情。
嚴顔麾下的這支軍隊本身在這些年裏面的補員就少之又少,到了年初出征之前,嚴顔原麾下的軍隊也不過就是兩千人出頭而已,與龐涓一介魏國大将軍麾下軍隊合并,這是無論如何都說得過去的。
隻是,嚴顔心中的那份執拗,卻是讓他每次都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龐涓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