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咽了口口水,膽戰心驚渾身發抖的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翻閱着一本尚書身着素色綢緞宮袍的老婦人。
這老婦人在聽見了周不疑的聲音之後,隻是微微的擡起頭,那對鳳眸淡淡的掃視打量了一番周不疑後,便重新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中的尚書了。
“皇奶奶,不疑,不疑來給您請安來了。”
周不疑撲通一下子的雙腿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對着這個老婦人就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記大禮,他的腦袋埋在下面,卻隻聽那老婦人仍然對此沒有任何的回應
這下子可好了,這是将周不疑給搞得不知道是該擡頭還是該起身,畢竟眼前的這個老婦人,可就是南離帝國周王爺的生母陶太妃,他周不疑的皇奶奶。
寂靜的殿中,周不疑隻感覺自己此時就連自己那微弱的呼吸聲都是能夠聽的一清二楚,過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聽見那位陶太妃合上了書籍将尚書放在左手邊的小桌上的聲音,緊接着,陶太妃清冷口吻開口說道
“這不是周王府家的小世子嗎?今個這是犯什麽迷糊了?居然會來老身的這壽康宮了?還真是稀客呢。”
這譏諷之意盡顯無疑的口吻,讓周不疑不由得下意識額頭上冒出了些許冷汗,隻見他再度咽了口口水後,這才緩緩的擡起頭看向陶太妃,一臉委屈的說道
“皇奶奶,您這說的,不疑身爲您的孫輩,來向您請安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父王他才是如您所說的那般,是這壽康宮的稀客,不疑可從來都不是,不疑打心眼裏早就已經将這壽康宮當成了自己的家。”
周不疑這卑微的語氣,讓陶太妃聽來之後卻是輕笑了幾聲,不過這位太妃也是很快的就收起了自己的笑意,仍然是那抹帶着些許怒意的神色看着周不疑,冷哼了一聲後隻聽陶太妃看着周不疑搖了搖頭道
“你這個小滑頭,算算日子,你已經有小一年的時間沒有踏入這壽康宮的大門了吧?這難道不是稀客?呵,理所應當,理所應當就是一年的時間上門一次?看來老身還是老了啊,就連你這個小家夥現在都這般的作爲了。”
說罷,陶太妃故作失望的長歎了一口氣,一隻手輕輕扶着自己的額頭,像是對周不疑的表現十分的失望憂傷一樣。
這幅舉動的陶太妃可是一下子就将周不疑給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見周不疑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要上前走去,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又止住了自己的腳步,緊接着隻聽他垂着頭頗爲喪氣的說道
“皇奶奶,不疑這,這自然不是不疑心之所願的,不疑的心之所願可是日日陪在您身旁,可是,可是這不是事情有些許的多嘛,而且自打半年前回到金陵城之後不疑可就是被禁足直到如今這才放了出來,這放出來的第一天不疑可就是直奔皇奶奶您這裏了。”
周不疑磕磕巴巴的說着這番話,隻見他嘟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就這麽看着陶太妃。
“事情多?你這個小滑頭把自己當什麽了?莫非這偌大的南離缺了你一個小娃娃就不成了嗎?事情多?你爹的事情不比你多嗎?朝中的那些文武百官們的事情不比你多嗎?就算是那些街上的小販們,他們的事情莫非就不比你的還要繁多?還要複雜?”
陶太妃冷哼了一聲,隻見她一隻手輕輕按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一抹冷然的神情就這麽盯着周不疑,剛剛還有些緩和的氣氛在周不疑的這句話一出口一下子就有些變了味。
周不疑也是被陶太妃的這一番說辭給弄得尴尬的要死,他頓時隻感覺自己有些無地自容,因爲确實,自己的這位皇奶奶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自己一個小屁孩成天哪裏來的那麽多的事情,可是,可是。
可是這一年的時間裏面,自己确确實實是有些忙的脫不開身,先是去了東巽,後來前腳剛剛回到金陵,後腳就北上去了江夏城,剛從江夏城返回金陵,自己可就被活生生的禁足了半年,這這這,唉。
可能是看出來了周不疑神色之中的難言之隐,陶太妃無奈的歎了口氣,伸出手對着周不疑招了招手。
誰讓周不疑是自己最爲疼愛的寶貝孫子呢?自己之所以這般的訓斥着周不疑,其實本意上也沒有那抹氣憤,她老人家不過是有些心中感覺不平衡罷了,畢竟自己的這個寶貝孫子在今年出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前,那可真的就是如他所說的一樣,日日都陪在自己的身旁,兩三天就要入宮來向自己請安。
确實,也确實是因爲今年出了這一檔子事,這才搞得自己這個年齡尚小的寶貝孫子在半年的時間裏面奔赴千裏不止。
周不疑他啊,畢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如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幾個會經曆過他這一年所經曆的事情?
就算是皇室中的那些皇子在與周不疑同年齡的時候,也是很少有人與周不疑有過同樣經曆的。即便是自己那個在當年出色的有些不像話的兒子周敦頤,在如周不疑一樣大的時候,也還是一個喜愛玩鬧的孩子罷了。
看着眼前身子與上一次見面已經是有些消瘦的周不疑,陶太妃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周不疑的腦袋上。
“瘦了不少,看來這番的經曆卻是也是讓你這個小滑頭吃了不少的苦。”
陶太妃看向周不疑的眼神裏面,在這個時候已經是有了一些柔情,再也沒有了最初的那般佯裝出來的怒意。
周不疑用力的點了點頭,聽着自己皇奶奶的這麽一說,他的雙眸不由得就有了一些濕潤,若不是他忍下了的話,說不定他現在就已經哭了出來。
畢竟這一年自己那可真的就是跟死神擦肩而過了好幾次,有好幾次自己都是險些就要丢掉了這條小命,他周不疑現在是經曆了不少,但是在自己的皇奶奶面前,他這才發覺。
自己現在啊,還隻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
跟着苦木他們這些人所經曆的這些日子裏面,不止是苦木他們,就連周不疑他自己都已經是在隐約之間将自己給當成了一個與苦木他們同齡的人。
可是在陶太妃面前,周不疑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仍然還是那個年紀尚小的小屁孩啊。
大腦之中一浮現出來這些想法,周不疑已經是有了一些抽泣,但是在陶太妃看來,卻是一隻手輕輕勾起了周不疑的下巴,輕聲道
“小滑頭,平日裏在老身的壽康宮裏面作威作福的嚣張的好不像話,這才出去曆練了多長時間,怎麽就從小滑頭要變成了愛哭鬼?奶奶可不喜歡自己的子孫蹦出來一個愛哭鬼,皇室子弟裏面也不需要冒出來一個愛哭鬼。”
這似是告誡,更多的則是安慰,隻見在陶太妃的這一番話之下,周不疑這才漸漸的将自己的淚意給忍了回去。
“好啦好啦小滑頭,這一年,也算是苦了你了,奶奶今日也吩咐下去了,讓小廚房給你這個小滑頭做些好吃的,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要好了,想來你這個小滑頭也是沒吃飯過來的,且跟着奶奶一同前去吧。”
陶太妃站起身,一隻手牽着周不疑的小手,帶着周不疑就是向外走去了。
與此同時在皇城的另一邊。
老張整個人就像是失了神一樣,雙眸黯然無神的看着姬無影,仿佛剛剛自己所得出的這番結論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一樣。
而姬無影呢?他自然也是明白自己面前的這個死瘸子跟乾清陽的過往還是有一段故事的,并且這個死瘸子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将打敗乾清陽當作自己的目标了,如今猛然發現乾清陽竟然将一氣化三清都給學會了之後,這個死瘸子想來也是會有些實在的不好受。
不過姬無影卻也不會是幹愣着,隻見他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老張的肩膀上,意味深長的看着老張,道
“死瘸子,老夫能體會你現在心裏面是個什麽滋味,不過這又算的了什麽呢?乾指揮使将一氣化三清學會,這對于南離來說無疑将會是一件好事,似你這些私人之情愫,在大是大非面前還是要分清的。”
可是當姬無影的這話剛一說完之後,卻隻聽老張毫不客氣的回擊道
“呵,說的好像你們這些皇室供奉在得知了這則消息之後就能坐的住一樣,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皇室供奉與錦衣衛之間的摩擦,自從陛下登基以來直到如今,可是已經有十餘年的時間了,你這個老家夥現在心裏面會比我好受?别裝了,你這老家夥現在心裏面指不定比我難受多少。”
好家夥,老張這毫不客氣的反駁,讓姬無影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因爲别的,隻是因爲老張所說的這些話确确實實句句屬實。
他們皇室供奉與錦衣衛之間的矛盾摩擦,自從李敦民這一代離帝繼位之後可是越演越烈,隻不過在這些年當中,皇室供奉之中還是有一位實力頂尖的老大人坐鎮,所以這才在與錦衣衛的摩擦當中略微的占據了一些上風。
可是現如今可就不一樣了。
如果可以确定乾清陽确确實實的将一氣化三清學會的話,那麽他們皇室供奉與錦衣衛之間争鬥的天平,将會毫不猶豫的向錦衣衛傾斜而去,并且确定了這件事情之後,乾清陽他們錦衣衛也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面,将錦衣衛與他們皇室供奉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
所以這件事情雖然如姬無影所說的一樣,對于南離帝國整體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對于他們皇室供奉來說,那肯定就會是一件不好的消息就是了。
“呵,看你這個老家夥現在的這樣子就知道我說對了,反正我不過就是以後無法實現那個目标罷了,但是你們這些皇室供奉可就不一樣了,哼哼哼,以後可是要被乾清陽他們錦衣衛給狠狠的壓一頭呢。”
老張毫不客氣的繼續補了一刀,反正他現在心煩氣躁的,對姬無影他們落井下石,反而成爲了讓他可以撒氣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