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北艮國使臣觐見。”
聽到了傳喚入殿的聲音,羅藝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八人,見八人身上的衣冠沒有出什麽差錯,羅藝便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階,在兩殿門外的兩個太監的帶領下,燕地九騎踏入了太極宮的殿門,在兩列百臣的注視下,羅藝雙眼淡然的來到了太極宮中央停下了腳步,而後略微彎了一下身子,對着離帝輕輕的一拜,一隻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胸脯,道
“北艮帝國使臣羅藝,攜其餘八人,拜見南離君主。”
羅藝沒有入先前的南離群臣和在他們之前上殿的周不疑一行人一樣行跪拜禮,因爲雖然羅藝自己的心底對于南離帝國還是有一些敬畏,但是到了這太極宮之後,他羅藝和身後的八人代表着的可是北艮帝國的臉面,同爲帝國,他羅藝代表的還是北艮帝君,對于同等地位的南離君主,微微行一禮就好了,太重的禮,反而會讓他北艮在南離面前失了格調。
而離帝對于這九人的禮數隻是眼神微微一變,并沒有露出任何不悅,微微擡起一隻手,語氣威嚴的道
“北艮訪朕,又有何請教呢?今日是大朝議,使臣大可直說。”
雖然離帝的反應沒有什麽,但是南離的群臣們中間可是有些人看着羅藝的背影很是不爽,這其中的群臣,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年輕的少壯派官員,他們顯然還沉浸在南離帝國天下第一的回憶之中,殊不知北艮帝國現在無論是任何一方面,都不輸南離。
羅藝清了清嗓子,沒有管身旁南離群臣那些看向自己異樣的目光,自顧自的拱手對着離帝君恭敬的說道
“我國帝君此派我等拜訪南離,一爲與南離重開千年前的貿易路線,二便是,我國帝君,想要請陛下允諾從南離禅宗之中挑選一位大師随我等回北艮傳揚禅宗信仰。”
離帝面色平淡,掃視了一眼台下的衆臣之後,便回答羅藝道
“重開貿易路線,朕并不反對,隻不過千年前的貿易路線朕若是沒記錯的話,是離晉艮三國聯手促成的,而你要知道,曾經的晉國早已化爲曆史,中原阻隔貿易路線,你北艮既然有意重開,那想必解決此事之法應是想過了吧?”
在千年之前,中晉王朝還存在與世的時候,南離爲了維持自己的話語權并且與大陸北方互通,便一手聯合中晉王朝和北艮帝國促成了三國貿易路線,因爲南離的物産豐富,中晉王朝把握着中原的交通要道,而北艮帝國手上也有着大陸一半以上的馬場,所以這個貿易路線,自開始到後面結束的時候,對于三國都是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後面之所以結束的原因也很簡單,中晉王朝被世家分羹,中原大地也就自此沒了一個有着足夠話語權的國家立足,這條貿易路線,也就随之而斷了。
其實要是還想要恢複這條貿易路線的話,南離和北艮也可以從水路運輸,隻不過那樣的話成本太高,對于兩國來說都是一個吃力不讨好的決策,所以說如果羅藝帶來的解決方法是走水路的話,離帝也會毫不猶豫的婉拒北艮的這個想法。
然而隻見羅藝嘴角微微上揚,頗爲自信的回答着道
“此法,易爾。”
“北艮使臣該不會是要說走水路吧?”
一旁的南離臣子有些譏諷的話語嘲諷着羅藝。
這位臣子話一出口,南離群臣們就哄堂大笑,也是有些嘲諷的意味在笑着羅藝。
但是羅藝對待此等嘲諷隻是一笑而過,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
“我等從北艮趕往南離之時途徑中原,也是看見了中原諸國在慢慢向南集結軍隊,陛下,我等外臣不便議南離國事,不過,如若陛下同意貿易一事,我北艮可派六萬鐵騎南下中原,協助南離,破中原諸國,重新将貿易路線接上,此法,陛下覺得可否?”
羅藝的這話一出,那名原本出言嘲諷羅藝的南離臣子也是掩面閉口,而其餘的群臣們,也是止住了笑容,細細的想着羅藝這法子的可行之處。
這個法子,很是粗暴直接,但是細細想來的話,倒是有一些可行之處。
離帝眼睛微眯,他看了一眼台下衆臣站在前面的幾位老臣,見這些老臣們都沒有什麽反應,隻是在閉目養神或者是不在意這件事一樣,離帝内心就有些笑意,于是乎,看了一眼乾公公之後,見乾公公也是眼神有些冷然,離帝便道
“中原聯軍一事,北艮若要插上一手,朕是允的,不過,羅藝,你北艮可想過,打通了中原,南離與北艮,又有哪國來主持中原的話語權呢?”
是了,中原大地的面積可不小,就算是隻打通一條道路,那也是一塊不小的土地,而且在這塊地方上兩國必定是要派上駐軍的,不然的就按照中原諸國的性子,管你什麽帝國不帝國的,你的主力軍團又不可能一直在中原,而且貿易路線這麽長,哪怕是你們兩個帝國又不可能保證能保證全程的安全,這時候中原諸國隻需要動不動派兵來襲擾一下,就可以輕松毀了這條貿易路線。
而這時候,一直老神自在的禮部尚書張開了眼,走出了群臣的隊列中來到了羅藝的身旁,對着離帝跪下後,恭敬的說道
“陛下,按臣之拙見,隻需在中原扶持一國即可。”
離帝的面色頓時一冷,這個老家夥,怎麽突然爲北艮使臣說起了話,朕問的是北艮使臣,何時又輪得到你來說話了?
不過礙于一些原因,離帝沒有直接發作,隻是語氣變得有些不悅的對着禮部尚書問道
“愛卿所見,倒是不錯,不過,扶持國家占據中原的盤子,這可是一樁燙頭的山芋,羅藝,你北艮有信心嗎?”
羅藝挑了挑眉,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回南離陛下,外臣來此之前我國陛下便說了,扶持國家一事,我北艮有了不錯的人選。”
哼哼,果然。
離帝抿了抿嘴,好在乾公公看出了離帝神色的變化,取上了一杯茶水遞到了離帝的手上,離帝抿了一口後,這才說道
“何?”
“此戰落幕,便出分曉,哪一國幾近滅國,便扶持那一國,南離陛下,可允?”
“可。”
離帝看着禮部尚書從地上起來跟沒事人一樣又走回了群臣之中,臉部不禁有些抽搐,握着茶杯的手都微微的開始顫抖。
而禮部尚書回到了群臣人群之後,站在他身旁的工部尚書老臉上笑意盈盈的笑眯眯看着他,就是不說話。
羅藝面色淡然,貿易一事既然成了,那他此來南離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一半了,至于剩下的有關于禅宗的事,羅藝是很有信心的。
在上朝之前,羅藝唯獨沒底的還是關于重開貿易路線的事情,畢竟這個事情無論是實施的難度還是南離這邊都是非常難的。
他北艮提議重開貿易路線,其實就是北艮小皇帝想要借此獲得南離友誼的法子罷了,畢竟北艮小皇帝現在雖然年少,但是也慢慢的懂了一些事,對于原本該屬于他的皇權,他也是非常想重新拿回來的。
南離現在的物産,他們北艮的需求大嗎?
實際上北艮對于南離的物産經過千年的斷鏈,已經不怎麽需要了,也就算說,關于重開貿易路線的事,對于北艮來說就是一個吃力不讨好的買賣。
因爲南離的物産他們北艮需求不大,但是北艮優良的馬場資源,卻是南離十分需要的,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借着貿易的由頭來将上好的馬匹通過貿易路線輸送入南離,南離是坐享其成的。
更何況,爲了讓南離答應下來此事,北艮小皇帝和燕地九騎還費了大半天勁,才扣出來了六萬鐵騎,這六萬鐵騎,也可以說是北艮小皇帝所掌軍隊裏面的大半了。
中原大陸,也是騎兵橫行的平原,以此幫上南離對付中原聯軍一手,北艮的買賣,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不賠本。
但是北艮是這麽想的,鬼知道南離又是怎麽想的。
所以說這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實在是太多了,這才使得羅藝在來的路上一直在提心吊膽的,生怕南離拒絕了此事。
北艮小皇帝現在哪怕是有他們九人的護身,北艮的那幾大世家的野心也漸漸的越來越重,要不是因爲現在出手的話因爲燕地九騎的存在,他們會損失掉不少的戰力的話,早就沒有了北艮這個國家了。
這個時候,北艮就需要一個同樣強大的國家來幫助了,但是需要的這個國家得強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這個國家離北艮的路途一定不能太近,不然的話等到北艮将國内的世家解決完之後,那個國家萬一落井下石,直接将北艮國一鍋端了,那可就遭了。
所以說符合以上兩點的國家,現在看看,也就南離夠這個資格了。
正好現在南離還也處在内憂外患的時機,也不用擔心日後被南離落井下石,而且讓南離幫忙的也很簡單了,和南離聯手解決掉這次的中原聯軍,一切就都可以步入正軌了。
既然此事通過了,羅藝一行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禅宗的那個要求,現在的話南離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都隻是是否錦上添花了而已。
按照大局來看,他們的任務,已經可以宣告完成了。
“至于禅宗一事,朕不會插手宗教一事,北艮若想将禅宗傳播己方的話,禅宗同意,朕這邊也可以同意。”
離帝的神色已經有些疲憊,原本此事他是盡在掌握的,可是自那禮部尚書莫名其妙的出言相助北艮之後,他的一切方針就都被打亂了。
羅藝面上的喜色露出,對着離帝再一拜,恭恭敬敬的說道
“多謝南離陛下成全。”
“朕倦了,退朝吧。”
離帝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乾公公見狀走到了台前,扯着嗓子對着台下說道
“退,朝。”
南離群臣這才如同剛剛入殿一樣齊齊跪下對着離帝一拜,沉聲齊齊說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視角一轉,剛出了皇宮的周不疑一行人正呆在皇城門口讨論着什麽。
“世子殿下,你說,十三和苦木現在這也是侯爺了吧?沒想到啊,這次陛下可真夠大氣的,一口氣就封了十三亭侯,我了個乖乖,十三啊,你可真是羨慕死我了,就是有些可惜,我怎麽就沒有個亭侯呢?”
忽地笑嬉笑着拍了拍黑十三的胸脯,說真的,亭侯的話,雖然是最低級的爵位,而且不能世襲,但是怎麽說這也是個爵位啊,忽地笑這都在執金司幹了好幾年了也沒個亭侯的意思出來,沒成想黑十三去了趟東巽,回來搖身一變就從普通的士卒成了爵爺。
然而黑十三隻是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有些不好意思說話,因爲他們羽林黑騎裏面,也就隻有兩三位現在身上有爵位。
無論是昨天的都尉還是自己的隊長,身上都沒有爵位。
然而自己現在卻搖身一變成了爵爺,這黑十三怎麽能不害羞呢。
周不疑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忍不住的吐槽着忽地笑說道
“笑哥你給這說個什麽勁,你現在不也是副司長了,這不必爵位好嗎?執金司哎,這個衙門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實權衙門,省省吧,要是再給你個爵位的話,那你簡直就是祖墳冒青煙了好不好。”
忽地笑嬉笑一聲,随之也淡然,是了,執金司的副司長,雖說官階五品,但是也遠比一些四品官員權重。
還有就是,一想到自己以後的朝服可以換成紅色,忽地笑就不由得笑了出聲,紅袍官員,沒成想他忽地笑年紀還沒到二十,就已經走到了這般。
而一行人裏面,現在神色還是沒有變化的,也就隻有苦木和齊無恨了。
苦木的性情淡涼,對于權勢名祿本來就不怎麽在意,更何況這個亭侯按照他之前的幾次任務來看功績早就夠了。
而齊無恨的神色沒變化,甚至還有些淡淡的憂傷,這還有什麽好說的嘛,自己搞出來的事情,不被降職就謝天謝
地了。
而且,齊無恨現在最怕的就是,這個忽地笑借着個由頭來嘲諷自己,這樣的話自己現在也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
更何況,現在又不是之前了,現在的自己打也打不過忽地笑,說也說不過。
算了算了,要是忽地笑嘲諷的話,自己就先忍着吧。
但是想象之中的嘲諷卻沒有到來,忽地笑隻是看了一眼齊無恨,嘴角有些苦澀微微搖了搖頭,随即轉身對着一行人說道
“既然大家都有封賞,那麽今天咱們就去天香樓吃一頓吧?怎麽樣?”
苦木和黑十三點了點頭,他倆是沒有什麽意見的。
而周不疑隻是咂了咂嘴,雙手一攤道
“反正我是沒錢,要掏錢就你們掏錢吧。”
忽地笑一樂,一隻手拍在周不疑的肩膀上,頗爲大氣的說道
“沒事,世子,哥現在有錢,今天我請客啊,都給我可勁的吃,尤其是十三,十三你該吃多少就吃多少,就奔着吃撐吃好去的,奶奶的,給東巽這麽久了也沒吃上一回好的,去了成都城之後跟在木德前輩的身旁還他娘的隻能吃齋。”
說到這裏,忽地笑可就來了勁,繼續嘟嘟着說道
“我就想不通了,木德前輩一個道士,怎麽還要日日吃齋飯呢?我師傅都沒有強迫讓我吃齋,我真的是,整天吃齋把我都給吃吐了。”
周不疑擡起了眼,他也深有同感,他是誰,他可是周王世子,不大不小那也是個身份高貴的孩子吧?
從小别的不說,山珍海味什麽的那都是吃了個遍,尤其是南離人對于吃食本來就是十分的在意,正所謂食不厭精,脍不厭細說的就是南離人。
無肉不歡那種地步,周不疑倒是沒有到那種地步,不過成天吃齋飯,也虧得是人在屋檐下,要是給金陵的話,周不疑早就掀桌子鬧事了。
而黑十三卻是讓周不疑很迷茫。
爲什麽這麽一個身軀如此龐大,跟牛一樣壯,不,比牛還壯的壯漢,光吃饅頭就能吃整整四十個?
反正周不疑看黑十三啃饅頭的時候,嘴巴都是驚得合不攏嘴。
那可是正兒八經得大白面饅頭,周不疑一個手都拿不下得饅頭,然而黑十三卻兩三口一個兩三口一個得,在周不疑面前活生生得吃了最少四十個饅頭。
自己和忽地笑吃齋都要吃吐了,但是再一看黑十三,好嘛,人家吃的還是那麽香,這搞得周不疑和忽地笑當場就淩亂了。
苦木微微咳嗽了兩聲,看了一眼齊無恨,齊無恨這才開口弱弱的說道
“啥時候去。”
忽地笑白了一眼齊無恨,直接上前摟住了齊無恨的腰,打趣着齊無恨說道
“你這家夥怎麽搞的,怎麽比十三還腼腆,喂,不是吧,你可是有不少賞銀的,怎麽辦,不如今個天香樓你請客吧?”
“我請就我請,走。”
齊無恨憋紅了臉,直接當機立斷上了忽地笑的套,但是話還沒出口多久,齊無恨就不禁的有些後悔。
這次自己,有點虧。
好不容易到手的賞銀,怎麽感覺全都要砸在這頓飯裏面。
天香樓也算是金陵城裏面的一處上好的酒樓,這座酒樓的高度足足有五層之高,原本這座酒樓幕後的主人是想建九層的,但是因爲五層的高度已經隻比皇城内的最高處低上了一頭而已,再往上建樓的話,就是有些找死了,所以到了後面,天香樓也才是到了五樓就戛然而止了。
這天香樓的五樓也是大有說頭,一樓的客人大多都是來自江湖上的俠客和一些平民百姓,也算是一個接地氣的地方。
但是二樓的客人,那就是一些士子文人平常聚集于此飲酒作樂的地方了,因爲從二樓的窗戶向外望去,就可以一眼看到金陵城的湖畔,尤其是到了夜幕降臨,透過窗戶欣賞夜景,簡直好不自在。
但是三樓以上的話,天香樓是很少接待客人的。
因爲三樓以上的話,要麽是權貴高官來此,要麽就是一些世家子,但是也僅限于三樓了,因爲再往上的四樓和五樓,每日的客人都是屈指可數的,具體的要求,也未曾有人可知。
而周不疑他們也是幹脆的就來到了天香樓的二樓。
考慮到這頓飯是齊無恨硬着頭皮請客,呆在二樓吃飯就夠了,也算是能讓齊無恨的錢包省下點錢。
天香樓的飯菜價格,也是随着樓層的往上越來越高,菜品的不同,分别接待不同樓層的客人,這也算是天香樓的客人一直絡繹不絕的原因之一了。
而天香樓的小二在看見周不疑一行人的時候,因爲周不疑一行人剛從皇宮出來,身上的朝服還沒換下,所以這小二不用看就知道這幾位的身份不簡單。
更何況,周不疑和忽地笑的面孔在天香樓那可都是熟客了,很快的就有了認識周不疑的小二笑着來到了周不疑跟前,點頭哈腰的恭敬問道周不疑
“世子殿下啊,這都多久了,您可算是又來了,怎麽着,今個還是去三樓的房間?”
周不疑笑着搖了搖頭,對着其說道
“不必了,二樓就行了,給我們挑一個靠窗的位置,再上兩壺青梅酒,吃的話,你就看着上吧。”
“得勒,世子殿下跟小的來。”
小二笑臉盈盈得彎着腰帶着周不疑一行人上了二樓,帶着周不疑一行人來到了一處窗戶旁,與二樓的其他位置不同的是,這個靠窗的地方旁邊還放着三個屏風,留着一個入口,一行人進去了之後,也算是與二樓的其他地方隔絕了開來。
安排周不疑一行人坐下了之後,小二從一旁拿來了兩壺青梅酒放在了桌子上,将桌子上的幾個酒杯用熱水燙過了一遍後,小二就對着周不疑說道
“世子殿下,小廚房那裏已經吩咐過了,諸位大人們稍等一會兒就好了,世子殿下有什麽事的話吩咐小的一聲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