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評書,老者和小姑娘拿了賞錢,便出了客棧,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回走。
不同于說書時的活潑話多,走在路上的兩人沉默寡言,沒人說話。
突然,老者開口問道:“紅兒,你莫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了李尋歡吧?”
紅兒小姑娘仿佛被說中了心事,低下頭去,默默數着地上的石子。
老者吧嗒吧嗒抽着旱煙,兩人沉默着回到了家裏。
這是一間有些破舊的宅子,隻有兩進,前面是院子和客廳,後面是廚房和卧室。
老者坐在太師椅上,看着忙前忙後準備午飯的孫女,他突然說道:“如果按照那本書上所說,現在的李尋歡已經被關在興雲莊,被污蔑爲梅花盜。
可是,現在,他還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
由此可見,陳前輩書上所寫,不一定準确,你呀,就不要将心思都放在李尋歡身上了。”
說完後,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像是一個擔心兒孫婚事的尋常老人。
絲毫看不出天下頂尖高手的風範。
他,就是百曉生所排神兵榜的榜首,天機老人孫白發,大辮子姑娘便是他的孫女,孫小紅。
不一會兒,孫小紅端着一個托盤走了出來,将托盤中的幾個菜碟放在桌上,又轉身取了碗筷,喊道:“爺爺,吃飯了。”
“哎,來了。”
孫白發應了一聲,起身來到餐桌旁坐下。
吃過飯後,孫白發哆嗦着從懷裏掏出一本書,書面上正寫着《江湖随筆》四個大字,他仔細撫摸着書封,像是撫摸着情人的柔夷,渾濁的雙眼透露着精光。
他将書放到桌上,推了過去,說道:“紅兒,爺爺老了,陳前輩贈送的這本書,爺爺今天就交給你了。”
孫小紅雙手接過,驚喜道:“爺爺,你終于舍得将你的寶貝給我看了啊。”
孫白發拿起煙竿抽了一口,悠悠地說道:“爺爺早晚都要傳給你,也省得你這丫頭一天到晚總惦記着。”
孫小紅瞬間眉開眼笑,道:“哎,謝謝爺爺。”
孫白發看了她一眼,道:“你也長大了,如果你真的想,就去追尋自己的幸福吧,爺爺不攔你。”
孫小紅沉默了。
…………
從林詩音嘴裏得到了答案之後,陳恒之下了小樓,信步走在竹林裏,卻有一個聲音喊住了他:“咦,你是誰?你來我家幹嘛呢?”
一陣腳步聲響起,很輕很細,不是小孩子就應該是一個乖巧的女孩子。
不一會,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竄進了他的視線。
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紅鬥篷鑲着白兔毛的邊,看起來就像裝扮的粉雕玉琢的紅孩兒。
無論是誰看來,這都是一個人畜無害,卻又很可愛的小孩子。
他萌萌的眼睛直盯着陳恒之,似是懵懵懂懂,透露出好奇的目光,詢問道:“你是什麽人?爲何會出現在我家?”
然而,他說完話後,還不待陳恒之回答,袖中已經飛出了三根很小的箭矢,直取陳恒之的雙眼和喉嚨,不但很快,而且還很準。
若非親眼所見,怕是誰也想不到,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出手如此心狠手辣。
若是換做尋常人,就是一些經驗老到的老江湖,此刻也很難應付。
但是對于陳恒之而言,卻隻是小孩子的玩意,他吹了口氣,急射而來的箭矢猶如遭遇到毀滅性的打擊,變成齑粉,飄落在地上。
陳恒之笑道:“不愧是龍小雲,小小年紀就如此歹毒,若是長大了,定然比你老子龍嘯雲還要狠毒三分。”
這個小孩兒,正是龍嘯雲與林詩音所生的兒子,龍小雲。
龍小雲見着他吹氣毀箭的功夫,心中狂跳,這是要多麽高深的内功才能做到這一步,反正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過,龍小雲也不怕,他冷笑一聲:“你算老幾啊?以爲武功高明一點就可以教訓小爺我?還不是眼巴巴的來巴結我父親。”
他以爲陳恒之和那些攀附龍嘯雲的人是一樣,隻是走錯了地方,走到了後院,所以,龍小雲存心要教訓他一頓,好讓他知道興雲莊的規矩。
至于陳恒之接不住招被殺死,那死就死了,隻能怪他學藝不精咯。
他身子淩空一翻,手裏已多出了兩柄精光四射的短劍,不待兩句話說完,已經連連向陳恒之刺了七八招。
這龍小雲不但出招快,變招快,就是出手之狠辣,恨不得将他身上刺出十個八個血窟窿。
可是,他出手的對象是陳恒之。
陳恒之聽着他的語氣,和他的動作,哪還不知道對方的性子。
此前在書中看到龍小雲如何如何狠毒,陳恒之還不以爲然,總覺得,小孩子嘛,狠毒也是有限,不過是作者誇大其詞,以此來引起龍嘯雲和李尋歡的沖突而已。
現在和這龍小雲當面遇上,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傷人,由此可見,他的狠毒比之書中所寫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看着迎面刺來的短劍,陳恒之隻覺得意盡闌珊,一絲興緻也無。
他一指點出,将龍小雲定在當場。
伸手一引,便仿佛有一根看不到的繩子,拴着龍小雲,跟在陳恒之的後面,大步往前廳走去。
竹林裏這麽大的動靜,早就驚動了竹樓裏的林詩音,她匆匆追了上來,哀求道:“你不是走了麽,爲什麽要爲難我的孩子?他還隻是個孩子啊!”
陳恒之充耳不聞,徑直往前走去。
整個興龍莊之中,人聲鼎沸,呼喝聲響起,似乎變得熱鬧了起來。
後院的異常,早有機靈的下人禀報上去。
陳恒之在走往前廳的半道上,正迎面走來了一群人,他們大聲囔囔着:
“居然有人敢到興雲莊放肆,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麽?”
“莊中高手衆多,膽敢闖進來,定要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莫不是傻大膽吧?”
這一群人中,爲首的是一個面容始終帶着微笑的人,相貌堂堂、身着朱紅色錦衣華服、颔下留著微須,看起來雍容富貴,像是養尊處優的富家翁一般。
當兩邊相遇時,他背負着雙手,哈哈一笑道:“閣下闖進我興雲莊,挾持我的妻兒,這可不是江湖上英雄好漢的行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