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倒不是怕了這些人,隻是他自襯帶着阿朱在側,而對方人多勢衆,生怕一個照應不周,傷了阿朱,那可後悔莫及了。
因此,喬峰主動認錯,打算息事甯人。
那聲音響起:“你喬大俠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揭過就想揭過,那我們七十二島、三十六洞的臉又往哪擱?”
随着這人話音剛落,隻見前後左右的山坡、山峰、山坳、山脊各處,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黑暗中也看不清這些人的身形樣貌。
這些人本來不知藏在哪裏,突然之間,都好似從地底下冒了出來一般。
喬峰一把将阿朱護在身後,臉色陰沉:“怎麽,你們這是執意要架下梁子,打算不依不饒了是吧?嗯?”
那人說道:“并非我們執意要爲難喬幫主,而是…實在是有難言之隐,咱們大夥兒在這裏商量一件極爲隐秘之事,萬萬不能走漏了一絲風聲,所以,多有得罪,還請喬幫主見諒。”
喬峰依舊保持警惕,回道:“你們要商量什麽,喬某無意刺探,也不想知道,山高水遠,喬某就此告辭。”
另一人出聲說道:“喬幫主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俠,咱們大夥不如請喬幫主爲我們做主,大夥說怎麽樣?”
“好啊,喬幫主的爲人,我信得過。”
“我也贊同!”
“贊同!”
最開始出聲的那人說道:“既然如此,大夥兒都出來吧,掌燈!”
他話一出口,東南角上升起了一盞黃燈,跟着西面和西北角上各有紅燈升起。
霎那之間,四面八方都有燈火升起,有的是燈籠,有的是火把,有的是孔明燈,有的是松明柴草。
各家洞主、島主所攜帶的燈火都不盡相同,有的粗鄙簡陋,有的卻十分精細。
燈火忽明忽暗的照射在各人的臉上,奇幻莫名,真如喬峰先前所說的魑魅魍魉一般。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美有醜,既有僧人,亦有道士,有的大袖飄飄,有的窄衣短打,有的是長須飛舞的老翁形象,有的是雲髻高聳的女子。
他們的服飾奇形怪狀,與中原人士大不相同,一多半人都持有兵刃,就連兵刃也大都形相古怪。
先前說話之人,現出身來,他拱手說道:“在下烏老大,因爲冒險潛入靈鹫宮活了下來,被大夥推舉爲領頭人,見過喬幫主,喬夫人,久仰喬幫主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喬峰見來人衆多,依舊神經緊繃,不敢放松,隻是在聽到靈鹫宮三個字時,心中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
他沉聲[頂點 fo]說道:“你們攔下喬某究竟有何貴幹,痛快點說出來吧。”
烏老大臉色愁苦,咬了咬牙道:“好吧,喬大俠當面,我們也不怕丢人了。
這數十年來,我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數百人,都受盡了缥缈峰靈鹫宮天山童姥的淩辱,豬狗不如…”
“天山童姥”四個字一出口,四周衆人都不自禁的驚叫了一聲。
聲音中顯得心情甚是激動,有的驚懼,有的憤怒,有的惶惑,有的慘痛,更有人退了幾步,身子發抖。
喬峰應了一聲:“嗯…”
心裏卻想着,這位素未謀面的師伯看來不是善薦呀。
隻聽烏老大苦笑道:“咱們受盡天山童姥的淩辱荼毒,這剩餘的人生實在是了無樂趣,咱們實在是受夠了。
這次奮起反抗,也是不得以而爲之。
素聞喬幫主義薄雲天,俠義爲懷。
還請喬幫主爲我們做主,除去天山童姥,還我等數百人一個公道。”
說完,烏老大跪了下來,叩頭不已。
“請喬幫主主持公道!”
“請喬幫主主持公道!”
“請喬幫主主持公道!”
周圍的人盡皆跪了下來,叩頭請求他。
阿朱看着這一幕,心生不忍,說道:“喬大爺…”
喬峰制止了她,拂袖一揮,說道:“大夥先起來吧,光憑你們一面之詞,喬某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來龍去脈,請恕喬某無能爲力。”
這時,一道聲音遠遠的傳來:“芙蓉仙子,劍神老兄,快點過來,這幫臭鳥蛋爛番薯陰謀反叛童姥,正好叫老道給遇上了,咱們去禀報童姥,也是大功一件啦!”
衆人紛紛色變,大叫道:“哎呀,不好,烏老大,讓人給走漏了機密,咱們可完蛋了。”
另一個粗犷的聲音叫道:“快快攔住他,别讓他跑了。”
隻聽得擦擦、刷刷、乒乒、乓乓,兵刃聲響成一片,衆人本來已經收起的兵器又都拔了出來。
那聲音道:“怎麽,你們想殺人滅口麽?”
随後,一個冷峭傲慢的聲音遠遠傳來:“牛鼻子不平道人,你逃得了便逃,逃不了就認命吧。童姥你這些賢子孝孫難纏得緊,我最多給你通風報信,可沒本事救你性命。”
這聲音少說也在三四裏外。
這人剛說完,北邊有個女子聲音清脆爽朗的響了起來:“牛鼻子,誰要你多管閑事?人家早就安排得妥妥當當,這一下發難,童姥可就要倒了大黴啦。我這便上天山當面請問童姥,看她有何話可說?”
說話聲比西面那男子相隔更遠。
衆人聞言,盡皆臉色大變,這三人都在三四裏外,無論如何追他們不上,從聲音中聽得出來,這三人都内功深湛,就算追上了,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們。
烏老大似是早就知道那三人的來曆,提高聲音說道:“不平道長、劍神卓先生、芙蓉仙子,三位願意助我們解脫困苦,大家都感激之至。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三位既然已經知道内情,便請過來商議大計如何?”
那最初出聲的不平道人從遠處的樹梢上,飛躍過來,落在近前的一棵樹頂上。
他一身道人打扮,手握拂塵,立足處的樹枝一浮一沉,整個人也依勢起伏,說不出口的潇灑,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臉露微笑。
他說道:“喬幫主、喬夫人、列位島主、洞主,貧道不平,見過諸位。”
烏老大拱手問候道:“久仰道長大名,烏某有禮了。”
那劍神笑道:“我還是站得遠一些看熱鬧爲妙,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逃起命來也更快一些,趟這渾水,實在沒什麽好處。”
那女子接話道:“不錯,牛鼻子,我兩個站遠點給你把風,否則你被人亂刀分屍,沒人爲你收屍報喪,未免死得太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