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平捂着腦袋從床上醒過來,看着陌生的房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在李拓家。
畢竟是剛剛認識的朋友,頭一次來就在人家醉宿了一夜,何平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也是被逼無奈, 他趕緊穿戴好衣服。
初春的清早,張暖欣正在客廳一角的書桌上伏案寫作,聽見腳步聲,她轉過頭。
“何平,醒了?”
何平臉上露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住啊嫂子,第一次來就喝這麽多,給你們添麻煩了。”
“你說的哪裏話,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都是朋友。”
張暖欣的話語透露着真誠,她跟李拓确實是一對價值觀非常趨同的夫妻。
“餓了吧,鍋裏有粥,先喝點。”張暖欣說完就起身去給何平盛飯。
“不用麻煩你了嫂子,我自己來就行。”
“沒事。”張暖欣麻利的給何平把飯菜都盛上了桌,“李拓昨晚幫我改劇本,睡得晚,還沒起來呢,你先吃。”
這讓何平更不好意思了,心想趕緊吃完飯走吧。
何平吃飯的時候張暖欣繼續埋頭改她的劇本,她曾經給謝晉導演當過助手,後來一直從事編劇工作,現在是京城電影學院的講師。
要不說現在的文藝圈之間的關系都是千絲萬縷呢, 稍微一攀關系都能說得上話。
李拓撓着頭走出了卧室,“何平醒了?”
“李大哥!”
李拓自顧自的盛了一碗粥,“昨晚喝的有點多,晚上又幫你嫂子改劇本,早上起來肚子咕咕叫。”
有了李拓在, 客廳裏的氣氛還算正常一些,兩人邊吃飯邊聊天,說起了張暖欣的劇本。
劇本叫《沙鷗》,這次張暖欣準備自編自導,拉攏了一批京城電影學院的同事們,這裏面很多人都是沖着李拓的面子幫忙的。
李拓爲了幫妻子圓一個導演夢也是不遺餘力,不僅幫着拉隊伍,還幫着寫劇本。
“你之前不是幫謝晉導演弄過劇本嗎,等會看看我跟你嫂子寫的劇本,給我們提提意見。”李拓說道。
“我那就是給出幾個主意,主要的工作都是李準老師做的。”
李拓勸道:“你就别謙虛了,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幫着我們參謀參謀,你嫂子第一次執導,肯定要謹慎一些。”
何平見李拓說得這麽誠懇,隻能點頭,“那好,等會我看看。”
《沙鷗》的劇本實際上張暖欣和李拓已經寫過好幾版了,但可能是由于第一次自己獨立執導,她總有些不放心,每次重讀一遍劇本就想修改一番。
吃完飯,何平便看了一遍《沙鷗》的劇本。
劇情概括起來講述的是中國女排運動員沙鷗經曆傷病、失敗、愛人罹難的種種打擊之後,依然堅強地重振精神,爲排球事業奉獻全部生命的故事。
在劇本方面何平能發言的地方不多,無論是李拓還是張暖欣,兩人都是從業經驗比他豐富得多的行家。
他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大哥,嫂子。劇本創作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不過看完你們的劇本我覺得有幾點想法可以和你們交流一下。”
李拓一聽便來了精神,“你說,有什麽地方你覺得不合适的?”
何平說道:“倒不是不合适,我隻是想說一下我作爲一個讀者看完劇本之後的想法。”
李拓道:“要的就是這樣的想法,你快說說。”
“好,那我說了。”何平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說道:“劇本裏面有女主人公沙鷗遭受到巨大挫折後來到天壇的場景,天壇我還沒去過,不過地壇我去過,我感覺地壇的景緻特别适合劇本裏沙鷗的心境,破敗、蕭索卻又有一種别樣的生命力。”
張暖欣插話道:“其實這個場景是我在78年去參觀泥轟畫家東山魁夷畫展時看到的描繪戈壁沙漠中古城廢址的畫作有的靈感,天壇那裏我們實際還沒有去勘過景呢,如果地壇更合适的話倒是可以去看看。”
“我就是個建議,決定還是要你們做。”
李拓鼓勵道:“沒事,還有什麽想法你盡管說。”
見這夫妻倆都是一臉真誠的樣子,何平隻能繼續說道:“咱們劇本開頭和結尾的這一段旁白,是不是有些違和啊?我覺得如果用女主人公的内心獨白可能會更好些。”
張暖欣反複把劇本的頭尾翻了兩遍,“何平說的有道理,這兩段獨白确實和全片的風格有些不搭調。”
“還有,我覺得女排姑娘們當着對手的面哭是不是有些不合适?運動員愛榮譽勝過生命,丢了金牌哭很正常,但當着對手哭無疑是把自己的軟弱展示給對手看,我覺得一個珍視榮譽勝過生命的隊伍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何平的話讓張暖欣陷入了沉思。
李拓見何平說完了,帶着感激的語氣說道:“何平,今天謝謝你提出這麽寶貴的意見。”
何平謙虛的說道:“我這都是班門弄斧,純粹是站在觀者的角度來看,希望給你和嫂子一點啓發。”
李拓說道:“創作這種東西都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你的建議很有用,回頭我跟你嫂子商量一下,看看怎麽改比較好。”
張暖欣這時也回過神來,她笑着說道:“真是謝謝你了,何平。這部電影是我第一次獨立執導,所有有時候總會患得患失,身處其中就會失去判斷力,你的建議對我們很重要。”
“能幫上忙就行。”
張暖欣又說道:“其實我看你很有做編劇的天賦,你小說又寫的那麽好,其實可以嘗試一下往編劇的方向發展發展。”
何平擺手道:“俗事纏身,寫作現在隻能算是業餘愛好。”
李拓勸說道:“愛好也好,正業也罷,都可以抽出時間嘗試嘗試嘛。其實電影隻是文學的一個載體,内核還是我們心裏的那些東西,但電影區别于嚴肅文學的地方就在于,他的大衆傳播性要比嚴肅文學好很多。”
能在這個年代成爲衆多作家衆口铄金的“老大哥”,李拓的眼光和思維不可謂不靈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