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璃本滿面含愧,見惠氏這般說,也隻好起身,李成姝又要說話,惠氏忙打斷道:“來,我們且屋裏說,你先來我這裏。過會子有消息了,自有這小丫頭來禀知。”
趙璃雖想守在這裏等江雨生醒來,卻知惠氏有意爲之,爲的是躲這小丫頭的不爽快。
隻好順着她走,惠氏朝李成姝說道:“你且看好了,過會子來我這裏通知。”
李成姝不說話,隻撇着臉。惠氏便領趙璃過來另一邊,自家屋裏先爲她看茶,又同趙璃自道名諱,将李成姝呂子昂的夜一并說了。
又問趙璃道:“你口中喊得可是喚作“徐青”的?”
趙璃忙道:“姐姐說得正是,莫非姐姐知道徐大哥?還請同我說說。”
惠氏歎道:“你找的徐大哥,确實就是現在的江小弟。隻是時過境遷,一晃三年過去了,他雖是徐青,我們卻隻能當他是江雨生。”
趙璃疑道:“這卻是爲何?”
見惠氏稍加猶豫,又道:“姐姐,且不論别的,便說說徐大哥現在怎麽樣了,我瞧着還挺要緊的。”
惠氏笑道:“你别看那殊兒急頭白臉的,其實沒多大的事兒。這樣的情況,我們一個月總會有那麽一次,每次都救過來了。隻要先生在,自沒有怕的,你是不知道,比這還遭的情形有的是呢。
隻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又與她雨哥哥的感情深厚。一下子沒繃住,自然把氣都撒向你了,你可得多擔待着些。”
趙璃忙道:“姐姐這麽說,倒叫我這一個心放下來了。隻是本是我的不是,殊兒姑娘說我,本就在理,哪來的擔待呢?”
又道:“姐姐,可否告知我,徐大哥到底發生了何事?爲何改名換姓,在這裏歸隐許多年呢?”
惠氏又思量一回,才道:“你若要知道詳情,還隻能是問先生。
江小弟也是先生帶回來這裏定居的,他身上發生了何事,三年前我們也是不解,爲此還特特地跑去問了先生。
先生隻說他從此以後喚作江雨生,我們都不許再提徐青,日後盡心照料便可。
雖有殊兒百般纏繞,吵着鬧着要知道緣由,先生也是不肯說,一來二來的,也就習慣了。再說江小弟身子虛弱,我們家忙着爲他尋藥熬湯,先生不時還來看診瞧病,這麽多年也就沒再深究。”
趙璃暗想這先生究竟是何人物,便問道:“這先生是.....”
惠氏見她有惑便将神隐之事悉數告知與她,不時李成姝過來大喊着:“姐姐姐姐,雨哥哥醒啦!”
惠氏與趙璃忙走出去,李成姝瞧見趙璃,登時黑了臉,對她說道:“你休要進去,到時再吓着哥哥!”
惠氏道:“趙姑娘方才失了态,這會子又沒事了,沒幹系的。”
趙璃卻道:“無妨,江公子既已醒轉,我也不便去看他,隻待在這裏就好。”
李成姝道:“算你識相!”
惠氏歎了口氣,朝趙璃道:“既如此,姑娘且在這裏坐會兒,我一會子再過來說話。”
趙璃答應了,二人遂朝江雨生家走去,至屋裏,見一幫子人剛剛散去。
許是都親自瞧了一回,見他安然無事,也都放下心來走開各自忙去了。
江雨生蒼白臉畔,唇裂口幹。見李成姝與惠氏到來,将眼目稍微擡了擡,暗怪方才那姑娘怎地不見了。
李成姝方才來了已然趴在江雨生身上哭了一回,眼下瞧他這般,又禁不住趴在上頭又大哭不止。
惠氏笑道:“你如此這般,這麽大個人了,還臊不臊,江小弟這不是沒事了嘛。”
說着已将她拉開,又說:“你且好生着,别又讓你雨哥哥喘不來氣兒。”
李成姝惱道:“你以爲我是那小蹄子,這麽沒分沒寸的嗎?”
江雨生忽道:“那姑娘哪去了?”
李成姝道:“那小蹄子早被我趕走了,這就是個瘟煞星,早早離了去省事!”
江雨生聽這般說,不禁咳了兩聲,坐起身子道:“你可别胡說,原是我這身子骨不行,主是遭受了風寒而緻,你何以爲難人家姑娘?
她一個人定是走投無路,兜轉到這裏來了。你這會子讓她走,天色又晚,你讓她去哪住去. ...”
忍不住又咳嗽兩聲,惠氏忙拍了拍他的背,扶他躺下,嘴裏一面說着:“你别聽她說,那姑娘在我屋裏呢。她要趕她,我自是不願意的。”
李成姝沒好氣,又見江雨生情神波動如此之大,忙朝他泣道:“哥哥說甚麽便是甚麽...姝兒再不敢的了。”
江雨生方知趙璃沒走,便放下心來。心裏不知怎地,總想着能再見見她。可歎病弱之軀,當着衆人面兒,也不好說,不禁暗自感傷。
惠氏回頭朝呂子昂問道:“先生哪去了?”
呂子昂道:“先生已然走了,說雨兄弟沒甚麽事,隻是别在外頭轉悠。
當是天暖氣清再閑閑步,不可驟雨剛停,一時出去遇寒,最是危險。又開了幾劑藥方,讓我盡快找了來,明兒我得早些起來去城裏了。”
惠氏道:“那你就辛苦辛苦了。”
喬氏坐在榻沿上,隻喂他吃藥,又說:“這湯藥用完,早些歇了才是。莫要傷神動心,便不能好了。”
江雨生答應着,惠氏等人也會了意,遂囑托幾句,走至外頭。李成姝不肯離去,亦被拽出去了。
三人往呂子昂家中走去,路上談論起趙璃。惠氏并未将趙璃的名諱告知呂子昂,隻想着晚些再說,呂子昂即便問了,她也裝作不知。
李成姝卻是氣急敗壞,忽地冷靜下來,想起那女子曾喚雨哥哥爲“徐大哥”,遂記起先前的事,突地脫口而出道:“她如何知道雨哥哥先前的名諱?”
呂子昂經她這樣說,也深感迷惑,便問向惠氏。
惠氏一時躊躇,隻借說尋着那姑娘再細談爲是,三人便走進屋子裏頭,卻見裏頭沒人。
呂子昂異道:“那姑娘呢?”
惠氏急道:“方才還在這裏呢!我還讓她在這裏先坐坐,一會子我就回來同她說話,現在又去哪了?”
李成姝笑道:“走了倒好,省得在這裏招人煩。”
卻見惠氏突地喝道:“事情都是你惹的,你得趕快将她尋過來。
她一個姑娘家的,倘若看不開,還是直接出了村子。這荒山野嶺,讓我們去哪找她?況且你雨哥哥适才那般不讓她走,要是醒來發現她不在了,急得又生了一場大病,你可怎麽擔待得起?”
李成姝聽到此處,已然慌了手腳,又見惠氏頭一次發火,也有些被唬到了。忙趕着撒腿跑開,到處尋趙璃去了。
呂子昂見惠氏這般,過來将她攬入懷中道:“沒事的沒事的,這姑娘知輕重,定不會讓我們擔心。”
惠氏不及傷惱,隻朝呂子昂道:“我們也别在這裏說,快些發動村子裏的人,趕緊找她爲是。特是去村子口處問問,叮囑他們絕不可放趙姑娘離開!”
呂子昂聽到“趙姑娘”三個字,便問道:“你說趙姑娘....那姑娘是姓趙麽?”
惠氏隻道:“别磨蹭了,找了人回來再說。”
呂子昂沒轍,隻好托人四處尋喚。
卻說趙璃在神隐家中,适才神隐出來,便已來呂家内堂,隻冷冷說出幾字:“跟我來。”
趙璃不明何故,隻好跟着過去,走至神隐家中。神隐閉了門,讓她坐着吃杯茶。
趙璃不敢多說,隻坐着抿茶,見神隐坐在她對面,面上帶着鐵罩,在這陰暗屋子裏頭更顯可怖,禁不住說出一句:“您便是他們說的先生麽?”
神隐不說話,隻點點頭,趙璃又道:“多謝先生救徐....江公子一命。”
神隐又冷道:“日後你不可再提“徐青”二字,你若能做到,我就讓你住在這裏。不然趁早打發你走,再敢踏進村子一步,定叫你好看。”
趙璃一怔,見這神隐字字穿心。她雖是窒息,卻不願這樣糊裏糊塗,隻同他道:“先生可否告知趙璃,徐大哥究竟遭遇了甚麽?爲何眼下面虛體弱,又落了這一身的病症?”
神隐卻是不說話,半晌才道:“他受的苦,若同你一一說了。一來你受不住,二來你日後破了嘴,也不好。我意,你無需知道這些,隻當他不在這世上一樣。
須知北邊還有人惦記着他呢,你且謹慎着,要麽在這裏永遠不出去,要麽出去了休要透露一個字。倘使半點風聲不對,你需仔仔細細。”
趙璃泣道:“我巴不得日夜守在徐大哥身邊,何來害他的理?先生拿這話來讀我的嘴,我也是要知道這原委才肯罷休。”
那神隐忽地笑了笑,倒讓趙璃不适應了,隻見他笑道:“倒還是像你母親這般執拗。”
趙璃疑道:“先生識得我母親?”
神隐道:“算是故人了,不提也罷,你要知道你徐大哥的事情,我可以悉數告知你。
隻是你不可和别人講,而且你知道了後,再不能出這村子裏一步,你可答應?”
趙璃一口答應着,眼神格外堅定。神隐見她如此,也放下心來,隻将自徐青玉笛山一劫過後,事态如何發展,他又何去何從,一一細細說了一回。
隻見趙璃聽一句,淚水不止地流一滴,直将掌故聽完,趙璃已然哭成淚人。
神隐稍加安撫,又道:“你如今當知你徐大哥受了多大苦,也知倘若将實情悉數與他說了,他的病便是再也不能好了。
更知道外頭的人兒,并這裏的,一旦知道了,後患更是無窮。”
趙璃一面哭,一面點着頭,答應着不再生事,不再提“徐青”二字。日後不論外頭如何,不論聞見了何等風聲,皆不會出村一步。
二人說了幾句話,趙璃遂推開屋門,走了出來,卻逢李成姝趕步過來。
見趙璃自神隐屋裏出來,忙大喜着奔過來道:“你果然在這裏,我尋遍了村子,本以爲你出村了。
問了村子口的張東頭,他說他沒見着你出去,這倒奇了。
我便想着你是不是來這裏了,急着趕過來,沒想到果然在此處。”
見趙璃滿臉淚痕,想到方才惠氏說得話,忙跪下身來。趙璃急着去扶,那李成姝卻道:“都是瘋丫頭沖撞了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因爲此事想不開,要是還怪瘋丫頭,随你打耳刮子抽我,我絕不哼一聲不好的。
隻是姐姐千萬不要一走了之,這樣我家哥哥心裏過意不去,舊病複發。我可算死在這裏,也是不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