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楊吉所給趙璃之言,直令她肝腸寸斷,低頭垂泣。據他所說,葉雲山全數弟子死傷殆盡,全門覆滅,鄭開葉秋自刎而死。
趙璃怒恨拔劍,直要斬下楊吉腦袋,但北城軍俱聚攏而來,挺槍而至,趙璃雖不懼之,然一思轉,丢劍走開。
悲涼人心,殺之與不殺之,又有何異?江湖不存,武林不再,終歸是一場空罷了。待她走至城口,楊吉又說了句:“郡主不殺末将,末将卻要告知郡主,玉笛幫一衆人等盡皆死去。并你那好友青瑤觀主陸雲湘,鍾香觀主林靜,林旭,劉生....”
每說一個,趙璃便湧淚不止,口内微微喘息,胸口滾痛難當。心裏頭想着,莫不如一同随他們去了罷了。
夜空下起淅瀝綿雨,衣衫漸漸濕透,發絲被雨水浸洗,卻不甚在意,隻心冷意悲。
昔日姐妹深情,徜徉山間溪瀑,歡聲笑語,何等快意潇灑。
想起陸雲湘的貼心暖語,林旭的打鬧嘻聲,林師太的循循善導,葉秋的快人快語,鄭師兄的正氣穩重,陸雲栖的知心相伴,徐青的......
禁不住哇哇大哭,淚水順着雨水滑落不見,直如撕心裂肺,便這樣一步一步走着... 走着.............
到如今身置皇宮,唯一令自己活下去的由頭,自是尋到徐青,他是喜是苦,是死是活,一概不知。
今生今世,倘若不能再見徐大哥一面,又怎可歸入黃泉?何以堕入輪回之境?
趙璃走走停停,已至紫雲苑中,心裏想着後院知葉婆婆不知如何了,便快步走去。暗思小怡病情加重,也不知徐大哥可否爲自己尋那位奇女子來,爲小怡解症。
拐進牆内,卻見院内一位絕塵女子,環抱着少女小怡,躍步踏空,揚衫而去。趙璃一時驚住,忙奔過去,大喊着:“你是何人?爲何要擄走小怡?”
身子已然飛至屋頂,轉而朝那女子追去,然那絕塵女子步履極快,又飛得甚高。趙璃趕追不上,又不肯作罷,畢竟人命關天,豈可形同兒戲?
便又追了好幾裏,卻不見了那女子的身影,隻得望歎回返。待回至紫雲苑,身落知葉婆婆屋前,但見她拎一把椅子,坐在樁子邊,老淚縱橫。
趙璃奔過來急道:“婆婆,到底發生了甚麽?”
知葉婆婆望向前方,許久才回趙璃道:“那是二十年前,老婆子見到的那位女子。”
趙璃一時驚愕,又道:“這是....這是那位...奇女子?”
知葉婆婆道:“她對老婆子說,願帶小怡前往了無人煙的山林中。每日爲她奏曲揚心,假以時日,待到病根已祛,就帶回來交給老婆子。”
趙璃道:“婆婆,這些你可要看清楚了,她當真是那女子麽?
時過境遷,或是婆婆您一時忘了那女子的容顔也是有的,可莫要被人期瞞,折去的可是您的外孫女兒。”
知葉婆婆道:“你放足了心罷,老婆子雖年邁,可不會拿小怡的安危打趣,必是對的。”
趙璃聽如此說,便放下心來。心想至少小怡病情可救,也無需擔憂這一節了,接下來隻需盡力尋找徐大哥....
思至此處,趙璃忽地想到,這神秘女子何以會到此處?何以得知小怡病體有恙?
又朝知葉婆婆道:“婆婆,那女子可有對你說過甚麽?婆婆沒問她爲何會來此處嗎?又是何人向她透露.....”
當是徐大哥透露的,這事自己隻拜托了他一人,如此看來徐大哥定然還活着。趙璃不禁喜上心頭,既然活着,必有一日能再次相見。
知葉婆婆隻說并不知曉,那神秘女子隻說要小怡病情一事,自己又甚是在意小怡,亦沒多問。
趙璃拜謝走開,心中百般懊惱,自己沒能追上那女子,不然定要問她緣故,眼下唯有出城一探究竟。
趙璃雖是落實,卻也暗自下定決心,誓要找到徐青,當面問他何以不告而别。至今,哪怕一封書箋都無。
茫茫大陸,趙璃弛馬南下,風餐露宿,曆經艱苦磨難,至中原各門派打聽消息,卻無一絲成獲。
到至太湖境屬,尋茶園鎮内茶莊,拜見莊主姚度。卻聽聞他已猝死在莊内,家人方辦完喪事。
不得訊,隻好出鎮,往虛境山走。然太湖被禁,日夜皆有精兵看守,不許一人靠近。趙璃無奈,隻好作罷走開。
再尋暗路偷偷上山,避過甲士,兜兜轉轉,衣衫破濕,終究至了山腰。又行數步,擡見太湖派基地一片冷清,無一人居住,無一人打掃,無一人習劍,尋遍各處居閣。
再往清月峽中看去,亦不見甚麽人迹。由此怅然心傷,大喊徐青名諱,天時日久,仍然得無回聲。
隻得自行煮飯用食,小住一夜,次日下山,拐彎尋角,避過甲士目光,下水出湖,終得安虞。
又在這附近搜查一圈,各落各村俱無遺失,也同一般。隻好歎氣離去,往十萬大山走去,出山經小嶺又往淺水地界趕行,尋遍所經村落,至淺水百來鎮打聽,亦是一般無獲。
又續自南下,往晔城行來,繞城周打聽,無貨。去津城問詢,無獲。
往玉笛山皖南乘馬,但見山無山,鎮無鎮。境外有軍士護衛,趙璃混水摸魚,得以進境,再未嘗清幽笛曲,頗爲無趣。
鎮内亦無笛莊,各處商鋪閉門,少有人煙,出鎮趕馬往葫蘆口走,又見軍卒守在那裏。
好說歹說,不得進,隻好巧使計謀,才進内尋人。山路損毀,不知如何上去,趙璃心塞,這幾日在這四周轉悠,竟未見一點玉笛之影。
真是趕盡殺絕,不留後患,思到朝廷暴殘,歎了幾回。
複又續自尋去,但知日日夜夜,朝朝暮暮。竭力費心,輾轉兜兜,山上山下,水外水中,無獲。
揮淚如雨,又往南下,數十日至葉雲,亦是一般模樣。至今至時,那些昔日常伴在側的好友之墓,都遍尋不到。縱然苦幹了淚,費盡了心,亦是滄海一粟,無所獲知。
仿若一瞬之間,往日情狀,俱化作泡影,無聲無息,便似一場秋夢。來之去之,無影無形。
尋到葉雲,趙璃自北向南,自東向西,查遍天下南北,仍是一場空。
暗魇不存,趙璃無人可依,但熾心不滅,絕不作舍。
便又自南向北,自西向東,反反複複,複複反反,冬去秋來,雨走雪至,風去雷上。一日一日,一旬一旬,一月一月,一季一季,一年一年,不在話下。
轉眼三載,這一年風調雨順,百姓和睦,南北大陸,安平無聲。
卻說東臨城鎮,亦是人流湧攘。而這一日,呂子昂自城内置辦物事,挑了件上好綢布,揀幾樣蔬果,又擇了銀钗。
自上回送惠妹珠钗,哪知李成姝來家胡鬧,竟将那珠钗偷出,往下水陰溝擲去,擺明了要甩臉子吃。
呂子昂大惱,追着她打鬧一回。沒轍,惠妹雖嘴上不說,心裏頭定也不好受,畢竟愛如珍寶,每日皆有佩戴。隻今日起榻匆忙,一時忘了戴,卻被那瘋丫頭趕上了。
若說這般匆忙,應是急着要照料三年前,村裏新來了一位病弱之人,那人喚作“江雨生”。
其母齊氏,二人來這裏落住,是村裏頭的神隐所薦。衆人知悉了這些,自然迎頭來接,然呂家夫婦一瞧,登時傻了眼。
李成姝蹦跳着來湊趣,亦唬得一退,這時神隐來至,朝他們三人使了眼色,三人才自平息。
江雨生自此落在呂家鄰邊,村裏人幫着蓋房蓋屋。忙活了好一陣子,才搭了一座木屋,上頭堆草蓋瓦,屋子也算穩當,下雨刮風,亦可扛得。
然江雨生病弱之軀,經神隐斷診,令呂子昂夫婦爲他煮湯調理,每日不可斷藥。
故而這些日子,呂妻日日辛苦,便少有戴钗,卻被那李成姝鑽了空頭,不加細說。
隻道這日呂子昂在東臨城置辦物件,又定了好些個藥材,另有藥方缺了的幾味,與掌櫃的約好。待得藥鋪備好藥,十日後再來取,便作别告退。
出城往山野行來,繞過松柏草木,才至村裏,徑直往家中來。
呂妻正在烹食,見呂子昂回來,立服侍他将身上汗衫脫下,拿去院子裏,倒一些井水洗洗,再放竹竿晾曬。
剛至屋内,便被呂子昂抱進寝屋,放在榻裏,掏出外衣口袋裏的銀钗,遞給呂妻道:“惠妹,你看這是甚麽?”
呂妻着眼一看,甚是歡喜,朝呂子昂嬌羞道:“你拿這個逗我,何以要将我抱到這裏來?不說我還要給江小弟送藥去,倘使有了外人進來讨話,豈不是害臊?”
呂子昂笑着道:“送藥不耽擱這會子功夫,來人也不耽擱。”
說罷便朝呂妻額上親了一回,呂妻低下頭來。呂子昂又在他白雪脖子裏,觸上唇,嗅着她的香氣,二人纏綿小刻。
忽聽外頭有人喊,二人忙整衣束發,迎将出來。二人一時慌忙,沒細品其聲,待得快出屋子時,呂子昂已有計較。
怒恨着掠出屋來,果見那叫喊之人是李成姝,便朝她喝道:“你這瘋丫頭,上回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今兒又來這裏做甚?”
李成姝笑道:“上回不過拿了你那不值錢的珠钗,本想着逗你們玩耍,哪知一個不慎,掉進了臭水陰溝裏。這可怪不得我,若你耿耿于懷,不如告知我這钗子值得幾兩,我回頭送還給你就是。”
呂子昂越發愠怒,口中忿道:“你這小蹄子,還敢這麽說,你那是不小心掉進去的?
分明是故意爲之,還在這裏打幌子?你以爲你這麽說,我就會慷慨大方,不找你讨要?
你不說還好,說了我便要找你爹去。上回你爹外出,我不便分說,今日他總該在家,你瞧我怎麽同他說去!”
說着提步往外走,呂妻左拉不住。李成姝一時慌了,奔到他前頭攔着他說道:“我爹爹今日去地裏了,須得晚時方歸。”
呂子昂道:“你爹爹晚時方歸,我便侯到晚時,我看你爹爹幾時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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