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芒漸失,徐青落足崩塌仙台之上,暗想适才這一劍純粹多餘,隻是凡物付真罷了。
徐青卻藏飾不住新得神劍之喜,又對同含天絕血脈的付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恨意。這股子弑殺狂欲,令徐青使足了奉軒古劍之力,緻使仙台崩塌,曲揚峰亂石飛蹦,山川野壑破動難平。
站在曲揚谷口的數十人翹首以盼,劉生持劍站立,仰望仙台,眼裏盡是凄涼。
方才将陳昭鍾柳煙帶至台下的楊萱兒與林靜亦站在一邊,擡頭望着仙台。葉秋則是追問仙台情形如何,林靜隻略略說了。
當是付真占上風,徐師侄漸漸不敵,卻不知眼下如何了。
幾人都愁容頓生,林旭滿眼淚光,口裏泣道:“若徐師弟死了,我等皆要愧疚終生。他爲了我們能安生過活,甘願舍棄自己。
可憑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抗奉軒古劍的無上神威啊!”
衆人皆一片感慨,葉秋朝楊萱兒急道:“好姑姑,你便使喚白鶴來駝我們一程,哪怕上去瞧瞧也好。确保徐師弟性命無憂,我們這就下來可好?”
林靜忙道:“葉姑娘,萬萬不可。方才我等險些被那付真一劍砍死,若上去有了好歹,又當如何?”
葉秋又待分說,突圍一陣劇烈動顫之感,衆人搖頭晃身,不明所故。
楊萱兒當先瞧到仙台崩裂,緻使地脈不穩,引發曲揚峰搖震不休,忙朝衆人道:“諸位,此地不宜久留,趕快下峰通知玉笛女徒,全幫下山避亂!”
林靜亦覺不對,葉秋驚道:“徐師弟怎麽樣了?這到底是...這定是奉軒古劍的威力,難道徐師弟已經.....”
付真恨道:“楊觀主,這時候我等絕不能袖手旁觀,定要鼎力相助才是。”
楊萱兒道:“眼下局勢已不容我等掌控,那二人一神一魔,所使的皆是仙靈魔力,我等一介凡夫如何能幫得上?”
葉秋道:“這徐師弟當真是....仙..靈?”
楊萱兒道:“這些稍後再行解釋,快快下山爲是。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玉笛山,以及山下鎮民所慮!”
說着已将白鶴喚了來,十幾人坐上鶴背,騰空往鋒下掠去。然峰上依舊停留一半人,皆是魂靈觀女徒,外加楊萱兒,都面朝仙台,愁色盡顯。
隻因人數過多,隻好先運送一半,待将陸雲湘等人安置過後,再擺翅折返。
隻不知那時還能不能尋得到,瞧着山搖地動的,曲揚谷或會塌陷亦說不準。白鶴一時躁動不安,使命扇動鶴翅,往前飛去。
曲揚谷中的十幾人,此時忽見仙台之上現出一道光束,暗知定是那付真攜劍前來,一個個紛紛持笛緊住。
然帶那光束近至身前,卻是那徐青。
隻見徐青雖着布衫粗履,卻雄姿英發,全身燃着青輝,手裏提着奉軒,眼目成血紅色。楊萱兒見狀,有些詫驚。
鄭開喜道:“原來徐師弟你沒事啊!那可太好了,隻是你爲何手持奉軒?付真那小子怎麽樣了?”
徐青闆着臉,冷道:“他死了,被我殺了。”
衆人一陣訝異,鄭開亦是如此,轉而興道:“那可好了,那小子傷天害理,該殺該殺......”
話未說完,卻見徐青忽道:“趙平黃楠生何在?”
鄭開一愣,轉而回道:“他二人早下山逃了。”
徐青會意,登時化作一縷青煙,不見了身影。鄭開目瞪口呆地望着遠方,楊萱兒淡道:“你可有甚麽發現?”
鄭開道:“有,爲何徐師弟竟有這般神通?”
楊萱兒道:“不僅如此,他的性情亦變了不少。”
鄭開道:“不錯,這卻是怪了。”
這時白鶴趕到,十幾人踏鶴而行,曲揚峰開裂,四觀皆驚。塞林軍本自攻打鍾香觀,趙平親自指揮。
然見此異象,一時不解,卻瞧一隻大鶴從天而降,卻是那鄭開以及魂靈觀等女徒到來。鍾香觀女徒見到魂靈同輩師姐來臨,高興至極,奮起持笛鬥志大漲。
北城塞林軍慌了神兒,趙平察覺不妙,令塞林軍迅速撤離。
适才蕭嵩下山時,說曲揚峰一切安好,玉玺已然到手,令他再帶兵阻擋稍刻。眼下卻是棘手,若不早些撤離,隻怕想走也逃不了了。
正領着大軍奔逃下山,卻突見青束劃至。衆人不知那是何物,見一柄長劍自空劈下,霎時林木震蕩,山石滾滾,塞林青甲七零八落。
趙平驚懼之下卻見劍刃逼身,煞氣狂弑。徐青直視着自己,口内冷道:“當年你是如何将父皇一步步折磨緻死的?”
趙平一聽,見徐青絕上神力,驚詫之下,又聽他說出此話。雖自惶恐,卻知道自己大限将至,隻是顫道:“殿下,那些全是蕭嵩一人所爲,與本王無關哪!”
徐青登時怒火萬丈,一柄逼在趙平額頭的古劍,再度舉起,大吼一聲,正要迎面砍下。而趙平急中生智,又忙着喊道:“殿下難道就不管璃兒了嗎?倘若被她知道殿下是她的殺父仇人,你二人如何能厮守一生?”
徐青聽到此處,稍有猶豫。趙平正頗爲自得,卻見徐青眼神漸漸灰冷,一柄長劍重重劈下.....
卻說蕭嵩與黃楠生逃至玉笛鎮,尋馬鋪買下一匹良駒,騎駒出鎮,往北奪去。
沒乘多久,恍聞風浪襲來,二人轉頭一看,卻是那徐青迎面趕至。落在二人馬前,駐足背對着二人。
二人皆自惶恐,黃楠生賠笑道:“殿下怎地下來得這麽快?老夫徒兒付真呢?”
徐青冷道:“死了。”
二人互看一眼,眼目瞪大可一倍有餘。黃楠生笑道:“殿下果然天之驕子,神威遍布天地之間,小徒又怎會是殿下的對手呢?”
徐青依舊冷道:“你不爲他報仇嗎?”
黃楠生道:“豈敢豈敢,付真早就該死,殿下殺得好,殺得妙!”
徐青朝蕭嵩道:“老賊 !我父皇是不是被你逼死的?”
蕭嵩細看徐青,回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殿下既要殺本侯,本侯便也逃不過。隻是殿下欲爲先皇複仇,怕是連陛下也要斬殺了,待殿下殺了陛下,手持奉軒,天下無敵。日後這皇帝的寶座,豈不是手到擒來?本侯提先恭喜殿下!”
徐青冷笑:“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言罷提劍揮斬,黃楠生百般求饒,下馬跪地。徐青卻置若罔聞,蕭嵩卻使出通天毒力,登時毒氣四溢,遍布周邊,俱是紫黑之氣。
黃楠生當場斃亡,毒氣愈發濃烈。徐青被毒霧籠罩,瞧不清蕭嵩面孔,不過毒霧雖烈,自也奈何不得徐青。
隻見他一掌散開迷霧,再見時,蕭嵩卻不見了身影。
徐青怒視周圍,恨意十足,然自身既已成神,又何懼蕭嵩去往何地,遂提着奉軒,飛速趕去。果在十裏之外的風歇竹林中,尋到蕭嵩。
蕭嵩大異之下,還沒等跪地求饒,徐青一劍定乾坤,人死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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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遠陸,動伐不堪,戰火不息。便在徐青屠盡蕭嵩等人之後,本以爲塵埃落定,卻不知那是一場初來夢魇的開始。
前說梁帝許諾徐青,頒布讨賊檄文,揚宣四海,廣爲黎民所知。而自己卻是禦駕親征,攜北城十萬大軍,開拔南下,收服中原各地。
南境葉雲,卻是早已被骠騎将軍楊吉所占。趙平舊部悉數被屠,江湖勢力早已損亡殆盡,再也無力相抗,紛紛棄劍投降。
然梁帝卻不放過一人,将他們盡數拷牢,綁在一塊,一并焚燒處以極刑,手段殘酷至極。
至此江湖武林,皆已歸朝廷統屬,萬物俱靜,南北自相一統。
爲保葉雲山,鄭開葉秋亡命,劉生隕命,葉雲山一衆閣居弟子,紛紛落敗被殺。
玉笛山崩塌,緻使玉笛傾覆,陸雲湘林旭林靜,魂靈觀,曲生觀,青瑤觀,鍾香觀,無一人幸免,楊萱兒不知所蹤。
天下大定,金陵北都一片喧聲鼎沸,人人歡欣雀躍。多數南境新任地方縣官趕回至北都慶賀,皆是梁帝遣派而至,爆竹禮炮不絕于耳。邊陽王趙平剿匪有功,雖不幸身亡,卻得封忠義郎,邊陽府暫歸趙璃管轄。
然趙璃拒絕,同禦書房内,同梁帝求一道聖令。梁帝一時驚詫,隻聽趙璃說道:“趙璃有罪,願棄舍榮華,歸隐鄉田。自此遠遁南林,今生今世不再踏進金陵城一步。”
梁帝深爲驚詫,轉而一思,便朝她道:“朕明白你的心思,不過你須知世間之事,多數不遂人意。涼悲苦愁人之常情,有時看開些,亦不失爲一種解脫。”
卻見趙璃道:“臣女心意已決,望陛下成全。若陛下不準,臣女甘願孤苦一世,在這金陵城中,永伴青燈古佛,斷絕紅塵。”
梁帝歎了歎氣,道:“朕自幼疼愛于你,哪樣事不會依你?你若執意要走,朕斷然不會留你,隻麗陽是你母親,你揮袖一别,又不知給她添了多少憂苦。”
趙璃道:“母親這邊臣女自會去說。”
梁帝歎道:“罷了,去罷去罷。”
趙璃告退,走出禦書房,往階下行去。又轉至正陽殿口,出殿往回折返,每走一步,趙璃便心神不甯。
前番百般着問梁帝,卻得知他殘暴不仁,将投兵的江湖同仁誅滅殆盡,形同禽獸。眼下萬念俱灰,武林再無江湖,江湖再無武林,然始終未能打聽到徐青的蹤迹。
他好似一陣風,自北都南下後再無消息,另蕭嵩付真,以及爹爹等人,俱無一歸都。
時至今朝,梁帝都有遣人尋爹爹下落,然卻是一無所獲。隻得暫以失影爲由,立功爲借,封官加爵。
趙璃不願顧及許多,爹爹在何處,娘親心多苦,她皆不在乎。
唯一在乎的,她要尋到徐青,尋到自己的徐大哥。暗氣他不告而别,上回明明回至皇宮,卻不同自己說一句話,哪怕臨行告别都無。
趙璃眼中漲淚,步履蹒跚,又思及這些日子,經去北城打探,此次南下所見所聞,得到一些子确實的信兒。
那便是玉笛山山崩地裂,林野不複,全然一片凄涼悲色,再無天籁絕佳的笛曲悠揚,自這裏。趙璃忽而想到,玉笛山定是遭逢大劫,又見楊吉進城,忙去同他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