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走得遠了,還依稀聽到後頭一陣陣的慘叫聲,不過眼下他也顧不得這些,據方才李成姝所言,這位神隐先生似是對自己的身世亦不陌生,看來必然在二十年前扮演了的一員,眼下既然問不得葉迹,不妨去先生那裏試上一試,不過先生向來不言,自己一度以爲他患了啞症,不過經李成姝一說,這位先生是有意不語的,實不知自己貿然相問,失了禮節事小,先生能不能如實相告事大。
不過度李成姝之語,他們都稱自己爲複塵殿下,既是如此尊崇,那必然有問必答,不然何來主從之别。
徐青這般想着,頓覺舒心了許多,不知不覺,已至神隐院前,見院内屋門緊閉,便欲喚他出來,正欲開嗓,忽覺背後有人,扭頭轉身,卻見神隐正站在自己身後,徐青一怔,匆忙恭道:“先生有禮,在下不是有意打擾,隻是有惑難解,想讓先生一解疑難。”
趙笙亦是半句不言,隻向一處走去,那是山林的方向,徐青不解,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尋一個結果,便跟在後頭續道:“還望先生準懇。”
然趙笙依舊走着路,未及理會徐青,徐青續自跟着,也不再煩他,隻是遲遲不肯離去,見前頭槐木柳枝,想到昨日葉迹老兒便是追着神隐進了林子,這先生究竟是要幹甚麽,如此冷落自己,卻也不嫌自己煩心,也不使色或是擺出甚麽姿态,讓自己離去。
隻是朝林子口走去,徐青無奈,途中又問了幾遍,見神隐仍舊不予言說,忍不住地道:“先生可知蕭複塵?”
這一問竟叫神隐停下步履,回頭望着徐青,徐青本以爲他會眼眸犀利,卻不想他竟溫冷如常,複轉過身去,往林子中徐走,徐青十分不解,照說自己說出“蕭複塵”這三個字,必定會使神隐生疑,隻因知道此事的唯有李成姝葉迹并先生三人,旁人絕不會得曉,雖說自己便是他們口中的蕭複塵,可神隐清楚這其中的密節,僅葉迹一人心明,神隐竟不好奇自己是如何得知他會知曉“蕭複塵”的。
徐青又道:“先生,你可知此人麽?”
見神隐依舊不言,徐青突地提聲正色道:“先生明明口齒清晰,爲何要裝聾作啞,明明清楚徐青的身世,卻半點實情也不告訴我,這又是爲何?”
這時神隐步履未停,口中卻道了一句:“老臣抱歉,還請殿下見諒。”
徐青聽罷一愣,忙邁步奔到趙笙前頭道:“先生說甚麽?老臣?莫非先生是.....”趙笙道:“老臣便是劍陽候,殿下不必慌張,咱們進了林子再詳叙。”
徐青陷入沉思,步履未息,腦中卻在回記,朝趙笙道:“原來先生便是随先帝征戰多年,立下汗馬功勳的劍陽侯?”
趙笙道:“殿下應當稱先帝爲父皇,日後殿下可要改口。”徐青道:“先生,你們當真認爲我便是先帝,哦不,父皇留下的遺腹子,說不定是儂混淆也未可知。”
趙笙道:“殿下的身世如假包換,隻是殿下一時無法接受,亦在常理之中。”
徐青道:“照先生的說法,父皇已然崩逝,塵埃落定,我這個遺失的皇子,便如塵粒一般随風飄散,湮沒在茫茫江湖中,就此自生自滅豈不更好?況且先生閑雲野鶴,自然不會重返朝梁,就算先生有意爲之,恐怕也會招緻無休無止的殺戮才是罷。”
趙笙道:“殿下能如此想,真是令老臣欣慰,不過殿下隻是不知真相,不曉實情而已,倘若得知了這一切,若還能秉持今日的心性,那才真的是難能可貴。”
徐青道:“我知道先生想說甚麽,便是我父皇是遭奸人所害,那人是蕭嵩,還有如今的梁帝是的罷,即便如此那也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了,不該下一代人來承受,我不管彭槐陳遠他們如何得耿耿于懷,總之徐青早已看得雲淡風輕,若要我爲了報仇雪恨,而上京刺殺梁帝,徐青萬萬做不到。”
趙笙道:“殿下耳聞卻不能目睹,隻是聽了個大概,尚且秉持理性,倘若殿下親身經曆,那時又該是另一番說法了,殿下的路還很長,本不該獨自承擔,不過風浪即至,殿下要早做準備。
殿下今日前來,便是一解老臣之謎,如今殿下已知,老臣隻希冀能看清自己,今日所說的話日後亦不會變,隻是殿下當真能看得清自己麽?”
二人走進林口,穿梭叢林,徐青疑道:“何爲看得清?徐青隻想逍遙餘生,不想做甚麽皇子,更不願登甚麽皇位。”
趙笙笑道:“皇位之事本就飄渺難定,其中的曲折變數更是說不清道不明,老臣隻想問殿下,你是真的原遁入山林,或是浪迹江湖,不問世事,不論江湖武林是否湮滅,皆與你無關,隻做一個無思無愁的江湖人嗎?
不過眼下的情勢不容你逍遙餘生,唯有如老臣一般在這座村子裏安度餘生,才算真真算得逍遙。”
徐青道:“眼下玉珊小姐病症危急,徐青還得去爲她尋藥,待到将玉珊小姐病症治好,再圖思這些也不遲。”
趙笙道:“殿下俠義爲懷,當知天下的百姓即将遭受劫難,救一人是救,救萬人便不是救了麽?”
徐青道:“原來先生還是想要徐青做這個皇子。”
趙笙道:“自然不是,當今天下已日趨平穩,便是遺留下來的舊朝恩怨難消,而這些糾葛恩仇,勢必要對如今的朝局造以難計危情,而朝局一旦不穩,天下瞬即崩難,最後受苦的還是百姓。
殿下素有俠義人心,爲何便沒有家國情懷呢?”
經趙笙一番言語,徐青陷入沉默,稍刻回道:“縱使如此,我也有心無力啊,我是前朝的餘孽,總有一日,朝廷會派大軍将我追殺,自保都難成,如何能救萬民,先生可真是說笑了。”
趙笙道:“老臣不能預知後事,但私覺殿下便是能拯救萬民之人,殿下請細想,不論是葉迹彭槐這邊,還是蕭嵩那邊,他們都需要殿下爲他們所用,殿下倘若能妥善處理,靈便掌控,未必不能力挽狂瀾,
一招制勝。”
徐青驚道:“這蕭嵩爲何會利用我?據彭槐所言,那蕭嵩謀害了父皇,對了,先生好似也是蕭嵩打下懸崖的,照說他們一旦得知了徐青的身世,定會要了徐青的命,何來的利用我呢,畢竟我是他們的眼中釘,絕不會容我活在世上才對。”
趙笙道:“光陰荏苒,歲月蹉跎,許多事早已變了,物是人非,殿下所感所想或許并非如是,老臣不便多說,今日殿下既然到此,老臣便送殿下一份大禮。”
徐青道:“先生有何禮要送?”
趙笙自懷内取出一本劍譜,交給徐青,徐青接過一瞧,上頭題有四字。
“落殇神劍。”
徐青大驚,道:“這不是落殇神劍嗎?”
趙笙道:“不錯。”
徐青忽地想到,半年前自己與趙璃身置葉雲後山密洞,所見到的兩本藍籍,上頭所寫的便是有關止殇劍法的來源,便是由劍陽候趙笙所著,後來又自學了落殇神劍。
今日見到落殇神劍劍譜,真是感觸頗深,于是朝趙笙道:“先生,你可知如今我所學劍法便是落殇神劍,你這本劍譜我已學過,不必再塞給我了。
另外先生可曾著作過一部止傷七劍劍譜,我曾在在一本典籍上見到過,說止傷七劍便是先生您所著的。”
趙笙道:“止殇七劍就是落殇神劍,落殇神劍亦是止殇七劍。”徐青疑道:“先生這是何意?”
趙笙道:“止殇七劍隻是你師尊爲了不讓落殇神劍這四個字被北都京城的那位,也就是蕭嵩得知,爲了掩人耳目而随意起了一個譜名,落殇神劍是當年先師傳授給我們三人的一本絕世劍譜,先師出身将門世家,自幼棍棒槍法,十八般武藝純熟,亦時常随太師父征戰四方,後于數萬場戰役中,悟得劍招,将敵方将士的槍法刀法記錄在竹簡上,夜間思量頗久,日積月累,待到平定半壁江山,休戰三年,期間先師嘔心瀝血,著成劍譜。
後來山河再度破碎,民不聊生,而皇室恐太師傅功高蓋主,罷職遣鄉,後遭黨敵殺害,先師晚間歸隐山林,内心凄冷無比,續自費多年完備劍譜,取名“落殇神劍”。
而後傳授于我們三人,至今快有四十年了。”
徐青道:“聽先生這麽說,這本落殇神劍好似極爲難練,可我與一個朋友,隻廢了十日不到便瞧完了。”
趙笙道:“你那本自然是你師尊诓你們的,我手中的這本才是真品。”
徐青驚道:“那本是假的?這麽說那兩本藍籍也是莫須有的喽。”
趙笙道:“止殇七劍确實是我所著,隻是在落殇神劍的基礎上,自行創出幾招幾式,權當消遣閑頑。”
徐青暗想這止殇七劍威力無比,大師兄與葉師姐都使得一手好劍法,葉雲派更是憑借止殇七劍一舉戰敗萬刀門,這樣驚世駭俗的劍法竟是這趙笙用來消遣而創,今日倒是長了見識,如此一來,這趙笙的功力該是到得了何等的境地,此時的徐青不敢再往後深思了。
隻見趙笙道:“你手中的劍譜含八十七路劍陣,每一路皆可勝過武林諸多劍客。”
徐青道:“我師尊可學了多少路劍陣?”
趙笙道:“據我所知,你師尊不過隻學了四十路,這四十路已是他的巅峰,後面的劍陣他再也學不了,隻因再也無法突破自己的瓶頸,隻得止步于此了。”
徐青又道:“蕭嵩學了幾路?”
趙笙道:“八十七路。”
徐青大驚道:“八十七路?那豈不是都學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