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的情形,至今彭玉珊仍曆曆在目,聽徐青說有高人可穩住彭玉珊病情,立時搖頭不信,朝徐青道:“你休要說這些沒用的,且領我過去瞧瞧,眼下我隻要見到玉珊便好。”
徐青本不願帶他們踏入借雲,可如今看來彭玉蘭勢在必往,無奈隻好回道:“既然你如此堅持,那便即刻啓程罷。”
一行人不及用飯,徑直出棧往城口走去,途中鍾柳煙突道:“不用候葉掌門同去麽,倘若葉掌門回來沒瞧見我等,豈不會徒生擔憂?”林靜道:“鍾姑娘說的是,得有人待在客棧,接應葉掌門才行。”
左右瞧了一遍,卻不見一人願往,由是笑道:“這樣罷,我與雲栖待在客棧候着罷。”陸雲栖惱道:“觀主,爲何要留我與你一起,我想瞧瞧徐師弟口中的高人究竟長得如何?”徐青笑道:“陸姑娘說笑了,那高人少說也有五十上下,況且人家戴着鐵罩,你也瞧不到他的真實面目。”陸雲栖嗔道:“徐師弟再說甚麽?想哪去了。”
衆人轟笑,林靜道:“好了,别耍性子了,快随我來。”又朝衆人道:“我與雲栖并葉掌門暫且就不去你們那處了,你們盡快辦完事,我們在客棧候着你們。”
徐青本欲與葉迹相見,好生質問他當年的真相是否屬實,可眼下也無暇顧及,便和衆人一同作禮辭别。
林陸二人折返至客棧,餘下六人走出城外,陳昭忽道:“徐兄弟說的那個村子喚甚麽名?”徐青道:“喚作借雲村。”
陳昭立時止步,餘下幾位亦停履生疑,劉生道:“陳寨主,怎麽了?”陳昭道:“可真是巧了,當年我率領越來寨衆殺回營寨途中,遭受塞林軍的埋伏,我手下的兄弟沒有一個活着的,便連我自己也是在劫難逃,身上中了十幾箭,血流不止,逃到山林内,再也支撐不住倒地暈厥,後被一樵夫所救,記得自己醒後所居的村子便喚借雲。”
言罷又問:“徐兄弟可認識一位喚作呂子昂的平民?”徐青驚道:“呂子昂我自然識得,方前便是他将我與玉珊帶進村内的。”陳昭喜道:“看來你我所說的村落的确是同一個村子。”鍾柳煙道:“世上竟有這麽巧的事?”彭玉蘭道:“既是如此,那便快些走罷。”
幾人又加快了步履,三時後,天色微暗,徐青等人已入了林子,又費一時之功,來至借雲村前,劉生道:“想不到這隐世之地竟然藏得這般深,尋常人等倒真是難以察覺得到。”陳昭道:“此處不食俗塵煙火,我當初出林子時,若不是呂兄帶着我出去,僅憑我一人之力,是如何也出不去的。”彭玉蘭道:“徐少俠,還不帶我進去,玉珊究竟住的哪一家?”
六人進了村子,村口婦孺老少見狀有些生懼,徐青忙去與他們招呼,陳昭也緊随其後,與他們相認,村人見到徐青便安心許多,再見陳昭先是半晌識不出,待陳昭講明了四年前自己被呂子昂所救一事,他們使力思憶,紛紛回記起當年之事,忙與陳昭噓寒問暖起來,問他這些年去了何處,也不回來看看村子裏的人。
陳昭連聲抱歉,衆人辭别村人,穿過楊林柳枝,來到呂子昂家前,呂子昂走在院内,見到六人,仔細一瞧,當即識出了徐青,立馬打開栅欄請幾位進院,朝徐青喜道:“沒想到徐少俠隻費了一日之功,便尋到了你的朋友,隻是記得你說是兩位女子的。”徐青道:“呂兄,實在對不住,徐青又帶了幾位好友過來,給兄弟你添麻煩了。”呂子昂道:“徐兄這是說得哪裏話,來者都是客,不過寒舍貧瘠,隻怕不好招待各位,況且家中可住之屋有限,晚間隻好勞煩各位移步我表弟家休息了。”劉生道:“兄台客氣了,在下名喚劉生,這位是鍾柳煙姑娘,這位是青瑤陸觀主,這位是玉珊小姐的姐姐玉蘭小姐,這位是越來陳寨主。”
呂子昂瞧到陳昭,總覺着此人似曾相識,陳昭興道:“呂兄,你不識得我了麽?我是陳昭啊。”呂子昂皺眉疑道:“陳昭....”
忽地想起以往的事,立時喜道:“你是陳兄?”陳昭道:“正是正是啊。”
呂子昂當先走過來抱住他道:“陳兄,這些年你還好嗎?你去了何處安生了?”陳昭道:“一言難盡,不過我依舊是做了山匪,不過江湖人也看得起陳某,眼下與他們一起。”呂子昂道:“真是時光飛逝啊!一轉眼都四年了,陳兄也不知回來看看。”陳昭道:“諸事纏身,陳昭還有好些事還未去做,不過日後定要來此地安度餘生。”
彭玉蘭見二人噓寒問暖,論長論短,心中好不耐煩,便朝呂子昂道:“呂大哥,我是玉珊得姐姐,玉珊可是在你這裏?”呂子昂道:“在的在的,瞧我高興的都把正事給忘了。”我愛
由是領着六人進了屋子,徐青進屋便道:“惠嫂嫂去哪裏了?”呂子昂道:“拙荊去了後院熬藥。”彭玉蘭道:“這是那位先生開的藥麽?”
呂子昂邊走邊道:“玉蘭小姐指的是神隐先生麽?自是他不錯了,先生開的藥材熬制起來繁複得緊,今日亦是熬了一日的藥湯。”徐青道:“還真是有勞呂兄了。”呂子昂道:“休要說這些外堂話了,各位快随我來罷。”
彭玉蘭至今無法信任這所謂的神隐先生,能有如此高超的醫術,倘若真是如此,那自然是令人歡喜,可就怕這其中有甚麽不爲人知的貓膩,徐青自然是不會說謊,卻也免不了爲人所欺。
直到她進了彭玉珊屋中,見到彭玉珊靠在榻上,手中正捧着本古籍,這借雲村内本就文風盛興,每戶每家皆有典籍收藏,并不是一件稀奇事。
彭玉珊見到幾人進了屋子,便數彭玉蘭最爲着急,走在最前頭,也是最先被彭玉珊瞧到,二人登時淚目,彭玉蘭速速快走過來,坐在彭玉珊榻邊,将彭玉珊擁入懷内。彭玉珊泣道:“姐姐...你可算來了。”彭玉蘭淚道:“你還好麽?聽說你生了場大病,叫姐姐擔憂極了。”彭玉珊道:“姐姐莫憂,我已好了很多。”彭玉蘭道:“你胡說,我瞧你臉色可真是差了不少。”又道:“你老實告訴姐姐,你是不是提前發作了。”彭玉珊道:“是的,昨夜發作的,當時妹妹怕極了,還以爲再也見不着姐姐了。”彭玉蘭道:“休要說這些話,姐姐再也不會離你而去了。”言罷又道:“是一位先生救了你麽?”彭玉珊道:“是的,也是玉珊命不該絕,正巧村内有神人相助,不然真真是無力回天了。”
二人寒暄稍久,站在門口的幾位朝内走了走,似是不忍過多攪擾她二人一般,徐青走到彭玉蘭跟前道:“這下你總該信我了罷。”彭玉蘭道:“我信你甚麽?玉珊交給你,如今變成了這般模樣,你難道還要我謝你不成?”彭玉珊道:“姐姐,你莫要怪徐大哥,倘若不是徐大哥及時察覺,玉珊早就撒手人寰了。”彭玉蘭道:“我的傻妹妹,你受這莫大的苦痛,還不是他沒護好你,帶着你颠簸奔命,定是毫不顧慮你的感受,緻使你舊病複發,如今挽救及時,隻能算是将功補過,而且你臉色這般難看,他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徐青聞彭玉蘭之言,一時說不出話,他早已是深深自責,如今被彭玉蘭一字一句得講得如此明白,不禁令自己更覺羞愧,這一切都是自身的罪過。
眼下還需依照先生的吩咐,尋來兩味稀世奇藥,不然彭玉珊還是免不了症情突發,到時就是大羅神者,也救不了她了,而這樣的結局都是因己而成,往後餘生自己又如何能寝食皆安。
彭玉蘭見徐青半晌不語,笑道:“怎麽,被我說中了罷。”
彭玉珊扯着彭玉蘭的袖襟道:“姐姐,别再說了。”陸雲湘道:“彭姑娘,徐師弟亦未料到會是這般,你便不要再責怪他了。”徐青道:“一切惡果皆因在下所起,玉蘭小姐不論如何責怪,徐青坦然受之。”
彭玉蘭見徐青自甘被責,便沒再說甚麽,隻朝着呂子昂道:“呂大哥,玉珊能得以獲救,全耐你一家傾力相救,請受玉蘭一拜。”
當即離榻走至呂子昂身前跪地磕拜,呂子昂驚得忙将彭玉蘭扶起,口中拒道:“玉蘭小姐何以能行這般大禮,這讓在下何以自容,況且救人的是神隐先生,小姐不必如此,先生也受不得旁人大禮。”彭玉蘭道:“山林中呂大哥不計生死将玉珊護進村莊,玉蘭自是要感謝你的。”呂子昂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舉手之勞而已。”陸雲湘道:“呂大哥,神隐先生當真能治好玉珊小姐麽?”呂子昂疑道:“怎麽,徐兄沒告知你們嗎?”
衆人紛紛看向徐青,彭玉蘭怒道:“你果然還有事瞞着我,事到如今了,你還要瞞到什麽時候?”
徐青自懷内掏出一紙條,交給彭玉蘭,彭玉蘭接過細瞧,衆人也都湊身過來相看,隻見彭玉蘭臉色極爲陰沉,覽罷朝徐青道:“這是先生留給你的?”劉生道:“信上說九虛蓮長在太湖?”徐青問道:“對了,劉師兄,你太湖派中可有這九虛蓮?”劉生道:“在下自小長在虛境山,從未聽師尊說過這九虛蓮的事。”彭玉蘭道:“劉師兄的意思是你沒聽到過,還是這九虛蓮根本就不存在。”呂子昂道:“彭小姐,先生所言從未不實,這九虛蓮定是長于虛境山上的。”劉生道:“或許真的是代代掌門口耳相傳。”徐青道:“那便隻有親自問問陸首主了。”
言罷又道:“對了劉師兄,首主他們去了何處?”
言罷卻見劉生沉默未答,面色陰暗,林靜陳昭并鍾柳煙皆是神情有異,彭玉蘭與陸雲湘亦是不解,陸雲湘當先反應過來,走到劉生身前道:“劉師兄,到底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