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昂歎了口氣道:“诶,能夠讓神隐自掏藥材,想來彭小姐所得病症并不好治,往年讓神隐提供藥物的,皆是卧榻一載以上方可痊愈。”徐青緊道:“那最終那些病症可治好了?”呂子昂道:“這個徐兄放心,神隐從未失手,隻是患者往後或許會有所得失,具體的我也說不清,徐兄得當面與神隐叙問。”
徐青極度擔憂,眉頭緊皺,心想倘若玉珊卧榻不起,得了常人不及的重症,那後半生定要被病痛折磨,往日瞧她總是一臉苦水的模樣,實則卻是在忍受症痛,也隻有在面對自己時,才會面色微柔。
思到此處,徐青愈發心痛如絞,本意是要馬上去詢問神隐,可彭玉珊還在休息,呂妻也在屋中補睡,無人看顧照料,呂子昂道:“不如等惠妹醒了,咱們再去神隐那裏罷,反正也不急在一時,對了!我的藥!”
呂子昂突地想到此節,忙趕到廚屋後頭,好在來得及時,不然藥爐可得毀掉了,爐蓋往上翻動,呂子昂急忙取過抹布,隔着熱燙,将蓋子掀起,放于一旁,再取來藥勺,在爐内攪拌一會,再度蓋上爐蓋。
站起身來,與徐青走到一旁,徐青道:“這藥湯甚麽時候能熬制好?”呂子昂道:“大概還需兩三個時辰,這樣,你先随我來,我讓李兄先帶你去神隐家中,恐怕我這一時走不開,稍後娘子醒了,還需一個人顧好藥爐,在下亦不能陪你去往神隐家中了。”徐青道:“實在不行,就算了罷。”呂子昂道:“這可不能算了,再說彭小姐的病況還得你親自禀告神隐才行。”徐青道:“呂兄說得不錯,可不能兒戲。”
二人朝屋外走去,走至一戶人家,呂子昂輕輕敲門,稍後聽到步聲傳來,門内之人将木門打開,呂子昂笑道:“李兄可有時間,不如送我這位客人去神隐家走一遭,我實在抽不出空隙。”
那位李姓人回道:“我讓姝兒帶徐少俠去罷。”徐青道:“有勞兄台了。”那人道:“無妨,舉手之勞而已。”
言罷朝屋内大喊,稍後一位女子走出,那人道:“姝兒,不如你陪這位徐少俠去神隐家裏如何?”那女子道:“謹遵爹爹之命。”
徐青再度施了一禮,呂子昂朝女子道:“拜托姝兒喽。”
那女子做了個鬼臉道:“甚麽跑腿的累活都讓我幹,昨夜我奔到先生家中時,喊了半天都沒見回聲,原來你們早已将先生請來了,既然如此幹嘛還要我去尋,真是的!”徐青笑道:“實在是對不住了,哪知先生提早到了。”女子道:“即便如此也該派個人來通知我罷。”呂子昂道:“神隐家又不遠,哪讓你這般委屈,人家是客人,你就不能态度好點。”徐青忙道:“是我考慮不周,倒把姑娘落下了。”那女子道:“算啦,今日本姑娘心情好,你是要去神隐家麽?我帶你過去罷。”徐青施禮道:“有勞姑娘了。”
那女子走在前頭,徐青跟在身後,呂子昂自回家中。
中途二人都不說話,徐青自覺有些尴尬,便搭話道:“請問姑娘芳名?”那女子道:“我喚李成姝。”徐青道:“今年閨齡何如?”李成姝道:“十七。”徐青道:“如何不見姑娘的娘親?”李成姝道:“娘親早在我出世前就殁了。”徐青輕道:“實在對不住。”李成姝道:“你不用對不住,我都習慣了,這麽多年我與爹爹過得很好,我倒是希冀爹爹能再娶一個佳人,也好生一個女娃娃陪我。”徐青笑道:“姑娘倒是看得開。”李成姝道:“對了,你是哪裏人,從何處來?”徐青道:“在下皖南人氏,被人追捕到此。”李成姝道:“追捕?爲何要追捕你?難不成你是江洋大盜?”
徐青噗嗤笑開:“姑娘還真是有趣,我是與玉珊小姐私自奔逃,她家的爹爹派人拿我們回去的。”李成姝道:“原來如此,你與那個病人是逃婚到此的。”徐青道:“哪有逃婚?不過她爹爹是打算将她嫁給富家公子的。”李成姝道:“那你幹嘛要毀斷她的幸福?”徐青辯道:“哪裏有毀斷,她與我才是真心相愛的。”
徐青自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竟然說這麽違心的話,這要讓遠在北都的趙璃聽見,還不得氣得吐血。
隻見那李成姝道:“那位病女身子垮成了這樣,還這麽瞎折騰,她本是富家小姐,每日錦衣玉食,受不得怨,吃不得苦,而今你帶她遠赴西南,眼下她又身患重症,日後可如何度過餘生,你還說不毀了人家?”
徐青本想說自己也不知道玉珊會身患重症,可臨到嘴邊,複又咽回肚中,心想彭玉珊随己到此,她這等症狀如何能西向至太湖,定是這幾日亡命奔波,導緻舊病複發,皆因自己的特殊身世,累及彭玉珊受如此大的苦痛,難辭其咎,暗定決不能再連累彭玉珊了。
李成姝笑道:“怎麽,是不是覺得對不住你的心上人,還是趕緊将她送回去罷,你與她定然不能安度一生的。”徐青道:“姑娘年紀不大,倒是見地頗深。”李成姝道:“那可不,我自小又當女兒又當女主人的,在家裏持家煮飯,瞧我爹爹那個懶鬼,可是從來都不下廚房的。”書荒啦書屋
二人有說有笑的,已到達神隐家院前,李成姝打開院門進入院中,徐青道:“李姑娘,這樣不太合适罷。”李成姝道:“有甚麽不合适的,我可是常來此地的。”
徐青走入院中,疑道:“你常來此地?呂兄不是說神隐通常不見外客的麽?”李成姝道:“那是外客,我能是外客麽?要知道我可是每隔七日來一次的呦。”徐青道:“你來此地做甚?”李成姝道:“自然是幫先生幹些雜活,比如打掃打掃院子,養養花種種菜,送些酒肉甚麽的,還幫他搗鼓搗鼓藥種,幹些他不想幹的活呗!”
徐青點頭會意,二人走至院中,李成姝喊道:“先生,有人要見你,你可有空出來一下。”
屋内無人回應,徐青道:“咱們這樣是不是太冒昧了,不如我去敲個門罷。”李成姝道:“敲什麽門呀,這樣多方便,先生早受慣了外界的幹擾,不會怪罪的。”徐青道:“受慣了?”李成姝道:“當然喽,你看先生醫術高超,救了很多人的性命,那些人要報恩,豈不就會過來叨擾。”
木門忽地開了,裏面走出一人,那人依舊帶着鐵罩,李成姝道:“你有甚麽話要說,趁現在趕緊說罷,先生是不會請你進去的。”
徐青朝神隐施了一禮道:“今日主要是來感謝先生的。”李成姝道:“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先生最聽不得這些,你有事說事。”徐青道:“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
還未等到徐青開口,隻見那神隐走到徐青身前,交給徐青一張紙條,徐青一臉狐疑,接過紙條,李成姝道:“先生應當是知悉你要問甚麽,故而提先備好,交給你的。”
隻見神隐轉身進屋,閉上屋門,徐青還未及喚住,卻已見不到神隐的影子,李成姝道:“打開紙條看看罷,包你滿意。”
徐青攤開紙條,條中言道:“小姐患有罕見的弱症,多年來一直以丹藥續命,隻因時常深居簡出,故而體質陰寒,此番應是奔波受累,緻使氣血逆轉,更是加重了弱症的再發,我已備好藥物,卻也隻可解一時之急,若要長久根治,還需忘憂草與九虛蓮,忘憂草生在玉笛,九虛蓮長在虛境,閣下僅有三月之期,倘若三月内無法帶回二物,則小姐必命斷九天。”
徐青覽完信條,心中甚爲憂急,心想這忘憂草乃是玉笛傳說裏的罕見之物,據說百年難成一顆,九虛蓮倒是不甚知悉,卻也是出于太湖虛境,那處盡是北廷塞林,虎狼囤盤,豈能輕易取得,再說自此處去玉笛那裏,日夜兼程也要十日之久,去太湖更是沒有二十日絕不會抵達,如此算來,一來一回,兩處并去來回已是二月有餘,這麽想來時日倒是充裕,關鍵是此二物皆是世間少有,叫人如何取得。
李成姝見徐青盯着紙條,半晌不說話,湊過來疑道:“書中說了甚麽,你如此心不在焉的?”
徐青将紙條交給李成姝,李成姝瞧了瞧,道:“诶呦,這可完了,有你折騰的了,趁早放棄罷。”徐青道:“何以見得?”李成姝道:“忘憂草本是生于陰寒之地,聽聞玉笛山早年的一株忘憂草已被甚麽醫聖董紳所采,估計是不會有第二株了,九虛蓮更是太湖派鎮派之寶,那陸掌門豈會輕易交于你手?”
徐青暗想這小姑娘應當并不知曉太湖之中發生了何事,隻是她位居深林,卻能知道林外之事,着實不易,便朝李成姝道:“姑娘如何得知這些的?”李成姝道:“那都是.....算啦...不想告訴你,咱們走罷。”
徐青稍感惑疑,便隻好随李成姝走出院外,二人将院門閉好,途中徐青問及李成姝有何主意,隻見李成姝回道:“我一個小姑娘家能有甚麽主意,要說陸遊子掌門威望頗深,你百般懇求,或許博得他的同情,進而取得九虛蓮,可這忘憂草實在稀缺得很,更是不知是否存留玉笛山,不過既然先生讓你去玉笛,想必還是有一線生機的,你還是自求多福罷。”
徐青聽着她說得頭頭是道,實則等同于沒說,不過既然神隐有意讓自己去求藥,這世上當是有這兩味藥草才是,能否順利取得,卻又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徐青愁思良久,二人已走至李成姝家外,李成姝道:“我要回去了,你也知道先生的住處了,倘若有甚麽事,可自行去拜訪,我可不會再領你前去了。”徐青道:“多謝姑娘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