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北齊百姓真的不容易。”卡哈爾感慨道。
他和其他兄弟不一樣,他的母親是被搶去的大興女子。
和很多大興女子一樣,母親溫婉柔和,隻靜靜坐在那裏,便是一副美麗的畫。
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會告訴他,“卡哈爾,等你長大了,一定要去大興看看,感受一下什麽是文明。
草原上的人很豪邁,但更多時候是野蠻。不懂得什麽是禮,更不懂得什麽是尊重。
去了大興,你會明白什麽是溫文爾雅,什麽是禮樂詩書,什麽是敬人以禮。”
所以卡哈爾從小就學習大興文字,聽母親背誦那些美麗的詩篇,講解寓意深刻的經文。
那時候所有人都唾棄他和他的母親,說他不是北齊人,他的母親是大興派來的間諜。
每次卡哈爾都會很傷心,但父王會摸摸他的頭,安慰道:
“卡哈爾,不要傷心!他們的話不一定是對的,你母親的話也不一定是錯的。
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是天上的明珠,所以你要努力長大,以後去大興看看。
看看大興爲什麽會是如此繁榮,看看我北齊到底差在哪裏?”
看着眷念地望着星空的父王,卡哈爾明白,他是想念母親了。
這一刻,卡哈爾覺得他的父親并不隻是勇武和霸道,也有柔情,獨屬于母親的柔情。
“父親,你後悔嗎?沒有保護好母親,讓她就那麽去了。”年僅十五歲的卡哈爾問道。
這個問題憋在他心裏好多年了,他覺得父王是在意母親的,因爲他總是會在自己面前,露出眷念的神色。
每次父王看他,都是在透過自己想念母親。
卡哈爾的長相和絕大多數北齊人不一樣,他的面容更柔和,帶着北齊人深邃立體的五官,卻也有大興人的柔和和親近。
但更多的時候,卡哈爾覺得他的父親是一個冷酷的王者,根本沒有兒女情長。
因爲他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提起母親,甚至連一個正式的名分都沒有給她。
所以他主動請纓出使談判,現在更是以人質的名義留了下來。
庫房裏安靜了下來,兩人都默默幹着手裏的活。
臨近中午,張富伸了一個懶腰,對還在忙活的卡哈爾說道:“卡哈爾,先去吃飯吧!下午能做完的。”
張富覺得這個新來的北齊小夥計還挺不錯的,幹活不偷懶,不拖拉,也沒有明顯的壞習慣。
将手裏的帕子和木盆放好,張富帶着卡哈爾往旁邊一個新修的院子走去。
“富哥,咱們不是去吃飯嗎?怎麽還往後邊走啊?”
“吃飯呐!喔!”張富忽然想起來,“我還沒跟你說過,咱們這裏是包吃包住的,食堂就是前面那個小院子。
咱們是負責後勤的,不用在前面照顧客人,也不用維持後院安全,到點就可以吃飯了。”
還沒走進小院,一股帶着油星的飯菜香飄了過來。
“好香啊!”
忙了一上午,卡哈爾早就餓了。這樣的飯菜香,更是讓他肚子裏的饞蟲開始活動起來。
走進小院,已經有不少夥計在吃飯了。
卡哈爾的長相,在人群中很亮眼,就跟七八十年代,你在大街上突然看見一個外國人一樣。
所有人都在小聲議論。
“這就是今天新來的那個北齊夥計,長的挺俊呐!”
“身高體重是幹活的好手。”
“你說這北齊人到咱們這兒做夥計,不會是北齊派來的細作,偷咱們商行的技術吧?”
“不會吧!聽說這個北齊人,蒲掌櫃也是見過的。
既然能招進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誰能逃得過蒲掌櫃那對眼金睛?”
“有道理。”
“咱們倆也别東家長,西家短了,幹好自己手裏的活計吧!”
張富帶着卡哈爾跟在如長龍的隊伍後面,慢慢前進着。
感受到大家探究和好奇的目光,卡哈爾對着衆人鞠了一躬,“各位前輩,大家好!我是新來的北齊夥計卡哈爾,我沒有參與過劫掠過大興。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衆人臉色柔和了一些,很多人對卡哈爾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有部分人還是不怎麽喜歡卡哈爾,給了他一個白眼,轉過臉,不再理會他。
張富看了看不給好臉色那幾人,笑道:“沒事!錢興他們不喜歡你是正常的,他們有家人死在北汽戰場上。平時看見了,避着點就行,他們不會主動找你麻煩的。”
卡哈爾點了點頭,他明白這些人對他的恨意。
他到現在依然很恨那些逼死他母親的人,大興百姓恨他是應該的。他不會乞求原諒,正如他無法原諒那些人一樣。
很快輪到卡哈爾和張富打飯了,看着的飯菜,卡哈爾食指大動。
兩人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張富努了努嘴,“快嘗嘗,咱們商行的食堂那可是一絕,師傅的手藝很好的。”
卡哈爾夾起一塊肉嘗了嘗,瞪大了眼睛,幾口下肚,忍不住又夾起一塊仔細品嘗。
“這是什麽肉啊?又香又嫩,一點也不柴。”
張富笑道:“這個是豬肉。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豬肉,是咱們甯氏商行自己莊子裏的豬肉。
因爲現在養得很少,咱們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吃一次這種豬肉。
平時吃的都是農戶們自己養的,或者山裏打獵的野豬肉。那個豬肉躁味很重,但有肉吃就行,咱們也不挑。”
張富看向卡哈爾問道:“你們北齊人喂那麽多牛羊,應該天天都吃肉吧?”
卡哈爾點點頭,“肉是我們的主食,我們一般都是烤着吃,沒有你們做的這麽好吃。”
“喜歡就多吃點,吃完還可以去添,咱們這裏飯菜是管飽的。”張富笑道,也夾了一塊肉放在嘴裏,仔細咀嚼。
旁邊桌子兩個身形和卡哈爾差不多的壯漢,邊吃邊相互督促,“多吃點兒,下去工坊那邊拉貨。這一忙起來,晚上肯定是沒機會吃食堂了。”
“哥,要不咱們打包兩個饅頭,在路上吃吧!”年輕一些的夥計擡頭道。
之前說話的人想了想,問道:“你還有幾張糧票?”
“還有五張。”
“我還有八張。行吧!那吃完換兩個饅頭,路上吃。”
說完,兩人又低着頭,繼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