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中心的位置,是一座巨大的佛像。
那佛像舉頭望向天空,一手指天,一手拈花。
拈花那隻手的掌心之中,所放置着的應該就是長信宮燈。
但此時,那掌心之中卻空空如也,長信宮燈早已經被人拿走了。
從未體驗過的慌亂感覺,在李華梅的心底浮現而出。
甚至李華梅都沒有注意到,眼前佛像的面容跟甯采臣極爲相似。
“果然被人拿走了啊。”
從記憶碎片中清醒過來的甯采臣,看着佛像空空如也的掌心開口說道。
畢竟四儀和尚的記憶中有這來到這裏的路線,長信宮燈自然也被當年的四儀和尚拿走了。
‘金蟬子也是成佛之人,能留下傳承到也不算奇怪。’
緊接着甯采臣也注意到了佛像的面容,雖然變成了雕塑導緻面貌有些差異,但甯采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臉。
下一刻甯采臣跟自己的佛像四目相對。
那佛像變化,一指對着甯采臣的左眼點去。
那佛像身軀雖然龐大,但這一指卻并沒有給甯采臣帶來絲毫的壓迫。
一指落下,那佛像的手指穿透了甯采臣的身體,最終消散無形。
甯采臣身體并未發生變化,但左眼中的心魔舍利,卻被變成了花苞的模樣。
甯采臣左手化做爲白骨,念力湧出,最終在手中形成了一把看不見的刀刃,甯采臣對于念力的掌控的上升了一個檔次。
接着甯采話又控制着念力形成屏障,跟以前那種如同牆壁般的屏障相比,現在的屏障多了一絲實質的感覺,整體的結構也變成了如同鱗片一般的排列結構。
就在甯采臣打算繼續測試的時候,轟鳴的聲音響起。
甯采臣因爲那聲音就感覺到身體一軟,雙眼發黑,耳鳴的情況也随之發生。
先天的甯采臣尚且如此,李華梅就更不用說了,直接那聲音的沖擊下昏死了過去,雙眼雙耳也随之留出了血液。
在那轟鳴的聲音響起之後,便是強烈的晃動感覺,一個又一個的佛像也随之倒下。
連念力都用不出來的甯采臣,隻能拉着李華梅,躲在金蟬子的佛像下面。
高塔之外。
海面之下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小島,随後陰影上浮,整座小島随之震動了起來。
高塔之上,金閣寺牌匾的閣字也随之脫落,露出了原本被遮擋的名字。
金蟬寺。
小島的震動在繼續着,一個船首像破開地面浮現而出,先是船頭,在是船身,緊接着才是船體。
巨大的船隻毫無保留的碾碎了這片小島。
泥土,砂石,廢墟,一切的一切,在那巨船面前,都隻不過是螳臂當車。
位于小島中心位置的高塔也不例外。
随着高塔被撞碎,三層空間内的一切也随之暴露了出來。
那讓甯采臣頭疼的看門狗,被那巨船像是螞蟻一樣徹底碾碎。
甯采臣跟李華梅,自然也暴露在了半空之中。
甯采臣隻能強忍着那種不适的感覺動用念力,讓自己兩人升高高空,避開掉落的佛像跟上沖的巨船。
同時甯采臣那也在上空看清了那艘巨船的大概。
上百米,上千米,過于巨大的船身讓甯采臣無法具體的估計。
如果不飛起來,單純的站在地面感受巨船,甚至都不會察覺自己所面對的是一艘船,而會以爲是一座山嶽。
記憶的碎片在次浮現而出,甯采臣也随之知道了眼前船隻的信息。
眼前的船隻,是一艘叫做天行舟船隻的仿制品。
雖然擁有了無可比拟的巨大,以及碾碎一切的力量,但這兩點卻正是仿制品失敗的體現。
因爲原本的天行舟,是一艘能夠自由變換,擁有獨立法則,可以自走穿梭在世界之間存在。
而眼前的仿制品,不要說穿梭了,就連飛行都做不到,隻能在海上航行。
而在碾碎了小島之後,眼前的巨船也随之停了下來。
根據四儀和尚的記憶碎片,甯采臣知道,眼前這艘船是來接自己新主人的。
也就是甯采臣提在手中的李華梅。
通過記憶碎片,甯采臣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全部。
懷抱着對于圈外好奇心的四儀和尚選擇了出海,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下,見到了同樣獨自出海的李華梅。
那個時候的四儀和尚,迫切的需要一個向導,跟懂航海知識的人,兩人自然就混到了一起。
混到了一起兩人,随之開始了冒險(海盜)生活。
看到更大的船,搶了,看上的船員,打一頓綁走。
有了李華梅對于海洋的了解,在加上四儀和尚的武力,讓兩人橫行無阻。
最終兩人将目标瞄準了圈外。
而兩人所需要面對的,便是邊境的勢力。
這些邊境的門派跟家族,雖然在名義上還歸屬于朝廷,但實際上卻處于完全自主的地位。
不受命令,不聽宣調。
并且這些家族常年呆在遠離人類大環境的邊境,除了思維跟文化之外,就連血統也早已脫離人類。
而那些血統的來源,便是作爲楔子的大妖。
因爲隻有這樣,才能抵抗邊境惡劣的環境,并且因爲妖血的副作用,邊境的那些人很少有能活過35歲的。
甯采臣也從記憶的碎片之中看到了圈外的一角,支離破碎,色彩嘩然。
高位階的修行者死後,如果屍體處理的不妥當,并不比一顆髒彈炸開的影響小多少。
包含着真意的能量輻射将徹底污染腐蝕那片區域。
生活在輻射内的生命,從思想到靈魂都會産生扭曲,偏向屍體生前的樣子。
要麽用更強大的能量沖刷這一片區域,擊潰殘留的真意。
要麽就是某個生命在那種扭曲之下,吸收掉所有的能量成爲另一個人,從而讓屍體在另一種意義上重生。
不過随着時間的流逝,很多的邊境的勢力,也無法在抵擋邊境惡劣的環境,有不少都已經回到了圈内。
曾經的聶家是這樣,山城的那個僅存的蜘蛛女也是這樣。
而頂替那些勢力,重新前往邊境跟大妖建立聯系的人,便是星神。
金閣寺同樣也是邊境的勢力,那填滿了兩層高塔的異族屍體,就是金閣寺一代又一代積累的戰果。
而爲了去往圈外,爲了拿到長信宮燈,四儀和尚跟李華梅就對上了金閣寺。
大半的船員死傷,讓兩人充滿了憤怒,最終四儀和尚不僅打碎了金閣寺,還斬殺了作爲楔子的大妖。
大陣的動搖與戰鬥的沖擊,導緻了海水倒灌,兩人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
爲了阻止這一結果,李華梅跟巨船融合,成爲新的楔子釘在了邊境的位置。
甯采臣也在這個時候,知曉了四儀和尚的執念。
讓李華梅從那種狀态中解脫出來,從那種非生非死,非人非鬼,隻能永遠在海中遊蕩的狀态中解脫出來。
如果爲了救百姓而獻身,是李華梅的自私。
那麽四儀救李華梅,便是四儀一個人的自私。
“真是給我留個一個天大的難題啊。”
甯采臣消化着四儀和尚的記憶,開口說道。
想要讓李華梅解脫,就隻有先行破壞掉巨船才行。
不提甯采臣現在有沒有破壞掉巨船的能力,就算是有直接破壞掉巨船,還是會引發海水倒灌的問題,至少那個結局并不是甯采臣想要看到的。
而如果要保留巨船,讓李華梅解脫。
同巨船融爲一體的李華梅,近乎是不死不滅的存在,畢竟靈魂隻是依托,真正的根基終究還是這艘巨船。
甯采臣看着面前的巨船,猶豫了片刻還是舉起了手中的李華梅Lily。
面前巨船的船闆,如同是鱗片一般層疊着打開,顯露出了通道。
甯采臣将李華梅Lily背在背上,五把鎮嶽尚方劍環繞周身,走進了巨船的内部。
一進入到巨船之中,就能很明顯的感覺到一股清新的氣味,以及微微流動的風。
随着那風的流動,整個船體也散發出淺藍色的熒光,照亮了甯采臣前進的道路。
這艘巨船是活的,這些風便是巨船呼吸所産生的,随着每一下的呼吸,巨船會從海洋與大氣之中吸收足夠的能量維持自己的運轉。
能夠吸收并利用被個人真意污染的能量,也是這艘巨船能夠代替楔子的原因之一。
一路向上,最終甯采臣來到了甲闆的位置。
甲闆雖然看起來像是普通的木質甲闆,但踩上去的時候,卻有一種軟草坪的感覺。
并且因爲巨船不需要船帆的原因,整個甲闆看上去異常的廣闊空曠。
這種程度的面積跟大小,就算是建立一個村莊都沒有問題。
而除了肉眼所見的這些之外,甯采臣念力還感覺到了另一種東西。
微不可查,依附在巨船之上的‘蟲’。
‘這種大小,應該有納米級别了吧。’
‘真正控制着巨船,修複巨船的,就是這些蟲吧。’
‘仙道文明的能量與自我特性,總是很容易做出一些超越性的東西呢。’
甯采臣感受着整艘巨船,内心頗爲的感慨。
這是甯采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近距離觸摸到這種精密程度的法器。
活體船隻,能量循環,納米蟲,以及那巨大到不可思議的體積。
然而就算是這樣,也隻是一個失敗的仿制品,被丢棄的存在。
根據記憶中的路線,甯采臣背着李華梅Lily一路前進。
四儀和尚跟李華梅在海上漂泊多年,對于船隻的印象以及記憶是最深。
從走上甲闆之後,幾乎每走幾步,甯采臣就能接收到一段四儀和尚的記憶。
明明是個和尚,卻在那裏義正言辭的跟人拼酒,喝多了便直接躺在甲闆上睡去。
完全的安心,完全的放松,因爲每一個船員,都是被李華梅跟四儀和尚所認可的人。
多年共同生活的經曆,讓大家之前的感情,除了友情之外還多了一些親情的感覺。
并且在這巨船的甲闆之上,真的曾經有過一個村落。
那個時候的巨船,因爲被廢棄的原因鑲嵌在了島嶼之中,成爲了衆人的基地,衆人的家。
每個人的樣子,每個人孩子的樣子,每個人孩子的名字,這些四儀和尚全部都記得。
繼續向前,溫馨的記憶逐漸褪去,一些人死亡的時間,死亡的原因,也随之出現在記憶之中。
在大量記憶碎片的沖擊之下,甯采臣逐漸的迷失了自我。
記憶碎片中的記憶,跟眼前的将景色逐漸混淆了起來,甯采臣也仿佛出現了幻覺。
跟那些歡笑,被那些人敬仰,在到無奈的看着那些人死去。
正在跟甯采臣交談的幻象,下一秒就化作爲了白骨在眼前逝去。
面對着死亡,不管是甯采臣還是四儀和尚,都沒有太多的悲傷。
死亡是必然的結果,是生命的一環,同樣也是冒險與收益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甯采臣跟四儀和尚并沒有多少的悲傷,隻是有些惆怅,有些不舍。
隻是想要跟平時一樣,跟那些家夥喝一杯,打發一下時間,度過一些平淡的日常。
死者消失,留給生者的隻是孤獨。
當甯采臣走到船長室之前的時候,四儀和尚的記憶已經被甯采臣全部的消化。
甯采臣并沒有太多不适,也沒有被那些記憶扭曲了思想。
畢竟兩人本就是一人,就像是一個人的在不同時間的樣子,童年的自己,青年的自己,中年的自己,老年的自己。
縱然性格有所不同,但本質都是一樣,都是建立在同一個‘我’的基礎上。
船長室的門自動打開,端坐在椅子上的成年李華梅也随之擡起了頭。
長久未見陽光的皮膚過分的蒼白,原本的短發也已經變成了長發,一身衣裝雖然嶄新,但甯采臣還記得,這就是李華梅上船那一天所穿的衣服。
左手扶着座椅的把手,右手則拄着一個刀鞘。
看到甯采臣到來,李華梅本想要笑的,但陽魂的缺失讓李華梅沒有任何的正面感情。
縱然記憶在已經告訴了李華梅該如何的笑,但李華梅卻已經無法在理解笑容的本質了。
“這是我送你的刀,别在丢了。”
甯采臣将背着的李華梅Lily放到地上,走到了成年李華梅身邊。
整個過程成年的李華梅都沒有半點的反抗,就這樣随意的讓甯采臣走到了身邊,縱然沒有了感情,但相信四儀這一點,李華梅沒有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