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原非常想要學段飛的掌法，但他學不了。

降龍十八掌的招式非常簡單，要義在于運勁使力的法門，光用肉眼看是學不會的。

口耳傳功，沒有秘籍，想偷也沒得偷。

直接問段飛要，一來拉不下臉，二來不合武林規矩，擔心“洪七”找上門來。

越是不分正邪，越是黑社會，就越講“規矩”，比如“X門三十六誓”。

掌握權力的大佬知道麾下沒什麽好人，不用江湖規矩束縛住，一定會被人捅刀子。

柳中原可沒膽子挑戰名門大派立下的規矩。

想要秘籍卻得不到，柳中原心中的郁悶可想而知。

還是那句話，疑鄰竊斧。

看你不順眼，你吃飯喝水都是錯的。

段飛的恭順在他眼裏是表面恭順，實則狼子野心。

我這镖局叫“長龍”，你卻要練“降龍十八掌”，怎麽，你要降服我麽？

柳中原心中思緒萬千，正要說點什麽，卻見前方開路的趟子手倒地身亡。

定睛一看，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隊人馬。

領頭的是個身高八尺，紅發虬髯的壯漢，身後跟着十餘門人弟子。

看這形勢就知道，來人不是劫路，純粹是來找事的。

柳中原打馬上前，道：“閣下可是‘勾魂奪魄針’聶先生？”

壯漢道：“沒錯，就是我。”

柳中原心中驚駭，眼前這貨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狠人。

表面上看，此人五大三粗，粗魯莽撞，實際上心思缜密，狠辣無比，人稱聶老魔。（注）

約莫二十年前，此人和長離教教主比武，最終落敗一招，約定二十年後再來一戰。

距離決戰本還有數月，但聶老魔是個渾人，規矩自己定，不計閏月，很快便是決戰的日子。

聶老魔本想在長離教裝神弄鬼，搞畢孤、畢凡的心态，沒想到聽聞了狄光磊和段飛的事。

武林大會他沒興趣，但他對掌法非常感興趣。

敗在長離教主七旋斬之下，是他畢生恥辱，若能在決戰前得到一套高深掌法，勝算又能提升幾成。

直接逼問秘籍太過下作，聶老魔也是要臉的，便做出打劫鬧事的姿态。

這等算計，柳中原自是不知，否則他怕是會主動配合一二。

“敢問聶先生有何要事？”

聶老魔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道：“沒什麽事，就是手癢了，想找幾個人殺着玩兒。”

話音未落，又是一把飛針出手。

勾魂奪魄針！

這種暗器并不緻命，卻比要人性命更歹毒。

因爲針上淬了對男女皆有效果的“陰陽和合散”，一旦中針，哪怕是光天化日，也會情不自禁，最終顔面盡失，生不如死。

段飛見飛針射來，立刻出招反擊。

左掌圓勁，右掌直勢，用了一招“見龍在田”，在身前布置了一面無形氣牆，把飛針盡數攔住。

見龍在田攻守兼備，防住飛針之後，隻聽得一聲龍吟聲，一條龍形勁力射向聶老魔。

段飛拍馬起身，一掌之後緊跟一掌，又是一招見龍在田。

兩掌之力疊加在一起，便是聶老魔都感覺到了一股沉重的壓力。

聶老魔心中大喜，段飛這點内功根基都能打出如此重掌，若是自己學了，怕是能一掌拍死畢孤。

“砰！”

掌力未到，段飛的身體已經落地。

他在降龍十八掌上的天賦着實高深，落地的一瞬間，左手畫了個圓弧，推出一掌“亢龍有悔”。

三掌之力疊加，掌力仿佛一堵圍牆，向着聶老魔碾壓而至。

長龍镖局早就見過段飛大發神威，倒也不甚稀奇。

唯獨柳中原心中憤懑，段飛越強，他越是嫉妒。

狄光磊杜撰的降龍十八掌确實威力無窮，勝過聶老魔身上全部武技，但段飛的内功根基比起聶老魔差了太多，别說取勝，逃走都是妄想。

聶老魔大手一揮，沙包大的拳頭轟出，拳勁所到之處，掌力盡數消散。

段飛早有準備，吸一口氣，左掌前探，右掌倏地從左掌底下穿了出去，轟向聶老魔小腹。

緊接着，左掌再次畫弧，又是一招亢龍有悔。

這短短時間内，段飛自然不可能把降龍十八掌練到極緻，但他性格敦厚老實，在“悔”方面領悟極深，把亢龍有悔這一招用的極爲精熟。

在自知功力不如的情況下，段飛總是雙掌齊出，右掌出别的招式，左掌出亢龍有悔配合，雙掌疊加，威力倍增。

龍吟之聲不絕于耳，重重掌力連綿不絕。

聶老魔越看越是歡喜，這等看似至陽至剛，實則剛柔并濟、陽極陰生的掌法，乃是他平生僅見的高明。

鬥到三五十招，聶老魔突然一爪探出，憑借渾厚無匹的功力強襲，一把抓破段飛的護體真氣，把他生擒。

左手猛地一揮，一大把飛針射出。

這次他用的是毒針，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毒針閃過，長龍镖局的人死了十多個。

聶老魔門下弟子随手扔了幾把暗器，跟着一同離去。

經此一戰，柳中原可謂威名盡喪。

大弟子段飛和強敵周旋數十招，他這個做師父的卻不敢上前助陣。

性命雖然保住了，長龍镖局的牌子已經砸了。

柳明鸾心有戚戚，道：“爹，大師兄不會有事吧？”

柳中原道：“聶老魔武功高深，我遠遠不是敵手，想要救出飛兒，怕是要請那位洪老前輩出手了，明鸾，飛兒可曾告訴你那位老前輩如何聯絡？”

“沒有，師兄說洪老前輩傳了他七日武功，便自行離去了，就連名字，怕也是随口取的。”

柳中原歎了口氣，道：“咱們去煙霞山莊，就算傾家蕩産，我也會請屠莊主幫忙，救回飛兒。”

這話說得正氣凜然，但從他方才認慫開始，無論弟子還是镖師，都已經不會再服他了。

聶老魔帶着段飛一路狂奔，跑了數十裏後，到了一處破廟。

推開廟門，裏面還綁着一個男生女相的俊公子。

這公子除了皮膚略有點黑，容貌無可挑剔，若是換上女裝，必然是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聶老魔笑道：“今天可真是我的幸運日，不僅抓了畢凡的徒弟，還得了一本活秘籍，好運，真是好運！”

段飛道：“我不會把降龍十八掌的心法口訣告訴你的，你殺了我吧。”

“殺？不不不，我要讓你知道知道，我爲何被人稱爲魔頭！”

聶老魔拿出一根銀針，道：“知道這是什麽嗎？”

段飛冷哼道：“毒針，我看到你用這個殺了我數位師弟。”

“不不不，這可不是什麽毒針，這叫勾魂奪魄針，你還是個雛吧？啊？哈哈哈哈……”

俊公子被聶老魔的笑聲鬧醒，喝道：“聶老魔，你和我太師父同輩，卻爲難我這小輩，不嫌丢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