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穿着夜行衣,帶着面罩,但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過惹人注意。
被這陰邪詭異的目光盯着,狄光磊隻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升起,直達腦門,汗毛根根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狄光磊道:“殺我?你用什麽武器殺我?”
宮九嘿嘿一笑,手一翻,露出一把短刀。
這把刀長約一尺半,與其說是短刀,不如說是匕首,鋒刃薄如蟬翼,竟似是透明的。
很顯然,殺死崔誠三人的就是這把短刀。
“你用刀?”
宮九道:“我記得我很久之前是用劍的,後來覺得無趣,就改用刀了,死在這把刀下的都是庸人,你是第一個高手,我會記住你的。”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話音未落,狄光磊已經一掌拍了出去。
從木道人那裏得到了《太極拳經》,從藏經閣盜走了多本拳譜,狄光磊的拳掌雙殺已經更進一步,不管是拳還是掌,都濃縮爲六招。
狄光磊故意揭穿葉星士,就是爲了激宮九滅口,和他過招。
一來檢測拳掌雙殺是否完善,二來借助宮九試試吳明的實力。
很多古龍武評都把吳明評爲第一,狄光磊雖不認同,但其實力是毋庸置疑的。
一掌推出,戰意勃發!
被狄光磊的戰意刺激,宮九的瘋病又發作了,忍不住想要讓人抽他。
好在他剛剛殺了人,發洩了幾分瘋勁,不會在對戰時犯低級錯誤,反手一刀劃破了狄光磊的掌勢。
他的刀不快,不狠,不霸道,不剛猛,如果非要選一個形容詞,那隻能是——邪祟。
隻有宮九這麽瘋的人,才能用出這違逆武道、邪異非常的刀法。
和他相比,魔教的刀法都稱得上是堂皇正道。
宮九有瘋病,狄光磊也有壓抑數月的火氣,嫁衣神功全力催動,烈火一般的真氣彙聚在右拳——六根清淨!
宮九自幼瘋癫邪異,其内功本是正道,卻硬生生被他練歪了,比玉羅刹的内功更邪、更怪、更詭。
這等邪祟的内功,本該被至陽至剛的嫁衣真氣克制,交手之時,不止狄光磊能感受到烈火焚身的痛苦,宮九同樣感受得到,甚至更加疼痛。
可宮九不僅全無在意,反而越發癫狂,出手越來越快,越來越邪。
如果摘下他的面罩,就能看到他那仿佛瘾君子抽嗨了一般的表情。
頂尖高手帶來的刺激,烈火焚身的痛苦,對于宮九來說,是無上的享受,無上的舒适,無上的誘惑。
兩人交手一招便打出了真火,交手三招便互相挂彩,眼看就要分出生死,宮九突然長嘯一聲,虛晃一招逼退狄光磊,鴻飛冥冥,飄然而去。
狄光磊回了口氣,怒道:“陸小鳳!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麽!”
陸小鳳一掠十二三丈,轉瞬之間便從數百米外到了狄光磊身前,道:“我幫你的忙,難不成幫錯了?”
“你把兇手驚走,我這一戰被迫中斷了。”
陸小鳳知道狄光磊讨厭别人打攪他決鬥,但此事事關重大,實在沒忍住,追了過來。
“你和他交手幾招?”
“三招。”
“三招就能打傷你,此人的武功,怕是不在西門吹雪之下。”
狄光磊冷笑道:“首先,我沒用兵刃,他用了寶刀,其次,你小觑了西門吹雪,我們兩個交手,一招就能分勝負。”
“那你爲什麽不用兵刃,爲什麽不追?”
“試招。”
“你個瘋子。”
“你才是瘋子。”
“我怎麽瘋了?”
“你兒子剛出三個多月,你就出來管閑事,若是出了什麽意外,讓薛冰孤兒寡母怎麽活?”
“我是那麽容易死的麽?”
“這一次,你真的可能會死。”
陸小鳳道:“那我就更要管了。”
這兩年,陸小鳳的武功也有長足的進步,功力稍弱狄光磊半分,應變比狄光磊隻強不弱,比武較技,狄光磊最多和他六四開。
如果一件事陸小鳳會死,那狄光磊也會有危險。
陸小鳳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知道,就不會不管。
他表現得很講義氣,似乎任何困難都吓不住他。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非常非常的後悔。
陸小鳳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乘船出海。
他暈船!
即便選了條最大最穩的船,他仍舊不放心。
“學淵,不是查案麽?出海做什麽?”
“根據白玉京提供的情報,這次的事情和一夥兒海盜有關,那隻花皮子是他們的眼睛。”
“花皮子”的真實外号叫“老狐狸”,隻不過這外号和狄光磊的老爹狄仁傑一樣,狄光磊非常膈應,便稱其爲“花皮子”。
吳明他們确實是“海盜”,隻不過不登船打劫,這群武功高強的海盜實際上是玩科技的。
提前測算出風暴海嘯,買通船老大,讓他按照時間開船,惡劣的天氣把船弄翻,貨物順着暗流漂流到無名島,連打撈都省了。
無論是黑科技水平還是成本掌控,都比鐵手團那群鹽販子強了很多。
無名島上,狄光磊最想要的還真不是武功,而是測算風暴海嘯的辦法,這是獨屬于武俠世界的黑科技,比現代的天氣預報精準多了。
無名島的人讓老狐狸三天後發船,老狐狸不敢違背,縱然兩人交了船錢,仍舊沒有開船,而是不斷地裝貨,拖時間。
他也有拖時間的辦法,在港口不遠處,他開了一家“狐狸窩”。
出海遠行是非常無聊的事情,再加上随時都有船翻人亡的危險,很多水手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花錢如流水。
狐狸窩有美食、美酒、賭場、歌姬,是個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等着開船的三天,兩人就住在狐狸窩。
見到了隻吃沒破殼的煮雞蛋,對誰都是冷冰冰的嶽洋。
見到了做的一手好牛肉湯的牛肉湯。
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鬼,酒鬼、賭鬼、色鬼、冤鬼,以及,怨鬼。
……
陸小鳳覺得自己就是一隻怨鬼。
他怕暈船,出海前的晚上喝茶沒喝酒,不知怎麽的,暈了。
等他醒來,桌上擺着三封信,還有用酒寫的兩行字:
船開了,别追了,信送了,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