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的鼻子很靈,即便有酒香掩蓋,他也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不隻是花滿樓,狄光磊、陸小鳳都嗅到了血腥氣。
如上官飛燕那樣在身上塗抹很多香粉可以幹擾嗅覺,但那實在是太過明顯,無異于不打自招。
霍休什麽都沒做,就是淡定的溫酒,讓人很難确認昨天晚上的刺客到底是不是他。
陸小鳳笑道:“你知道麽?你讓我赢了一場賭局,我赢了十壇美酒。”
霍休笑呵呵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賭的是什麽,但既然用我下注,是不是該給我點喜錢,分我幾壇。”
狄光磊笑道:“來之前換過衣服,身上一文錢都沒有,霍大老闆怕是要失望了。”
霍休不僅沒失望,反而大笑了起來:“你這年輕人不錯,是個做生意的好材料,要不要和我做做生意?”
首富帶你做生意,就相當于皇帝帶你當官,想不發财都不可能。
不過狄光磊早就做了天下間最大的生意,對于經商的興趣早就沒了,微笑着搖了搖頭。
“陸小鳳,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今天我心情好,問吧,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
陸小鳳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霍休,道:“借花獻佛,你喝了我再問。”
“借我的酒敬我,你也是個做生意的好材料。”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陸小鳳開門見山的說道:“你不叫霍休,你叫上官木,是金鵬王國的舊臣。”
霍休沒有半點慌亂,淡定的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上官木,原金鵬王國的大臣,用中原的官職類比,我相當于戶部尚書。”
狄光磊笑道:“怪不得這麽會做生意,原來本就是管錢的。”
霍休道:“那是自然,一同來的四個人中,獨孤一鶴是大将軍,武功最高,閻鐵珊是内務府總管,最擅長貼身保護,上官瑾是皇族,能穩定士氣,餘下的就是我這個最會管錢的。”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但你們卻見利忘義,将那筆财富吞沒了,你們一到了中土,就躲了起來……”
霍休沒有反駁,而是問了一個問題:“我從不做三個人的書畫生意,你還記得是誰麽?”
“陳叔寶、李煜、趙佶。”
這三人都是皇帝,在詩書方面是頂尖的才子,在治國方面是标準的昏君。
陸小鳳曾經問過霍休爲什麽不喜三人的書畫,當時沒有得到答案,現在他有點明白了。
“那個小王子也是這樣的人?”
“沒錯,随我們到中土的小王子和宋徽宗沒什麽區别,不是我們背棄了他,是他背棄了我們。”
這批财寶是金鵬王國的,不是金鵬皇室的。
繼承了這筆财富,就要承擔起複國的責任,很累、很苦、很可能殒命。
不是每個落難王子都有複國的決心、勇氣、能力。
當年的王子畏懼了,和叔叔上官瑾一起躲了起來,用自己的那一份财寶逍遙快活,直到财寶花完,向霍休伸手要錢,才有了這場算計。
陸小鳳徹底明白狄光磊爲什麽看不起金鵬王國的皇室了,這樣的皇室,本就不可能被人看得起。
狄光磊道:“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問。”
“上官瑾練得是什麽武功?”
狄光磊沒問上官瑾會不會武功,那太侮辱智商了,作爲四個大臣中唯一的皇室成員,若是不會武功,怎麽可能鎮得住霍休等人。
他不僅會武功,而且武功很高明。
霍休道:“大約八十五年前,國王花費重金請了上百位高手,耗時十年,結合十多種武功創出一門絕學。
這門絕學唯有嫡系皇子才有資格修行,上官瑾修行的就是這門武功,他死了,這門武功也該失傳了。”
“這門武功叫什麽?”
“沒有名字。”
霍休喝下一杯酒,道:“酒喝完了,你們的問題也該問完了,如果覺得我有問題,你們可以出手,否則,就請離開吧。”
陸小鳳道:“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如何辨别那四個假貨的?”
霍休冷笑道:“金鵬王國的皇室都是天生六趾,那四個假貨,我一眼就能認出。”
這是武俠世界獨有的遺傳規律,孟德爾看了會流淚,摩爾根看了會哭泣。
“我原本想去驗證一下那個大金鵬王是真是假,可惜,我沒有機會,朱停的機關實在是太厲害了。”
說着,霍休掀開衣服,露出已經包紮好的傷口。
傷口就在肩膀上,狄光磊在刺客身上留下的傷口也在肩膀上。
霍休可以露出紗布,卻不可能把紗布解開讓人驗傷,就算允許,也驗不出來。
——機關強弩的傷口可以掩蓋指力造成的損傷!
“你去查吧,如果那人是真的,你就把他帶來,我也可以放下這副擔子,好好的享幾年清福。”
陸小鳳道:“如果那位大金鵬王是假貨,我會把他請來,給那四個人作伴兒!”
……
走出天下第一樓已是淩晨。
青山翠綠,草上的露珠映着黎明的陽光,比珍珠更晶瑩明亮。
陸小鳳長長的吸了口氣,道:“舒服!這幾天真是累死我了,學淵,你爲什麽問上官瑾?他不是死了麽?”
“活人可以死,死人爲什麽不可以活?你會懷疑活人,但你不會懷疑死人。”
“你的意思是,那晚出手的人是上官瑾?不可能,那人用的是混元童子功,上官瑾有孫女。”
“誰告訴你修行混元童子功就一定要保持童身?你忘了霍休剛剛說過什麽嗎?”
如果玄功要訣能夠讓必須保持童身的武功不必保持,那這世上有沒有一種武功,可以解除混元童子功的弊端?
或者說,讓武功顯露出混元童子功的特性?
這可是高手如雲的古龍世界,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昨晚的事情瞞得過别人,瞞不過霍休,他已經察覺出了什麽,所以才會如此“大方”。
他說的話未必都是真的,但關于上官瑾的部分絕對沒有缺漏。
一個想做漁翁的人,察覺到别的“漁翁”的痕迹,最先要做的,一定是除掉這個漁翁。